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by you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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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 by youyu- 第2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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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最可怕,并且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

    杭州城西,景元寺。

    寺内僧徒不过一两百人,香火虽然不旺,但因为地方清静、环境清幽,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芙蓉会带上耿芸,到这里来吃斋念佛、修身养性。久而久之,和这里的住持大师,还有小和尚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知道耿家二夫人要来,住持大师早就吩咐去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把一切都打点妥当。直到耿家的轿子停在寺庙前,他们才发现,原来这次的香客不止芙蓉和耿芸两人,还有一名眉清目秀,但神色阴郁的漂亮男孩。

    住持法号『心镜』,是名年过七旬的长者,眉毛和胡须都已花白,但背脊依旧挺直,精神矍铄。他有着佛门中人特有的那种慈眉善目,脸上随时随地都带着和善的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

    一切都安顿下来以后,芙蓉假装无意地跟心镜大师谈起岳凌楼,问道:「大师看那孩子的面相,觉得怎么样?有没有福气?……是祥,还是祸?」

    心镜大师摸了一把胡须,阴郁道:「那孩子模样生得虽好,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气,特别是那双眼睛,颇有些看破尘世的味道,像是经历过很多悲惨的事情。如果他真能放下一切,皈依佛门,兴许可以渡化他心里的阴影,不问世事,终了一生。但怕就怕……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日后……」

    心镜大师顿了顿,不住地摇着头,好半天才终于道出:「——是个祸害。」

    闻言,芙蓉一惊,急忙追问:「大师,这话怎么讲?」

    心镜大师摇摇头,续道:「他把自己内心隐藏得极深,让人摸不透,琢磨不清。再加上心如死灰,难以动情,容易视生命如草芥。日后如果不小心走上了邪道,只怕是个难以对付的人物。」

    芙蓉听后也不再多言,不过脸色青白,眼神涣散。她谢过心镜大师,转身离去。她走得极慢,每走一步,都可以想很多事情。心镜大师说出的『祸害』两字,不断在她耳边重复,就像寺中悠远的钟声,震得她脚下颠簸,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祸害……果然是个祸害……

    还记得四年前,耿原修把岳凌楼带到的耿家的时候。那个孩子躲在耿原修身后,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像雏鸟般可爱。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怯生生地打量着众人,虽然透着些凉凉的光,但总算还灵动,是个活物。但是现在……

    芙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是耿原修改变了他,把他从一个天真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没有血性的傀儡。也许日后,他还会变,变成一只冷血嗜杀的魔鬼。他的翅膀会越变越硬,爪子也会越变越锋利,但他的心,却会一直冰凉下去。

    这样的人,迟早是个祸害……

    ◆◇◆◇◆◇◆◇◆◇

    那天晚上,待到耿芸睡熟,芙蓉才偷偷起身,打开房门,朝岳凌楼的房间走去。她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声,以为岳凌楼是睡熟了,便推门而入,谁知刚踏进去,就看见岳凌楼一个人坐在窗前。

    窗户大大敞开着,冬夜的寒风『呼呼』的灌入室内,而他却面无表情,面对窗口,双目呆滞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数九寒天,而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接近自虐地坐在窗口。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好像一直没有发现芙蓉的到来,只是望着窗外出神。

    芙蓉见状一阵心疼,急忙跑上前去,解下披风搭在他的肩上。

    这时,岳凌楼才动了动,回头望着秀眉紧蹙的芙蓉,喊了一声:「……蓉姨。」

    被他这么一喊,芙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把把他抱入怀中,使劲抚摸着他的头,拼命忍住就快夺眶而出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说道:「傻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伤了自己的身子,蓉姨看着也心疼……」

    而岳凌楼却淡淡地回答道:「我什么也不想要了……这个身子,就让它从里烂到外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芙蓉心脏骤然缩紧,把岳凌楼抱得更紧。好像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岳凌楼冰凉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还是一尊雕塑,无心无泪无情无爱,只是一具行尸、一具走肉,一具没有任何感情和知觉的活尸体。

    「凌楼……」芙蓉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捧住了岳凌楼的脸,正色问道,「你想不想逃?」

    ——逃?!

    岳凌楼愣住了,他望着芙蓉的双眼蓦然睁大,那无神的瞳孔里,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就像是一个被困在黑胡同里的人,看见了远处的亮光一样。

    「对,是逃!」芙蓉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抓起衣物披在他身上,手忙脚乱地帮他穿好,「在耿府你逃不出去,但是在这个地方,蓉姨帮你。只要蓉姨帮你,你就逃得出去。你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捧住了岳凌楼的脸,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再也——不要回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岳凌楼的脑袋是一片空白。

    这一切的发生对他来说太过突然,根本无法接受。

    蓉姨突然告诉他,叫他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他被这个提议诱惑了,他真的想逃,逃离耿原修,逃离耿家,逃离耿家所有的一切。今后怎么办,靠什么生存下去,他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想不到。

    现在的岳凌楼,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字,那就是——逃!

    ◆◇◆◇◆◇◆◇◆◇

    那天晚上,天空没有一点星光。

    景元寺在深山,山中多高树,虽是冬日,但层层叠叠的树枝依然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下来。

    岳凌楼不停地朝前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不认识路。

    分手前,蓉姨亲吻了他的额头,然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岳凌楼朝她点了点头,下唇咬得很紧,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他紧紧抱住了蓉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过了好久,他才松开了手臂,拉紧外衣,扭头就朝山下跑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让他的头脑变得一片模糊。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什么都不想,只是不停地跑。好像这样就可以逃开一切,重新飞翔。

    那天,在漆黑无光的山路上,岳凌楼好像再次看到了那片遥远而又广阔的天空,他可以听到身后小小羽翼扑扑振动的声音。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好像一踮脚,就能够窜入天空……

    ◆◇◆◇◆◇◆◇◆◇

    十年前,耿原修放慕容情飞出去过一次;十年后,岳凌楼又飞了回来。

    现在,芙蓉又放岳凌楼飞了出去。

    这只金丝翼,又将何去何从……

    从景元寺逃下山的那天晚上,岳凌楼窝在街角睡着了。冬季的夜风冻得彻骨,他曾被冻醒过几次,用狐毛的披风紧紧裹住了自己,蜷缩起身子再睡。

    奇怪的是,他渐渐不觉得冷了。以前在耿家的每个晚上,他的身体都是冰凉的,渗着冷汗,整晚整晚的不能入睡。因为他不知道那扇形同虚设的门,什么时候会被人撞开,那个男人什么时候会爬上自己的床。每夜,都在极度的恐惧中渡过。

    但是这里,虽然有夜风,但却没有耿原修,即使冷一点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耿原修更令岳凌楼心寒的东西。

    第二天,岳凌楼开始面临新的生存问题。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认的街衢,陌生的面孔在眼前不断穿梭,行在其中,渐渐有了一种迷失的感觉。他的肚子很饿,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到了自由。

    日已薄西,夜晚又将降临。

    在街角的一间小当铺,岳凌楼当掉了保暖的外衣。那件狐毛的披风价值不匪,但老板却欺他是个小孩,几锭小钱就打发了他。岳凌楼拿着那些钱,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捧在手心,暖乎乎的有些烫人,还拿不稳呢。

    现在,自己该去哪里呢?

    抬眼望着陌生的街道,他看不到任何方向。但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慕容情和岳闲的脸又浮了出来。对了,这里还是杭州,还是他的家呀……都司府,都司府……都司府还是他的家呀……

    想到这里,他抓住一个行人,看也没看清楚,抬头就问:「伯伯,都司府在哪里?」

    「伯伯?」那人低下了头,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岳凌楼,皱起了眉。

    岳凌楼这才看清楚来人的脸,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急忙改口道:「叔……叔叔……」

    来人点了点头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不、不……没什么……」匆匆忙忙低下了头。

    虽然岳凌楼涉世不深,但眼前这人一脸奸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岳凌楼转身想逃,但哪里逃得了,步子还没有迈开,就被那人抓过了领口,边拖边拽地拉到一条小巷子里去了。待岳凌楼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那个小钱袋,已经被人抢走。

    「还给我……」

    被推到墙角的岳凌楼小声说了一句,但换来的却是那人的狂笑。只见他把钱袋一上一下地抛弄着,慢慢向岳凌楼靠近。岳凌楼心中警铃大作,身体一振,缩在墙角,低头什么也不敢说了。

    那人轻轻蹲下,抬起岳凌楼的下巴,审视了一会儿,才猥亵道:「长得还算标致,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边说,一只手还在岳凌楼身上摸了几下。

    「放开我!」

    岳凌楼大吼一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正想逃,谁知却被那人从身后拉住了,用手绢捂住了嘴,扛在肩上。

    岳凌楼只觉头脑发胀,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眼前就漆黑一片……

    ◆◇◆◇◆◇◆◇◆◇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脂粉脓腻的女人,叉着腰、瞪着眼看他。迷药的药效还没有退尽,岳凌楼看东西还是迷迷糊糊。他想揉眼睛,但手刚放到脸上,就被那女人一把扼住,拉了下来。

    只听那女人道:「莫把脸挡住,老娘我还没看清楚。」说着挑了挑那细到只剩一条线的眉毛,阴骘地一笑,转身却对那把岳凌楼拐来的男人道,「你这次运气倒还不错,拐到个乖巧的孩子,这笔生意成了,银子你自己出去领吧。」

    闻言,那男人急忙道谢,转身离开。岳凌楼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被卖了。环顾四周,木桌红墙、雕梁画栋,还有眼前这个装扮艳丽的女人……难道,这里会是青楼?

    岳凌楼一愣,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那鸨母又向他走来了,阴骘地笑道:「看你这长相,应该出身不俗,是个官家少爷,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人给拐了来?」

    岳凌楼低头不答她的话。

    那鸨母撇了撇嘴,又道:「放心,这里虽是青楼,但我又不逼你接客,你怕我做什么?」

    岳凌楼一愣,抬头望着她敷满白粉的脸,眼中满是不解。

    那鸨母扭动腰肢,坐到岳凌楼身边,轻笑道:「耿家的一名小少爷跑丢了,这么大的事,差点把整个杭州城都闹得抬起来,我怎么又会不知道呢?把你卖到我这里的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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