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花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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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花2+番外-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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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感觉到幸福。那样久违的、安详的幸福。它只属于我一个人,它将随着死亡永恒,然后再没有任何人能将它从我手中夺去。    

 清晨,带着一身晨露的男人来到房门口。他犹豫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妻,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走进去,还是问个好便离开。    

  而我,抬起眼睛,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    

  “夫君,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他茫然地走过来然后坐到我身边。我伸出手握住了他同样微凉的手,依靠在他胸前,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有一阵他有些迟疑,但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伸出另一只手,安静地贴在我脸上。    

  我们就这样依偎着靠在那里坐了好久。然后我抬起眼,细细端详他的脸庞,再伸出手去,抚摩他那一头我一直想抚摩很久的银发。    

  “显得很老是不是?不好看了是不是?”他问我。    

  而我,迟疑了一阵,然后用了此生所有的温柔和安详,给了他一个无所保留的幸福的笑——    

  “不,它们像被月光玷污了一样,很美。”    

尾声   

时间之箭存在漏洞,人可以因此回到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时光可以倒流。因为记忆是唯一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被改变,它们写在纸上,写在命里。    

  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一条同样的河流。    

  至于幸福,那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    

  茹死于三天后。    

  死在吴郡的家中,死在她丈夫陆逊的怀里。    

  死的时候,她唇角一直带着幸福而安详的笑。    

  半个月后,陆逊也死去。人们将他和妻子合葬在同一个地方。    

  又过了七年,孙权也死去。    

  死之前他变成一个非常迷信的人。他宠信相师,让他们一遍一遍为他预测他的未来、国家的未来,可是他们的预言,总不如他曾宠爱过的一个会算命的妃子所作的预言来得准确。    

  听说他也派人去找过她。动用了很多人,花了很多时间,可是无论如何只是找不到。后来他终于相信她死了。然后他重金请了一些号称能够招魂的巫师前来,他让他们招她的魂魄来相见。    

  那些巫师扬起招魂幡,祭起请神台,可总是不能成功。最后他们无奈地告诉孙权,那个女子的魂魄,不存在于此,不存在于彼,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地方。    

  无论碧落,还是黄泉,她都已经不在。    

  又过了将近一千八百年,云影二十岁生日那天,从精神病院出院。    

  医生都说她的恢复有如神迹,前一天还是那样茫然无措歇斯底里,可是一天后就变得那么安详宁静,简直就像——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什么都没有说,安静地收拾了东西出院。回到学校,继续她的学业。    

  大学毕业后她选择继续读书。但出人意料地,她换了个量子物理方面的专业,主攻时间是否可逆的命题。导师都觉得这个东方女子很不可思议:她的数学和一些现代知识基础差得一塌糊涂,但在某些方面,她又好像有着惊人的天赋。    

  最终她还是读完这个学位。她的毕业论文写得相当有意思,虽然有些不可理解,但也算是别具一格。    

  她在论文中写:她认为时间之箭存在漏洞,人可以因此回到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时光可以倒流。因为记忆是唯一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被改变,它们写在纸上,写在命里。    

  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一条同样的河流。    

  至于幸福,那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   

两世花 外篇 血统——没有回忆的纪念 上 

章节字数:3036 更新时间:07…03…31 23:37 

    三十三岁那一年,我在洛阳遇见卢志。 

    满堂宾客间,他走过来,用一只手指指住我的脸,大声问道: 

    “陆逊、陆抗是你什么人?” 

    问这话时,他的眉毛挑起来,灰色的眼睛带了点谑笑眯起,颇似一只有些残忍的兽。 

    而我,迎着他的目光,不慌不忙地答道: 

    “正如君之于卢毓、卢廷。” 

    后来我醉了。我从繁华所在逃出,在灰暗冷清的街上,倚在一棵树上喘息。 

    酒意泛出来,人窒息得发麻。月亮一如既往地升起,却失去了所有光华般惨白肿胀。在惨白的月光下,在冷清窒息的空气中,我扶住那棵树,不住地干呕。 

    是云将我扶回去。 

    这样的事已非第一次发生,亦非第二次,在无数个泛着糜烂气味的夜里,在混合了酒意与脂粉香的空气中,他单薄的肩承担着我整个身体,踉跄地迈过长街上灰色的雾。 

    云是个永远明亮、温和的男子。在生命中有限的四十多年来,我甚至从未见他哭过。倘若他心中还存在着不可摆脱的彷徨与愤懑的话,他会用笑来代替。歇斯底里的笑,让人无所适从的笑。可是我仍然固执地认为,在陆家数个长着英俊相貌带着与生俱来贵族气的男子中,他是最不像父亲的一个。我有时甚至怀疑,在他明亮温和的血液中,是否仍保留了祖父所赐的光华。 

    ——我在他身上看不见勇气。 

    如同这一次,我们一步一步走过冰冷如水面的街,我听见他怯怯地问—— 

    “何必和他说那样的话?” 

    “祖父、父亲名播四海,他怎会不知?他又何必说那样的话?” 

    他沉默不语,好久,却轻轻地说: 

    “我们得罪他了。” 

    我扭头,不屑一顾。 

    很久以后,在狱中,在污浊不堪的茅草间,我脚上带着镣铐,身上沾满血污,又一次见到卢志。他仍是那样的表情,眉毛挑起来,带着谑笑的灰色眼睛颇似一只残忍的兽。 

    ——那一刻,我才发现,那一年,我所赖以回击他的,是我所有的、仅存的勇气。 

    还是让我回到洛阳黑色的街。云扶着我,踽踽前行。灰色的雾萦绕身边,看不清前方。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入生命中最后一个十年。 

    江东陆氏,从祖父创造的辉煌开始,到我是第三代。 

    三代之中,我是第一个走出江东的人。 

    事实上,在我离开时,江东已非二十岁之前的那个“江东”了。嗜血而好斗的武夫把握着军权,狡猾而残忍的政客商人般给每一个灵魂标价,而最后的自诩风雅的文士沉醉于酒杯间,发出无声的呐喊。 

    但二十岁以前的江东,又是怎样的呢?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又不止一次地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二十岁以前的江东,当“吴”这面大旗仍在赤红色的土地上飘扬时,这里无非也是战争,也是政客之间的杀人游戏,也是泛了酒气和脂粉味的糜烂。但我仍相信在这些战争、杀戮与糜烂之上,有过一层美丽的纱。这层轻纱温柔、明亮而恍若月华。它的存在让一切变得合情合理而诗意盎然。它化腐朽为神奇,将那个时代俨然变成温和而坚定的时代。 

    当我想要将那层纱看得更清楚些时,我看见父亲的身影。 

    父亲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记忆中的他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夏天。此前,他是一个“贞亮筹干”的臣子,一个“具体而微”的将军,一个“仁德诚信”的朋友,以及,一个足以成为儿孙最佳楷模的父亲。 

    尽管记忆中的他,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身上所承载的祖父留下的辉煌让他流于形式而失去血肉。直到他死去,我都无法记住他某一个具体的眼神或者笑容。他的人如同祠堂上最高最远处被供着的画像,我努力睁眼看,却始终无法看得真切。 

    即使这样我还是要睁大了眼睛看。因我想从他的身影中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我从不曾谋面,却在身体里流着与他密不可分的血液的影子。 

    我的祖父——陆逊。 

    我七岁的时候已开始经常想到他。在那些作为都督嫡子而被光环和宠溺包围的夜里,我常常想到祖父。我在想七岁的他是怎样穿着普通的衣,却用一双温和明亮的眼睛打量他即将寄居的更有权势的亲戚的家里。年月渐渐逝去,我开始想到十三岁的他、十七岁的他、二十岁的他。当包围我的光环渐渐暗淡,并终于在我二十岁那一年随着顺流而下的战船粉碎消失时,他在我的想像中却走出了怀疑与冷漠的眼神交织出的窘境,张开双臂迎接天下。 

    我又扯得太远了。还是让我说说离开江东那一年吧。陆氏的宅院依然大气深幽,却因门前车马的稀落而显得冷清。我带着云走出大门又关上了门。云一直在留恋地回望,而我迈着大步走向未知的前方—— 

    ——我对自己说,我会再回来。 

    离开江东之前,我还去看了一眼那个女人。那个可能是我母亲的女人。她在幽暗的空气里对着我笑,菊花似的脸上浮出诡异的笑意。她说: 

    “你一点都不像你的祖父,也不像你的父亲。” 

    我愤怒地看她。这些年来,无论我如何温文地笑,坚定地说话,努力地在身上搜集祖辈所有的勇气,她却始终不承认我有那么一点点像我的祖父或者父亲。但没有办法,她是我所识的人中,最后一个亲眼见过祖父的人。 

    ——她姓诸葛。在我出生的很久以前,祖父为父亲娶了她回来。在祖父去世以后,她因为她父亲的谋逆,离开了陆氏的宅院。但我知道,从最初的记忆开始,在许多个华灯初上的夜,父亲都会简装便服,去她那里与她相聚。我甚至怀疑我和云都是她所生,只是父亲为了掩人耳目才抱给了我名分上的“母亲”,父亲的正妻养育。我恨她,因我总不愿相信她是我的母亲,却一次又一次被我的发现所打击。于是我只有用冷漠的言语掩盖我的恨意,换来的却是更不留情的伤害。 

    ——包括我离开的时候。 

    她在灯下一针又一针地在绢上绣花,这是她维系她苍老漫长生命的唯一活路。我默默地看她,她却又说: 

    “你一点都不像你的祖父。” 

    我起身,披衣,出门,出门那一刻又回头对她说: 

    “我会带着比祖父更高的荣耀回来。” 

    她又一次笑起来,皱纹包围的眼似一只狡黠的兽。 

    “……你不会再回来。” 

    我已几乎忘记这个姓诸葛的女人年轻时的样貌。在我的记忆中她仿佛从未年轻过。仿佛是天地初辟时她已是这样,睁着被菊花似的皱纹包围的眼,一针一针在昏暗的灯下绣下图样,发乌的双唇中吐出近似诅咒的字句。 

    至于我一直称为“母亲”的那个女人,她很美,有永远低垂的浓密而长的睫毛,以及一头七尺乌发。尽管有一些夜晚父亲会从家中消失,但这并不是一个关于“失宠”的故事。恰好与之相反,我不止一次看见父亲在她房中为她梳发。她在我父亲死去那一年死去,我们将他们葬在同一个地方。 

    对于“妻”的庄重而温和的爱怜,仿佛是陆家男子的宿命。我的叔祖如此,我的祖父亦是如此。他三十岁那年娶了桓王的女儿,大皇帝的侄女,从此相依白首。听姓诸葛的女人说,那位公主在嫁入陆门之后的许多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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