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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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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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兮似乎深知自己的处境,因而,在离端午不久后的一天,见到荣宠无双地赵合德亲临远明馆时。她也全无惊讶表现,只是敛礼迎接,面色如常。

赵合德进屋坐下,将四周看了一圈,笑道:“我来宫里也有些日子了,却没想到深宫幽处,破瓦残砖中居然藏着夫人这样一颗璀璨明珠!”

班兮道:“承蒙娘娘抬爱,臣妾愧不敢当。”赵合德笑道:“班夫人过谦了,咱们才只匆匆会过一面。夫人不明白我的为人,那也是在所难免。我平素极少赞人,可是对夫人你,却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班兮道:“臣妾那日在宴席上扫了娘娘的兴致……”赵合德笑道:“那算不了什么。一路看中文网若不是那一回,我又怎能知道你的好呢?其实,我想夫人也是心知肚明,那一场,实在是我陪着皇后唱的一曲双簧。她设计要我难看。我若是不加回礼。倒要让人笑我没本事。这才不得以予以反击而已。唉,深宫里就是这么回事,你赢一场我胜一回的。哪日也到不了头的。我如今深陷其中,便是有心想要洁身自好,也不过是闲时的空想罢了。”

她叹了口气,自眼角瞟班兮一眼,挥手让身边地侍女退下,待屋里只有她们二人,这才起身走到班兮面前,将她从头打量片刻,赞道:“我自持普天之下的女子中,艳丽无双再没有能比的过我那姐姐,而妩媚娇柔则自己厚颜占了第一,从来都是目中无人,不将别的颜色放在眼里……唉,可如今见了夫人,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姐妹空自傲慢,居然都是井底之蛙而已。”她拉过班兮手来,轻轻抚摸,又道:“原来这世上真正有仙风道骨,宛如天仙般地人物呢!”

班兮轻轻抽回手来,转身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几上,赵合德又道:“何况那天的宴席上,夫人的几句言谈,条理分明,徐徐道来,更是让我折服。夫人如此才貌非凡,却怎么会落得眼前这样的情形呢?夫人可否告之一二,也好让我解开疑惑,说不定我还能出一分薄力相助呢!”

班兮却道:“娘娘的好意,臣妾愧受了。臣妾曾经做过错事,如今位居人后,也算是应有地惩戒,并没有委曲失意。”赵合德掩嘴一笑,道:“这话可不对。要知这世上原无公道二字,便是当真做了十恶不赦地罪过,也要看人身份定罪。何况似夫人这样,便是天大地事情,只要你肯开口向陛下求情,万万没有掀不过去的道理。”

她围着班兮走了一圈,再将她打量了半晌,又道:“依我看,定是夫人不愿开这个口吧?又或者……事情另有隐情?能使得夫人甘居人后,这个隐情恐怕还不小呢?我说的有错么?”班兮神色不变,却将目光转向一边,不与她目光相接,道:“娘娘抬举班兮了,我哪有这个能耐!”

赵合德听了她这话,在原地站定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上前迈出一步,语调深沉,几乎一字一顿,说道:“你有没有能耐,这个宫里再也没有比我更清楚地人了。这世上的千里马,若是没有伯乐赏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她目光,直视班兮的眼睛,道:“你帮了许后,她却不一定会回报于你。便如同你我所知,许后为人实在是一无是处的,你又何苦为了她伤神?何况有的事……你不是早有预见了么?既然那是天意,你违拗相助,反向而行,又能走得了多远呢?”

在她夺夺逼人的目光注视下,班兮终于抬起眼睛,凝视与她对视。此时明明门窗紧闭,可是二人目光交错的一刹那,空气中忽然满布风的味道,夹杂着无法言状的纠葛气息扑面而来。笔直对立的二人虽相对无语,却都自对方的眼眸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

全没由来的,赵合德只觉心中一颤,袖笼下五指紧扣了好一会,才慢慢放开,展开她的如花笑靥,道:“话说到这里,想来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能够遇上一个如我这般知晓你懂你的人,可非易事……而能够遇上你……对我来说,也是幸运。你我若能联手,这世上想来也不会的做不到的事呢。”她说罢微笑转身,道:“将来咱们要相处的机会还很多,夫人请留步,我下次再来搅扰。”

班兮木然站立,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庭院尽头,仍然在这里呆站了许久,这才缓缓转回身来,正要回屋呢,却听自远而近脚步声向背后而来,有人快步奔到院中,道:“请班夫人更衣,皇后召见。”

第六十回 为我用兮(下)

赵合德倚在窗台边,以手支额,眼神空洞地望着庭院,面容上却有一丝阴冷神色。她这陌生的神情对她姐姐来说,已经很遥远了,赵飞燕甚至已经开始淡忘,曾几何时,在妹妹脸上见过如此忧虑烦乱的样子。对着双眉紧锁的她打量了好一会,赵飞燕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走到她面前道:“你究竟在烦些什么呢?”

赵合德却似仍未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顾自支着头,想自己的心事。赵飞燕提起嗓子正要再问一句,却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这轻微的声音却立刻引起刚才还是神游天外的赵合德的注意,她伸手示意姐姐禁声,二人抬眼望去,门外一名宫女进来,垂首走到她们面前。

赵合德问:“怎样?”那宫女道:“班夫人刚刚从皇后那里回来,立刻有懿旨封她为少使,搬出远明馆了。”赵飞燕惊呼一声,道:“这么快?她搬去了哪里?”那宫女道:“是煦仪馆,听说班夫人……班少使她从前就是住在那里的。”

赵飞燕转头看了面如寒霜的妹妹一眼,便伸手打发这宫女下去,道:“这一步倒让皇后抢先了,可别让她就这样承了皇后的情,变成她的人,对咱们可就不利了。”赵合德沉默许久才道:“这个班兮,绝不会被皇后所用的。”赵飞燕喜道:“是吗?这么说来你方才去她那里已经有了收获?那你为什么回来还这么不高兴呢?”

赵合德“哼”了一声,道:“她统共连问安在内,说的话不超过三句,我却说了将近一车的话,唉,我从未有过这样慌张,无处着力的感觉。好像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是石沉大海。班兮……这个女子沉府极深,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对我熟悉之极,又好像天生就认定我是敌人一样,总之让我心里不安极了。”

赵飞燕听了她的话,道:“既然是这样,咱们还费什么心思,早点想法子除掉她是了。不能帮我们地人留着岂不成了祸害。”赵合德叹了口气,道:“现在想这个为时尚早。一切还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却不能拉拢过来,我又怎么能够甘心呢。”她垂头想了一想,道:“再试一试吧。”说罢叫进宫女为自己妆扮起来,赵飞燕则在一旁看着。这时便听门外有人传进“卫婕妤求见。”

赵飞燕眉头一皱,道:“说我们正睡着,不见!”那宫女应声而去,赵合德看姐姐一眼,笑道:“怎么了,近日她来了几回,你都回绝了呢。”赵飞燕道:“不过是落难时得她提携了一回。她每回看我的眼神,我便想起自己在冷宫时蓬头垢面被她瞧在眼里的样子,这人一脸虚情假意,和她说不上两句话,我就忍不住想发火。”

赵合德笑道:“若是连你这唯一的知己都懒的搭理她。她的日子可不无聊地紧,”赵飞燕道:“先前我是看陛下偶而还会想起来她来,怕她有了身子,这才容让些,要不然以她那一幅自持有恩与我的模样儿,我早就不想理她了。什么东西!”

赵合德懒懒一笑道:“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子!”赵飞燕惊讶无比。道:“为什么?”赵合德横她一眼,道:“若是你放自己地婢女去勾引陛下。会让她怀上身孕吗?柳息儿要是连这点手段也没有,就不是柳息儿了。”赵飞燕呆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道:“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啧啧啧,你既然知道,干吗还对她和颜悦色的,既然不能生养,她也不过就是皇宫里的摆设,比那张美人之流还不如呢。”

赵合德道:“她能反水柳息儿,保不定哪天就能反你我,这样的小人,场面上过的去总还是要的,”赵飞燕一脸不屑,道:“她还能斗地过你我!”赵合德这时已经梳理得当,站起身来朝镜子打量了片刻,道:“一粒老鼠屎儿还能坏一锅汤呢,她既然认定你是她的知己,偶而便敷衍下吧,”赵飞燕听妹妹这么说,只得点了点头,见她又特意让宫女拿来平日最好的罗衫换上,便道:“你是要去见陛下么?我也去吧。”

赵合德道:“好姐姐,今日咱们都腾出一天来,好好休息休息。”赵飞燕道:“为什么?”赵合德眼神中分明闪过一缕寒光,却微笑道:“今日我要为陛下引荐一位佳人!我赵合德岂能让皇后那个老巫婆给比下去了……”说着朝赵飞燕望去,二人目光相对,赵飞燕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又一次来到这个大殿之中,班兮只觉恍如隔世。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四周总似有无数脚步声围拢过来的若大殿堂,还有……战栗不安的心绪,居然都没有变化。她曾经以为隔了这么多的事,这么长地时间,当自己重新回到这里时,必然会消逝的那股慌乱与抗拒,此时却又如影随行地随着目的地的越来越近,再度涌上了心头。

她的脚步极轻极轻,可每一下却都似要用尽全力,穿过一重重围幔,忽然,她隐隐听得一个声音,这声音令她地身形顿止,在原地停滞了片刻,这才再次向前迈步。

这断续而不成章法,没有韵律的单调声音,如同一支魔咒,引着她步步向前,再走了一会,便见一人身着淡蓝长衫,背对着自己席地而坐,而那声音的出处也正是出自这里。

班兮愕然止步。眼前这人就在这时转头身来,那狭长地丹凤眼正对着她定定注视,眼神中一改平日的懒放纵,竟似有暗光蕴含流动不定。他盘腿而坐的身上便赫然摆着一管长筝,他用纤长手指在长筝上随意拨动,几个不成调的音符就这样在寂静中唐突地跳将出来,扰动着班兮地思绪。

“这便是你地长筝,当时你拨断了它的,朕一直放在身边呢。听说弹琴地人对琴都是爱予生命,朕一直在想,当日究竟是什么让你能够下得了那个决心呢?”他道。

班兮凝神与他注视,恍惚之中,只觉有人在耳边轻轻说话,随着这个声音,方才还在心盘踞的那股纠结终于开始抽离了,她的眼神渐渐柔软,回答道:“是陛下!”

第六十一回 斯是我敌(上)

刘骛嘴角微微一动,道:“你是说,是陛逼你断琴?”

班兮一边慢慢朝他走去,一边道:“是陛下的不予信任,迫臣妾只能断琴明志。对臣妾而言,在这汉宫之中,任何人的关注爱护都不及陛下的半分信任,臣妾可以容忍他人的污蔑,却不能在陛下的怀疑中生存。若是陛下注视臣妾的目光之中包含质疑,那对臣妾来说,其它的什么,便都成了身外物,便是这条性命,也值得抛却,何况是一把琴呢。”

刘骛看她渐渐走近,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眼前这个女子分明不及飞燕的娇憨可爱,更不懂得像合德那般知道怎样才能讨好自己。可看她这样站在眼前,和从前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侃侃而谈,这一幅自以为是若是换做别人自己必然大为恼怒的神情,却不知什么缘故,反而令自己觉得莫名心安。

眼看她已经走到自己近前,他将怀中的长筝移到一旁,迎着她伸出手去,已经握住她手使力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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