《两世花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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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花2+番外-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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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知道至尊这两年为时势所迫,只想保守江东。但至尊心中的囊宇之志,是无法消磨的。此番出兵北上,共分中原,难道不是对至尊和江东也有利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沉默了一阵,然后低声说:    

  “亮再说句推心置腹的话。亮离世之后,蜀汉短时间内再无人能代替亮。到那个时候,至尊若再想寻到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可得。”    

  孙权想了想,第二次将头转向陆逊,问:“伯言,你怎样想。”    

  “臣始终认为北复中原并非朝夕之事。但若陛下作了决定,臣亦当死而后已。”陆逊正色道。    

  孙权又沉默了。在他沉默的时候,诸葛亮就一直看着他。他其实也算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这一刻,我分明能看见他眼中的紧张与期盼。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孙权突然静静地开口说:    

  “孔明,你还记得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    

  “在下记得。”诸葛亮毕恭毕敬地答道。    

“那一年的赤壁啊,”孙权昂起头,脸上全是回忆交错的影子,“真像是一个梦,却是一个令人快意至极的梦。”    

  诸葛亮说:“既然有过一次,也能有第二次。”    

  孙权笑起来,说:“孔明,把你的手给朕。”    

  诸葛亮伸出手,孙权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要负朕。”    

  “吴不负汉,汉不负吴。”诸葛亮平静答道。    

  我脑中突然又有了个疯狂的主意。    

  周瑜死的时候我在巴邱,曹操死的时候我在洛阳,不知道这一次诸葛亮将死,我能否在五丈原,在成都目睹这一过程。    

  他之生死,本来与我并没有太大干系。但来这里这么多年,始终无法摆脱那个时代来客所抱有的“见证”的情愫。    

  我想看看他是怎样为蜀汉耗尽最后一点生命,我想看看成都的人民是怎样为他流尽最后一滴眼泪。我什么都希望看到,只是不知自己究竟能走多远。    

  送走诸葛亮回去后,孙权仿佛心情不错。他看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笑起来,说:    

  “朕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您怎么知道?”我不敢相信地眨着眼睛,问道。    

  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心里在想什么,朕都知道。”    

  我有些心悸,但还是涎了脸说:“那你答不答应我。”    

  “你要去哪里,朕总是答应你的,”他深深看我一眼,然后说,“只要你回来。”    

  刚过了年,我便从武昌乘船前往成都,然后随蜀军北征。    

  因为今时的吴蜀关系毕竟不能同往日而语,再加上蜀军强势,随诸葛亮出征,孙权很放心。他只嘱咐我不要给蜀军添乱,然后便送我走。    

  倒是诸葛亮听说我要去的时候很吃惊。他来信说我这样跟去,毕竟不妥,而且怕照顾不好我,想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可既然孙权作了决定,最终他也是接受了。    

  出发那天,茹来送我。她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又有些责怪地说:“还想好好跟你聚一聚,可是你又闲不住。”    

  我说:“我一回来,便去看你。”    

  她有些动情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呢?我们在吴郡有几十亩地,还养了很多只鹤。我常常在想,你什么时候愿意闲下来,我们就一起种种花草,养养鹤。”    

  我笑起来,拍拍她的脸说:“你不要老公了?”    

  “有你就不要他了。”她笑眯眯地说。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取过一个东西放入我怀中,说:“带着吧。”    

  我拿过来一看,是一个黄铜手炉,做工精巧美丽,正在手心散发出温暖。    

  “那边山区,气候寒冷,春天又来得迟。你带上它,注意保暖。”    

  我感动地说:“谢谢你。”    

  “也别光谢我,”她笑道,“我只是怕你受凉,跟伯言说了。也不知他从哪里找了个这么漂亮的东西来。”    

  我沉默了会,然后说:“谢谢你们。”    

  然后我便捧着那个手炉走上了船。心中一直流淌着温暖。仿佛在手心中的不是一个手炉,而是沉甸甸的两颗心。    

  在成都,我又一次见到刘禅。    

  时隔多年,他已是一个有些微微发福的青年人了。他的五官依旧漂亮,却少了了些青年人应有的活气;他待我依旧亲切,却多了些以前不曾有的生疏和隔阂。在大殿上,在一众宫人的环绕下,他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一句一句不失礼数地说着些可有可无的话。隔得太远,我甚至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最后说起孙尚香,他声音中才多了些不属于一个皇帝的哀伤与颤抖。他说:    

  “听说……听说孙娘娘的……遗骨……一直不曾找到?”    

  我点点头。我其实很想跑上前去,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孙尚香并没有死,孙尚香现在应该在一个很快活的地方,很快活地活着。但是隔得太远,我无法做到。    

  二月,北征的蜀军出发了。    

蜀军兵分数路,我所跟随的主力,从斜谷到剑阁,一连扎下许多个大寨。诸葛亮的用兵未必以气势见长,却是沉稳的、严谨的。蜀军每走出一步,都仿佛切切实实地踩下了一个脚印。    

  按照当初诸葛亮的说法,魏帝曹睿很可能会自率大军西进迎击。但是到了渭滨,只是等来司马懿所统领的军队。虽是计划之外,但诸葛亮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诧,只是沉着下令应敌。    

  司马懿在小范围的战术上,真的不是诸葛亮的对手。几次交锋,都是大败而回。胜利并没有骄傲诸葛亮的心,他反而愈发谨慎地应对魏军的行动。因为他知道,几次胜利他所挫伤的,都不是魏军主力。    

  老天给成都北面安排了险峻无比的重峦叠嶂,作为它最好的保护屏,但同时也给它带来了军队北上的不便。因为粮草不能够充分地供给,所以蜀军最好的战术只能是速战速决。可是老成狡猾如司马懿,又怎会给蜀军这样一个机会。    

  到了四月,司马懿开始坚守不出。按照原先的约定算来,这个时候江东的军队,也应该开始北上了。    

  一天,诸葛亮在营中收到一封家信,他展开信来读了一遍,然后面露喜色。    

  然后他消失了有半个月时间。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只觉得他愈发消瘦了。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他带上我和几个将军出行。我们骑了马,一路往山中而去。转过一个山头,我突然被眼前景象所震惊。    

  我几乎以为回到了什么侏罗纪时代。前面山头上,巨兽似的庞大物体正踽踽而行。我已如此震惊,身边的将军们只会更甚。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有几个甚至暗暗握住腰间佩剑,搞不清面临着的是怎样的危险。    

  等到近了,我才发现,那些巨兽们都是木材所制,身上负担着粮草。每一只巨兽身后,都有一个军士在推动它们前进。    

  我恍然明白过来。    

  我把脸转向诸葛亮,不无兴奋地问:“木牛流马?”    

  这一次轮到他面露惊讶之色,不可置信地问我:“你如何知道?”    

  我没有回答,本来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我转过头去看那些本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设计。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木牛流马并不是利用轮子,也不是什么永动机。它只是巧妙地利用了物体自身的重力,用前腿和后腿之间的落差将重力转移,乃至前进。每一个巨大的木牛身后,都有小兵在推动。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在这险峻的山路之间,并不需要用很大的力气,便能使它们缓缓前行。    

  “这便是木牛流马,”诸葛亮看着眼前的粮队,不无得色地说,“孤自少时便与夫人反复琢磨其中道理,如今夫人终于想通了其中最难解的部分。想不到孤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此物的使用。既有此物,我军粮草,应无大碍。”    

  我再次去看那些伟大的发明。山路崎岖,可它们在重峦叠嶂之间,依然如履平地。而且我还惊讶地发现,这些木牛流马,全身上下并不见一颗钉子,全是靠木头之间的契合而成。它们的构造应该很简单,但又是怎样的复杂心思,才能做出这样巧夺天工的物器。    

  这个时候,我突然恍惚地想到,如果上天能多给诸葛亮一些时间的话,魏蜀之间的争斗,胜负恐未可知。    

  ——如果上天能多给一些时间的话。    

  五月,从东边传来消息,孙权已率军攻打合肥新城。而陆逊所率领的部众,也已从江夏北上了。    

  可诸葛亮的身体却愈发地坏了。    

  他已经很难说完一个长长的句子。每次总是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所打断。有一次经过他的营帐,看见小兵拿了一个铜盆去倒。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那盆中,清水之间绽开的,分明是丝丝缕缕触目惊心的殷红。    

  可他治事的时间不仅没有因为身体的不济而减少,反而愈发增多了。小到连小兵打架该罚多少军棍之类的事情,他也要亲自过问。我清楚他心里是怎样想的,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因此想赶在时间之前尽可能多做一些事。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越是时日不长,他越要多做事;但越多的事务就越损坏他的身体,反而让那一天越早地来临。他怎样看都不是个薄命之相,只是对事业的坚持与执着,让他过早地透支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时候,唯一能拯救他的,便是与魏军的交锋了。但司马懿仿佛是嗅到了什么,自四月起,便坚决闭门不出。中途也曾派人来抢过几头木牛流马去,但诸葛亮费了几十年的心思,又岂是他一朝一夕能揣摩透的。因此他尽管将木牛流马抢去,却并不曾依样仿造出一件来。从此魏军更不外出,仿佛连一兵一卒都不肯放出军营似的。    

  从蜀军军营外的山头远望,天气好的时候能依稀看见魏军的军营。那里旌旗林立,戒备森严。在魏军后面,便是长安,便是诸葛亮一直想踏足的中原。它们就在那里,却那样地可望而不可及。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在想,以蜀军的军力,以诸葛亮用兵的才能,倘若放手一博,也未必不是严阵以待的司马懿的对手。可诸葛亮是那么谨慎的人,他仿佛一心只想将魏军诱出然后歼灭。既然魏军不出,日复一日地便只有等待,等待。    

  诸葛亮治军甚严。在漫长的等待的过程中,军营里依旧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散漫与倦怠。军士们每日很早便起来,勤劳地操练,操练完后便默默散去,连私下的交谈都不会有。整个蜀营如同庄严肃穆的陵墓,所有人都只是整齐排列在其中的物器。即使是作为宾客的我,除非诸葛亮亲自邀请,否则也不被允许私自外出。    

  唯一让人觉得这军营里还有些活气的是在晚餐之后,用过餐的士兵会聚在一起。他们很少闲聊,亦不欢笑,只是聚在一起唱歌。蜀人都有一副好嗓子,天生带了些山野间空旷的味道。他们常哼的一个调子,低沉悠长,我听不懂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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