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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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抹月光-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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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坐着汤剑琛的副官袁举,这一路跟他视察了东吴几个重要的城市,着实受了不少的鸟气,禁不住哼了一声,“总长说的不错,那个战子晋就是一只狐狸,一条鼻涕虫,看起来就让人恶心。”

汤瑾琛笑着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看来哥哥这次在周围逛了一圈收获也不大啊。”

汤剑琛自失地笑了一下,“袁举说的不错,确实是被恶心到了,不过总算是对这里的人事有了些了解。这几十年战家、罗家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打点得东瑾上下铁通一般滴水不漏,我们要打开缺口,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在东瑾这几日怎样?见着仰慕已久的七公子了?”

汤瑾琛眉头一挑,脸色倒沉了下来,“汪云熙把他吹的!我看也就是寻常。”

汤剑琛和袁举相视一笑,“怎么?我们六小姐踢到铁板了?”

汤瑾琛曳了他们一眼,“他马上就要带着他的夏小姐去清江了。”

袁举笑着给她续了杯咖啡,“去清江又如何?还能拦得住我们六小姐?” 

汤剑琛看了妹妹一眼,“你见过那位夏小姐了?”

汤瑾琛撕着餐包,百无聊赖地扔给露台下聚集的小鸟,“见过一次,又老又丑,不知道他看上她什么?”

汤剑琛笑着不说话,心道,自己这个异母的妹子是骄矜坏了,那个夏月怎么形容都罢,怕是绝对不会又老又丑,当下也不说什么,“听说杜兰甫还在东瑾,此人在东瑾牵扯不深,又与罗家甚有渊源,旁观者清,我们抓紧时间见见。”

杜家的根子其实不在东瑾,因此在东瑾城里的宅子也并不起眼,沿一个小巷子开进去,只见尽头一扇青石砌的铁艺大门十分有欧洲风格,早有小厮等在门口,一看见他们连忙拉开大门放了他们的车子进去,花园极为精致,中间一个小小的大理石喷泉中站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维纳斯雕像,通体晶莹发亮,雕刻精致,线条流畅,显然是极好的名家作品。

仆人过来给汤剑琛撑伞,杜兰甫和长子杜楠已经站在大门口相候,却都是长袍马褂的中式穿着,迎接他的时候非常客气,却也瞧不出多少热情来。

进到房内却是中西混搭的风格,通道上一副全家人的画像让汤剑琛第一次见到了夏月的面目,最鲜明的就是一双眼角飞扬的眼睛,明澈如水,清冷如冰,配着尖尖的小下巴上似笑非笑的一张小嘴,并不十分美艳。却当真清秀得让人一见忘俗。回想起战子秦俊美倜傥的形容,竟然觉得两人十分的相配。

杜楠似乎是情绪不高,身体也不大好,不停地咳喘,客气几句之后就告辞回去休息,他也正好想和杜兰甫单独谈谈,于是便请求看看老先生的书房。杜兰甫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书房里早有人备好了点心和茶水,十分的适合谈话。

两人从东瑾的人文地理聊到政务法制,杜兰甫都极之谨慎,一句儿口风不露,汤剑琛佩服且无奈,只得端起茶来和他软磨硬泡,竟然说起战子秦和夏月的婚事来,“不知表小姐和战七公子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剑琛如果还在东瑾自然要去讨一杯喜酒的。”

杜兰甫半天没有开口,汤剑琛没料这样随口一句似乎是敲中了什么关键,于是也不继续只等着杜兰甫回应。

半天才听杜兰甫慢慢开口,“这事情不过是孩子们相处得多了些旁人揣度的,老朽倒是想带月儿一同回英国去。不瞒汤总长说,老朽这些年来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她嫁的那么远。”

汤剑琛倒是有些意外,“杜老说笑罢,谁不知道七公子对表小姐钟情已极,那样的人才杜老还有什么不满意?”

杜兰甫只是笑了一下,“老朽是有自知之明。若月儿有令妹的出身风采我也就不担心了。”

汤剑琛心里暗笑,只道这老儿以为自己是为妹妹抢妹夫来了,抬头一看却见杜兰甫眼中似有观望的意思,不由得警醒了些,笑道,“小妹顽劣,不提也罢。杜老先生过谦了吧,得七公子看中,表小姐的人材那肯定是一流的了。”

杜兰甫又看他一眼,半天才开口,“实话与汤总长说,七公子老朽是早看中的,只是唯恐高攀不上。但是汤总长一来东瑾,却让老朽很是犹豫。月儿自幼失怙,老朽舍不得她受苦。”

汤剑琛心里一动,已是抬眼正坐,一本正经地放下茶杯,“杜老先生这话说的?剑琛不过是惯例视察,不日就要返回首都的。若是小妹胡闹让杜老为难,我回去定要好好约束。”

杜兰甫把话说开倒是再不避讳,“老朽原籍庸南,却回东瑾,确实看中此地富庶安稳,是可安身立命之地。总统早有意整顿各地督帅,统一全国,也是人尽皆知。如今日本人在北边蠢蠢欲动,按总统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汤总长先来东瑾是情理中事。”

汤剑琛默不出声,“老先生有何高见?”

杜兰甫淡然道,“罗、战两人都是传统的军人,总统要抗日,两人都不会有异议。两家经营东瑾多年,根深蒂固,要是陡然换将怕不能够。”

汤剑琛端起杯子慢慢地啜着茶水,“老先生既然认为我动不了罗战两家,那么为什么又担心表小姐的婚事呢?”

杜兰甫不动声色地回答,“其一,老朽不是认为汤总长动不了,而是劝总长不要动;其二,齐大非偶,是我们高攀不起。今日得幸汤总长亲自登门,老朽倒是有一事相求。”

“老先生请讲。”

“老朽家业都在海外,子女也还年少不经事,实在不堪这风雨飘摇,恳请回英国养老,还请总长行个方便。”

汤剑琛知道是自己暗示海关的人限制杜家人离开的事情已经被这老狐狸知道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杜老难得回来,有多少事情还需仰仗杜老,怎么能就回去?”索性站起来告辞,“杜老只管安心在国内休养,东瑾天气潮湿,杜老若是不习惯,不妨到山北多呆呆。”山北是汤家发迹的地方,杜兰甫的声望财势,能为己用那是再好不过。

杜兰甫知道不论谁在东瑾占得上风,都会来要挟自己配合,他回来就是想借好友罗东来之手重做一番事业,如今却已是意兴阑珊,既然汤剑琛不肯放他走,他也唯有勉力作壁上观了,当下也起身送客,“多谢总长的建议,老朽身体不佳,不堪劳顿,只指望先养好了身体再说。”

74

为了避免和战京玉的交锋,战子秦等夏月的伤势稳定下来就把她迁到了洛湖边上的疗养病房,她的伤势已经无碍,昏迷乃是头脑受到震荡所致,身体也有些虚弱,晚醒来几日对她的身体倒是有好处的。

如今已是三日过去了,战子秦便有些心焦,可看见她沉睡中绯红的小脸和红润的嘴唇又觉得不忍打扰,靠在一边窗台上静静看着,想抽支烟,想着她不喜欢,却又忍住了。

突然门外传来董震刻意压低的声音,“四公子,您不能进去。七公子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扰。”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已被推开,所幸战子秦早早吩咐过这里的门轴全都专门换过,地上也铺了厚厚的地毯,战子楚破门而入的声音并不是很大,战子秦看了一眼侧卧在床上的夏月,依旧睡得香甜,方站起身来迎过去,将战子楚拦住,“四哥,表姐的病房在九楼,你跑错地方了吧。”

战子楚甩开他的手,“战子秦,你凭什么?”

战子秦依旧挡在他面前,“就凭我要娶她!四哥做的到吗?”

战子楚顿住脚步,“你想娶她?”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愿意吗?她要是愿意能只身逃跑,能被伤成这样?”

战子秦只觉得心底暗藏的伤口被他猛然戳破,按捺不住地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难道她愿意嫁你?四哥,你不想想,你也配?你凭什么勾引她?你老婆现在是自杀死了,可姑姑还等着把表姐嫁给你,那天你不是也想看看夏月吗?不就是因为姑姑在,你掉头就走。你敢直接和姑姑说,你不想娶表姐,你喜欢夏月吗?”

战子楚也忍无可忍地揪住他,“你敢!你凭什么?凭父亲对你的纵容?凭你的没心没肺?这样的时候你甩手跑去清江就是英雄本事?这样的时候你和姑姑决裂让人看好戏就是你的本事?”

两人身量相似,死死纠结在一起,谁也占不到上风,良久战子秦突然冷冷一笑,“四哥,不提过往,你已经失了机会,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你大可以做你的孝子,娶不娶表姐我不管,夏月是我的,我们过年就要结婚。你不要让她再为难。”

战子楚还没开口,突然听见护士一声轻呼,“呀,小姐好像要醒了。”

战子秦一把推开战子楚奔到床前,只见夏月羽睫扇动,真的是要醒来的样子,不由得惊喜若狂,抓了她的小手拢在怀里,小声的呼唤,“夏月,你睡醒了?”

夏月脑中浑浑噩噩地一片迷茫,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战子秦急切地注视着自己,背后一片耀眼的阳光,顿时将那关于雨天惊恐的点点滴滴散得无影无踪,莫明眼中就涌出泪来,心中无限委屈,都梗在喉头,半天才哼出声来,虚软黯哑,几不可闻,“我恨你!”

战子秦唯恐在她眼中看到逃跑前那些冰冷厌恶,没料她却哭了出来,阳光镀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眼里波光潺潺,荡漾着说不出的委屈伤感,孱弱依赖,她的“我恨你”他听过千次万次了,每一次都禁不住心如刀割,唯独这一声“我恨你”那样柔弱娇媚,如同她娇软的唇轻轻吻到他的心上似的,他不觉喉头发梗,却禁不住笑起来,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唇上,“我知道。”

夏月似乎有些清醒,皱了皱眉,嘶哑着嗓子,“罗菁姐怎样了?”

战子秦吻了一下她的小手,“她没事。只是吓坏了。”微微掀起眼帘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战子楚,慢慢眯起了眼睛,缓缓低下头去含住夏月的嘴唇,“夏月,你这个小坏蛋,让我担心死了,赶紧给我好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最后的话全隐没在唇齿交接之中,夏月无力地接受他温柔的吮吻,小护士已是面红耳赤夺门而逃,战子楚听不清楚夏月的声音,只能听见战子秦轻柔的低声絮语,呆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缠绵温存,只觉得心底冰冷的寒意渐渐蔓延,渐渐将他整个人都冻结起来,明明不愿再看,偏偏转不开眼睛,知道分明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了齑粉,却连痛都无法察觉,慢慢地转身而去,在身后的漫天阳光中走入昏暗的阴影。

东瑾雨后的漫天阳光或者是暗潮汹涌都和夏月无关,新黎是东瑾冬季最好的消寒胜地,对于对英国及东瑾阴寒潮湿的天气无比厌恶的夏月来说,她在新黎的日子分外的舒服。

战子秦却发现,夏月除了折腾他的本事一流之外,睡觉的本事也异常让人惊叹。早晨他在书房办公,她跑去后院温泉泡了一下回来就开始睡,午饭不肯吃,眼看天都要黑了,她却似乎有一觉睡到明天的架式,这个小东西打算把自己和他一起饿死吗?

他坐在床头看着她睡觉,平静安稳宛若婴儿,真好,她这样安心地睡在他身边,他只觉得她养病这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了。

由于脑部受了震荡,夏月初初清醒时经常头痛,要吃一种镇痛的西药,吃了之后就不免有些迷糊,老是莫名其妙就发起脾气或者是伤心起来。好容易清醒的时候却是他最担心的时候,她问起罗菁,必然又问起是谁要伤害她们。她依稀是记得一些的,却只发着抖等他的确定,他小心地告诉她,告诉她以后都不必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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