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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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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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歇息。

寺院的夜,更是比班宅更加宁静,不一会功夫,与班兮同室的几个堂姐便都一一睡去,只有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一来是因每日此时,都是她与那人琴笛相奏的时分,今日忽然离府,班兮却有些挂心,不知他可会在院外等待;二来,想到便这样近在咫尺,有人正在谋害他人财物,而自己明明早已知情,却依旧不能帮助他人脱困,念及至此,更是让班兮自责不安。

如此在房中翻来覆去了许久,耳听得身旁众人轻微起伏的鼻息声,她这才渐渐朦胧睡去,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却见到脚下杂草飞溅,低头看到分明是自己的这身紫色裙摆飞快闪动,这情形竟像是自身正慌不择路的一直往林深处奔去,密林阴沉,连头上的明月也无法将光亮照入,可身子却不由自主般朝里迈步……

匆匆循进,再进去一些,再走进一些,班兮只觉周身发冷,已然恐慌之极,脚步却仍未停止,顾自带她往漆黑一团中进去。

她的惊恐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叫道:“不。我不愿再走了……”脚步果然停下,可是,便在此时,她耳中分明听得有人轻语“救我……救我……救我……”

班兮愣然惊醒,只觉全身冷汗淋淋,手指发僵,勉强在席上坐起,她转头看向窗外,明月在天,而自己已然预见,应该怎么办呢?

第五回 宿命之间(下)

父亲当年的那番话不可避免的又重新响起,连同他说话时那凝重的面容又似近在眼前了,班兮心中如巨石压住,只得站起身来,在房中走动害怕吵到堂姐们,她轻开房门走了出去。

盼儿与一众丫头便睡在隔壁房中,今天玩的累了,也睡的正沉。院内月光铺地,石阶白的发亮。班兮在院中静立一会,想到梦中所示,不安的来回踱步,就在这时,却听得寂静之中隐隐传来敲击木鱼的轻响,这个时分,居然还有寺僧在颂经念佛。

班兮慢慢循声向前,不一会便来到正殿,只见庙门微开一线,里面有光亮照出,她凑身上前看去,一个青衣僧人正跪在佛像前垂头念经,他身前硕大的佛像在微小的烛光照亮下,只看的清佛像的面容自黑暗之中隐现出来,更显庄重肃穆。

班兮向着这佛像注目良久,轻轻咬牙,转身快步离开,轻推庙门,拾阶而下,几乎足不点地,飞快地朝庙前的林中奔去。

一切与她梦境中完全一致,她同样惊恐同样慌乱地奔跑在半人高的杂草之中,她的心跟着自己的脚步声一同跳跃,仿佛她若是再走快一些,便会窒息而死一般。可是班兮并不停留,反而尽已所能再奔快一些,因为她知道便在眼前,那密林更深处,有一个人正在求人相救。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她已然气喘不歇,口干舌噪时,忽然,她看到了,借着穿过树影的点点月光,杂草之中躺着一人,不知死活。

班兮努力压抑越跳越快的心跳,慢慢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到这人面前,这人一张脸完全隐匿在杂草之中,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拨开杂草,轻声道:“你……你醒醒!”那人全无动静,班兮无法,只得再靠近一些,伸手去探他臭息,手指还未触到,这人忽然动弹一下,道:“水,有水么……”

班兮见他未死,心中顿时一松,转头四下张望,凝神细听,终于隐隐听得右前方似有水流之声,忙道:“你等着。”说罢一路寻去,几经跌倒,这才总算找到水声的源头——一条小溪。班兮以手捧手,可是想想却又不行,身旁即没有东西可以盛水,难道还要扶那人来此饮水么?

心念方动,她顿觉这不可行,立身四望中,却见小溪边长有一丛茂密的宽叶植物,班兮忙上前去折,哪知这叶子甚是牢固,她几乎用尽全力,这才折了两片在手。她将叶子回折出一条大凹槽,自溪中盛出水来,一路小心翼翼,回到那人身旁,将叶子放到他嘴边,那人急忙开口,贪婪的大口吞咽,如此班兮来回装了三回水,那人才摇头表示已经喝够。

这人一脸泥泞,班兮此时虽看不清他面貌,却也已能依稀分辨眼前此人是一个成年男子,如此深夜之时,孤身与他在此,一时间甚感惶恐,不知所措。

那人始终坐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腿伤到了,不能起身,他喝了些水下去,神智渐渐清醒,借着月光看到眼前竟然是一个婷婷少女,不由得大为惊愕,愣了一会才道:“这位小娘子,在下路遇恶人,腿脚受伤,得逢小娘子相救实在是不胜感激。在下适才神智未清,若有失礼得罪之处,还请小娘子多多包涵。”

班兮听到他语调低沉,言辞有礼,不由得将惊惶之心稍稍放低了些,敛礼道:“这位……这位先生,你伤的重么?可能行走?”那人似是努力挪动了下身子,却明显力不从心,苦笑道:“看来是无法动弹了,小娘子可就住在近处?可否劳烦你唤家中男子前来助我?”

班兮摇头道:“小女子并非……住在近处,要不然……如此可好?小女子可为……先生传个话,请你府上人前来相助。”那男子听她说并不住在附近,不由得又是一愣,想到这样半夜时分,这一个孤身少女怎会单独在此?他看她一眼,心中有些疑惑,可眼下却也再无他法,便道:“如此有劳小娘子了。”

他伸头看看四周,道:“烦请小娘子顺前面小路回城,在城中县廷处唤人来救我便是。”班兮一愣,道:“这个时分,城门可不是要关的么?”那人低头不知在做什么,过了片刻却举手向她道:“你拿了这个物事去,自然有人会为你开门,”班兮不知是什么,忙伸手接过,着手感觉是一块铁制方牌,牌上凹凸不平,像是有字,只是黑暗之中却无法看清是什么字。

班兮握紧铁牌道:“请先生在此等待,小女子一定速去速回。”那人道:“多谢小娘子了,在下必当重谢。”班兮摇头道:“那倒不必……那小女子……先行告辞了。”说罢再看这人一眼,转身向小路上飞奔而去。

她白天来时一路上未曾掀车帘看路,因而起初心里甚是不安,生恐走错方向,延误了救人的时机,可眼前这条小路一径向前,居然未有分道,再走一会,便见路途渐宽,已经上了驰道。她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奔跑,好在月色明亮,如一盏巨灯照明方向,跑一段歇息一会,转了几个弯道,终于看到了城门。

黑沉的城门果然紧闭,班兮用力敲门,大门发出几声闷响,随即有人自城楼上向下张望,叫道:“城门已关,天亮再进城吧。”班兮急道:“有人在城外遇险受伤,托我前往县廷唤人前去相救。”那人听她所言,静了片刻又道:“你可知此人什么身份?”班兮道:“我有他交托一块铁牌,他说可凭此去县廷唤人。”

那城楼人不再说话,她等待了一会,便见大门缓缓打开,有两人手持风灯走到近前,自她手中接过那铁牌,看了一眼,面色渐显惊慌。其中一人道:“你随我来,”说罢,快步在前带路,班兮紧随其后,二人到得县廷门前,那人自去通报,班兮则在外等候。

门外长街上空无一人,风声卷动地上的尘土四处飞扬,班兮等了一会,焦急起来,正想上前再问,却见大门忽然洞开,一人迎面走出,到她面前大声问道:“王大人他……他怎么样了?”班兮也不知此人是谁,既然他是自这县廷中出来,又一脸关切,便将所见告之,那人一听大为着急,道:“请小娘子带路,事不宜迟,我们速速救人去。”

第六回 失之千里(上)

这人带着十数个县吏,跟随班兮一路出城,到得那男子藏身之处,那人遥遥看见草丛,已经快步向前,俯身道:“大人,您伤的重么?是哪个不要命的如此大胆。”地上那人道:“这些话回去再说,”那人忙点头应诺,又转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他身后众县吏即刻一拥而上,顿时间数盏风灯将这一片草丛照的亮如白昼。

班兮自带这些人来到此地,便一直站在后面,眼见这许多人已经带到,想来他已无危险,便自琢磨着要不要上前告别一声,还是就这样离开。却听那人低沉的声音忽道:“那位救我的姑娘可在?”

他身旁那人忙道:“在的在的,”说罢回头到班兮面前,鞠身道:“我家大人有请,请小娘子上前一步说话,”班兮只得随他越过众县吏到那人面前。

风灯照亮之下,众人看到她缓缓走近,都觉眼前一亮,班兮身在这许多陌生男子的注视之下,顿时面红过耳,亦不敢抬头去看身前这人。只听他用力挣扎,一旁数人上前相扶,他才站起身来,却向她一鞠到地,语气诚恳道:“能幸得小娘子此番相救,王某不胜感激,不知应当如何报答。”

班兮还礼道:“小女子也是幸得有缘,才能相助先生一臂之力,既然如今人已带到,小女子不方便在此多加逗留,这就告辞了。”

那男子忙道:“如此深宵,小娘子不便独自行走,”说罢听他向旁人道:“叶昭,你保护这位小娘子回家去吧,切不可有丝毫差池。”一人响亮应诺,听声音正是方才班兮自县廷里引来的那人。

班兮欲加拒绝,又觉这人一片好心,也就不再多说,低头向他敛礼告别,转身离开。至始自终,她都未向此人正视一眼。当时受梦境指引,只觉不能救得此人,有违心性,如今能助他脱险,已感安然,此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对她而言,也都不再重要。

那叶昭送班兮回转寺庙,一路上并不多话,提灯在前引路,也始终微曲着身子,神态间对她更是恭敬之极。一直送班兮到庙门之外,看她进到庙中,这才转身离开。

此时天色已渐显鱼肚白,这小寺庙之中只有一个僧人正在早起扫尘,班兮避开他的注意,偷偷回到房中,众姐妹都还没有醒来。她急忙到隔壁房中唤出盼儿,将自己身上的泥泞尘土稍加擦拭。

盼儿自小便知这小姐身有灵性,当年在家中虽受班况管束,可即使是半夜,小姐也会偷偷出门救人,对这种事她早已习以为常。此时看班兮裙摆上尽是斑点泥泞,却忍不住劝道:“小姐,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这里不比家乡,若你救的是个坏人,见你单身一人,起了什么歹意恶念,却叫盼儿怎么向老爷交待呢。”班兮点头微笑,还没说话,那边众人已经开始早起,她二人也连忙回厢房去。众人当日便向寺庙主持告辞,便回班府去了。

如此过了数日,班兮几乎已经忘记那日相救的事,这日晌午过后,她正在屋内与婶婶一同绣花,她婶婶的一个婢女急匆匆地奔进屋来,一脸惊慌道:“老夫人,出事了。”

侄婶二人闻声回头,她婶婶道:“怎么了,急成了这样?”那婢女道:“听说朝廷在民间开选美人进宫,这几日各户人家有年岁适合的都收到了招贴,要去县廷等待面见筛选。大……大公子今日也收到贴子,说是云小姐她……她也在入选之例呢!”她这番话说完,班氏身子一晃,已经一交跌坐到了地上。

班兮二人急忙上前相扶,那婢女急得直哭,用力摇晃班氏的身子,她这才渐渐醒来,目光呆滞看看二人,忽然哭道:“云儿,云儿,这可如何是好呀!”云儿是班言长子班子息之女,年方二八,刚刚配了城东叶姓人家。可因那未来夫婿叶庭基随父在外行商,因而二人虽已交过聘礼却未成婚。此时班云因待守闱中而收到招贴,又怎不叫她奶奶急的昏晕过去。

是日,班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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