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帝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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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帝江山-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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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脸,他站起身,拍了拍骏马的脖子。白马从鼻子里喷了两口气,趴卧在他身侧,用头轻轻蹭着他。 

他笑了笑,坐下来,悠闲地靠在白马身上,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青山。 

这一人一马,悠然自得,旁若无人,自成一片世界。 

我不禁羡慕起那匹马,暗自思忖:那傲视天下的姿态绝非一般人可有,他是何人? 

平远侯的公子冯兆言迈着方步向他走过去,我皱眉,这个自命风流的花花公子怕会惹恼他。 

果然,冯兆言嬉笑着说了两句话,他理也不理,回身就要上马。 

权贵子弟,何曾受过这等轻慢?冯兆言恼了,伸手拉他,却被他甩开,一脚踢进水里。 

冯府随从和其他人呼啦一下围上去。 

他冷哼一声:“让开,我不想伤人。”声音低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这几人都会些功夫,我怕他吃亏,又想看看他的本事,犹豫之间他们已经动上手。 

他的招式精巧不足,却干脆利索,严谨有度,正是师傅所说得大家风范,我放心了。 

果然不消片刻,那几人就被他打倒在地,有的哭爹喊娘,有的威胁怒骂,还有的自持身份无理挑衅。 

见他眼中怒气更盛,我忙上前喝止,诚恳地道歉,他看了我一眼,掸掸袖子就走。 

我忙追上去询问他去往何处,他沉着脸,说了句“滚开”就飞身上马,飒飒英姿消失在被夕阳蕴染成橘红的天地间,如瑰丽隽永的画卷,卷起的烟尘却一粒粒沉淀在我心里。 

滚开,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永远不知道,这两个字让我回味了多久,难受了多久。 

他的武功很高,却不带草莽之气,应该不是江湖中人,而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清贵,显示他的出身必定不凡,我猜想他或许是将门之后,于是在派人打探,还未打听到就再次见到了他,这次是在庆功宴上。 

他跟在天朝第一大将莫怀远身后,银盔银甲,威风凛凛。当他摘下头盔,满座皆惊,人人称奇,我因为之前就认出了他,倒不怎么惊讶。 

原来他并非将门之后,而是礼部尚书叶朝宗的儿子叶荐清。据说他自幼聪颖,天生神力,不知得那位高人授得一身武艺,竟然以14岁稚龄击败莫将军,并随军出征南越,屡建奇功。 

听了介绍,父皇很是高兴,大笑道:“原来是他,当初校场比武时我见过,那时他顶盔戴甲,竟然不知是如此相貌,可惜劭儿没来,真该让他们认识一下。” 

群臣都笑着附和。 

我看出他很不喜欢别人说他的相貌,每次有人提起,他的眼神都会变得阴郁而锐利。是啊,这样的相貌的确会带来不少麻烦,不过——我看着他过分俊美的面庞,自嘲地想,生在他身上,恐怕别人的麻烦会更大。 

席间,莫将军带他拜见在座的王公大臣和几位皇子,到我时,他愣了一下,我含笑点头,他恢复常态,从容举杯,一饮而尽,却什么也没说。 

他的酒量显然不太好,敬了一圈脸就红了,微醺的他不再刻意低调,豪气显露,光芒四射,惊人的容貌倒在其次了。 

此时父皇已然离席回宫,大臣们也相继回去,只剩下一些年轻的官员和武将,气氛也活络起来。 

五皇兄好武,非要与他比试,却不出十招就落败,五皇兄心服口服,跑到宫里求父皇下旨让他作武术老师,四皇兄说也想学,父皇索性下旨让未成年的皇子都跟着他学一些功夫,作强身之用。 

二皇兄要我趁机拉拢他,正合我意,我立志把他拉到身边,操作起来却发现不容易。 

他的原则是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算,并不强求,也不加约束。他从不主动找人搭讪,一言不合,甩袖就走,不管是谁。 

三皇兄也在学习之列,但是他从不下场比划,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荐清显然对他是不同的,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着三皇兄说话时声音会放缓,眼神也会变柔,甚至有一次无意间听他称呼三皇兄的名字,虽然他很快醒悟,改称宁王,那一声“劭”还是让我胸口如受重击。 

他刚强、坚硬、骄傲,外表爽朗,内心却异常冷漠,我知道不在某些方面赢过他,是不可能让他注意的。 

三皇兄的绝世姿容、清冷孤傲引起了他的注意,而我也有一样,那就是武功。师傅号称武功天下第一,我虽然不能学全,和五皇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比却是天壤之别。而我看出他对武功有着很深的执着和痴迷。 

一天在他授课时,我故意作错动作,他为我纠正,当他的手搭上我左臂时,我右手虚晃指向他肩井穴,武者自然的反应让他沉肩缩手,我趁机反转左手扣住他的脉门,微微用力。 

左侧的大树和他的身体挡住了我的动作,没有人能看到,他显然很吃惊,却没有挣扎。 

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我若无其事地放开手。 

他也笑了,附耳悄声道:“明天荐清过府拜望可好,武林高手?” 

那天夜里我兴奋得一夜没睡,无数次的回味他的笑容和浮动在耳边他甘醇温热的气息,以及他说“武林高手”时眼里闪过的一丝玩味。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了,我请他品尝美食,与他叙谈,东拉西扯,欣赏他难得一见的迫切和心急,却不理会他关于武功的话题,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压抑着怒气道:“荐清愚钝,靖王爷要末将做什么,请讲在明处。” 

赌对了,他果然嗜武如命,我微笑:“我要和你做朋友。” 

我没有用“本王”,也没有称他为“叶将军”,而是用了代表平等的“我和你”,他有些惊讶,考虑了片刻,点头,我又提出要他私底下叫我瑞,他也答应,我这才解答他的疑问。 

他学的是行军打仗的功夫,平地上的武功大多是自己摸索来的,我终于见识到什么是师傅口中百年不遇的练武天才,他过目不忘,一点就透,举一反三。 

一个人练武总是开始时进步神速,渐渐就会慢下来,直至资质所限不再增长,而他似乎不受这个限制,博大的胸襟始终像渴水的海绵,不停地吸收、膨胀。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武功还不如我,可是我知道,这层纸已经捅开,即使我一招不教,用不了多久他也会超过我,超过师傅,甚至超过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即便如此我也高兴,无论如何,是我把他导入了高深武学的汪洋大海,这一点任何人都比不了。 

那时的他英武俊朗,豪爽侠气,喜欢结交朋友,皇亲权贵、三教九流在他眼里没有分别,合则结交,不合则视而不见。 

我的迷恋愈发难以遏制地泛滥成灾。 

许是太过自信,许是自作多情,经过这段时间,我以为他对我终究是不同的,可是不久之后就认识到一个危机,一个比三皇兄更大的危机。 

那天他用自创的招式破解了我的掌法,我惊讶之余,认识到再也教不了他,他已经超出我的范畴,独辟蹊径,自成一派了。 

我诚恳地说出这一看法,他拉着我的手大笑道:“瑞,谢谢你。” 

他第一次主动亲近我,他的笑容直让夏日烈阳失色,我兴奋,几乎想不顾一切说出心里的话,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一是时机未到,二是因为他后面的话。 

“太好了,这下肯定能赢过宗熙了。” 

他看着南方悠然神往,在他脸上,我看到了悠然神往、跃跃欲试和踌躇满志,他眼里的光芒不可思议的夺目,光芒的中心是个叫做宗熙的人,不是我,甚至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我,虽然我就站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后来我知道宗熙是南越皇子,他曾经的敌手和永远的生死之交。 

我从兴奋的巅峰落到谷底,此后的很长时间就呆在那里。 

没的可教,他找我的次数明显减少,他和几位皇兄以及朝中显贵也混得很熟了。 

父皇的赏识,他的能力,让他成为众人拉拢的对象,而他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更加深父皇的赏识,彰显他的能力,使自己站得更稳,走得更远,没有人能动摇,也没有人能追赶。 

几位皇子都默契地和他保持友好关系,继续勾心斗角,他看得清楚却从不参与,从他偶尔流露的神情,我知道他其实是厌烦甚至鄙夷的。 

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他肯辞官退隐,我必定跟着他游历江湖,哪怕做一个小跟班。 

秋天是围猎的季节,一次我邀他去围场打猎,他满口答应,几日后却没有来。 

他从不食言的,我担心有什么事,急匆匆赶去,他不在家,据说是和父皇告假出远门了。 

我失魂落魄了一天,很久以后才得知,他其实是和南越宗熙一同闯荡江湖去了,他们逍遥快活了半年,乐不思蜀,直到两国君主下旨召回。

我终于知道连小跟班他也不愿带我。 

他的眼睛只看能和他并驾齐驱的人,就像南越宗熙,不够强是无法让他用心的。那时起,我争权夺利的目标不再是保全自己,而是上位。 


第二章 


“下去吧,朕要睡一会儿。” 

“是。” 

太监宫女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出。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我一人,我推开成堆的奏章,烦闷地支额。 

太傅范承文、司空张岱和宗正卿徐士炜,没想到这三人这样有人缘,早朝时每个人都为他们求情,今天的奏章也全是这一内容。 

父皇临终前遗诏是单独交给我的,我以为毁了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这三人知道,显然父皇曾和他们商议过,甚至可能给了他们某些牵制我的东西。那几个老东西绝非冒失之辈,尤其徐士炜,为人最是内敛沉稳,敢这样上殿参本,恐怕是有恃无恐。 

看来这一次不能大意,要有一个让人无可辩驳的理由才行。杨衍之就会弄出什么谋反、犯上、欺君之类的罪名,显然不能服众,可是不用这些罪名,又不足以永绝后患。 

如何是好? 

“参见叶将军。” 

“陛下在吗?” 

“启禀将军,皇上批了一上午奏章,刚要午睡,您看——” 

“清,”我立刻起身:“快进来。” 

自从释出兵权,他已经好久没踏入这座宫殿了,我振奋地迎上去,为他解下披风。 

“用午膳了吗?我叫他们准备。” 

“不用。” 

“对了,龟兹国新进贡了一种美酒,酸甜可口,想不想尝尝?”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刮着他的脸,笑道:“保证不把你灌醉。” 

清的酒量不是很好,自从被我设计了一次,他就很少再喝酒了。 

“瑞,”他皱了皱眉,显然想起那次醉酒的事,拉住我的手:“我有话说。” 

我的清即使是皱眉也那么好看,我用手指舒展开他的眉头,叹气:“你不是也要为他们求情吧?” 

“不是,”他摇头:“我想问你为何对付他们?” 

“他们结党。” 

我拉他坐下,贪婪地抱住他,我的清—— 

“却不营私。” 

还是要为他们求情,我挑眉:“他们要挟我。” 

居然用遗诏逼我杀了清,哼,老匹夫,就算几十年为官清正,为人正直,就算真的忠心耿耿,也不容他们纠结官员,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妄图左右我的意志。 

“哦?”他笑着捏了一下我的脸:“还有人能要挟你?我倒要听听是怎么回事。” 

我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怎能告诉他一直器重赏识他的先帝立下遗诏诛杀他?所以这些人非死不可,说不得还要株连亲族,决不能让遗诏的事被别人知道。 

“瑞,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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