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藏族男人 by钟柳[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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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一个藏族男人 by钟柳[全文完结-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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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们一早就到了厂里,郭妮以后将是这个厂里十分重要的人物,我用心的教会她全部生产工艺,各种原料和成品的检测方法,怎样控制中间环节。在教授她的过程中,我也不得不承认柯木森是尽了全力了,虽然厂房和设备都不尽如人意,但很多农民企业家忽视的质量监督和检测设备,他一样都没有省略,看来他很明白质量求生存的道理。每当我看着郭妮按照我的要求,耐心细致地操作着各种设备,这时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灵巧秀气的手指如彩蝶般翻飞,我就会为这些善良淳朴贫穷的人们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发展顺利,生意兴隆。兴许他们也能发展成大企业,弄到风险投资呢,回C市后我就联系那个在投资公司混得百无聊赖的朋友,让他也净化一下自己的心灵,替他们想想法子,出出力,我暗自思量着,虽然我也明白这个企业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除非有千载难逢的机遇。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千载难逢的灾难倒先降临了。
  事情发展很快,我们吃住都转移到村子里,因为设备开始运转后,晚上也不能停,袁立文和尹老师轮流在现场值班,小赵有时也去看看,柯木森为他们准备了一间休息室,尽最大的可能让那房间干净舒适,并有足够的热水。我则住在郭妮家,这个小妮子早把被褥洗的干干净净,她的老母亲每天为我们准备饭菜,因为怕我不适应,总是想方设法的变换口味。几天里我就和郭妮成了好朋友,郭妮从小就聪明伶俐,是这个村子里书读的最多的人之一。没有去过少数名族地区的人们,永远不能理解他们求知的道路有多么崎岖艰难。出事以后我回到学校,白天黑夜都会止不住的去回想那段经历的前前后后和所有细节,想着想着就会泪流满面,我试图忘记,但是做不到,只好依赖时间这副万能的疗伤圣药。但是我仍然理解袁立文和尹老师的违规做法,因为柯木森他们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你根本无法忽视他们面临的所有困难,那么,原则是什么,究竟应该怎么去遵守原则,每个人都会成为哈姆雷特,在人生中无数次面对这这样的困境:前进还是后退?生存还是死亡?只有冥冥中早已确定的结果,已经向你露出狰狞的笑容,而我们却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发现。
  袁立文和尹老师都不让我晚上值班,实在忙了,便要我早晨早点去看着那些工人,两三天下来,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袁立文黑着眼圈,叮嘱我早上一定要早点来,怕工人疲倦了,不按照操作规程办事。“小梅,尹老师今晚守在这里,明天你早点来替他,我怕工人加酸加快了。”他疲倦的神态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在那个我永世难忘的清晨,阳光还是那么明媚,空气还是那么清新,鸟儿的歌唱还是那么动听。郭妮逆光站在我的门口,等着我一起去工厂。光斑幻化成许多小精灵,在她身上跳舞,她看起来棒极了。听说网上盛行一个羌族的“天仙妹妹”,许多男人都迷恋和沉醉于她的清纯和美丽,可是郭妮比她一点儿都不逊色,她美好的心灵像水晶瓶里的陈年美酒,令人陶醉。为了不破坏我在郭妮心中的高大形象,在她家的日子里我暂时放弃了睡懒觉的恶习,每天很早就起床帮老阿妈干活,并陪老人说话。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喜欢我,总是反复叮嘱我以后一定要常来看她们,她们家就是我自己的家。我收拾妥当,背上包,准备和郭妮一起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屏幕是妈妈,我只好让郭妮先走,我接完电话马上就过去。
  妈妈看中了一个楼盘,实在想买,我一听这个内容就厌烦。如果是我和我心爱的人结婚,那我肯定会积极的去筹划我们共同的小窝,可和杨可结婚,我才没有这个心思。我琢磨着怎么敷衍妈妈,让她不起疑心,便只好问她有没有和杨可商量,妈妈很开心地说杨可也去看了,十分满意,现在就等我快些回来拿主意。我告诉她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妈妈很着急,说那楼价一天一个样子,还不一定能排得到号。我不耐烦地说还会有更好楼盘,用不着这么着急,此外我正在工作,课题组和厂家一班人还等着我,现在我可没时间谈这些。尹老师的面孔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要赶快去接替他,可怜的老头一整夜都没有休息,肯定累坏了。我向妈妈说再见,她还在反复叮嘱我注意安全,我急急挂了电话。我怎么也想不到,正是这个令我讨厌的电话,救了我的命,几分钟的时间,工厂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快步走出村子,向工厂走去,离工厂大门大约还有五百米,我听到了一声极其沉闷和怪异的响声。虽然那声音很闷,但在我耳中却格外刺耳,一丝不祥的预感紧紧抓住了我的心并提到了嗓子眼,我向工厂飞奔而去。还没到厂门口,便看见漫天的灰尘,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下可全完了,出了大事了。不知还能不能把人抢救出来。砖砌的那栋厂房和旁边的一溜平房全垮了,灰尘覆盖了人们全身,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两个眼珠在不停的转动。我来不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疯了一样地去捡那些破碎的砖头,“尹老师,尹老师……郭妮……郭妮……小山,小山……”我喊着这些人都名字,直喊到喉咙沙哑,泪流满面,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回答我,但是没有,永远也不会有了。
  有人把我从废墟中拉出来,我才看见是袁立文,他脸色惨白,像是从坟墓中走出来,“梅老师,你的腿?”我这才发觉腿上和手指尖都钻心地疼痛着,低头一看,裤子上烧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小洞,原来是散落一地的那些管道里飞溅出来的硫酸,指尖上好多处都破了皮,伤口凝固的鲜血和灰尘混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暗红色。袁立文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我觉得他已经被命运彻底击垮了。“快去处理一下,梅老师,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120很快就来了。”他的声音让我心酸不已,我从来没有听到和感受过那种绝望和悲哀,和这工厂一样,他也全完了。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就至少有四人被埋在那废墟里,但愿他们有可能奇迹般生还,然而我们都明白,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发现硫酸溅在腿上后,那伤口便无休止地疼痛起来,我找了一个水龙头,把裤脚挽起来,不断用冷水去冲洗皮肤,有几处已经烧出了小洞,天晓得,我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但是这会儿哪里找得到地方去消毒和敷药,所幸包里还有两张创可贴,我草草地贴在最大的两处伤口上,便又回到废墟,和人们站在一起。
  陆续有人被挖出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尚有一点儿生命的迹象。两个工人肢体残缺,面目全非,当时他们可能离设备最近,只能依靠衣着来辨认他们,其中一个是不满十九岁的小山。郭妮的脸已经被压平了。此刻我觉得有一大团破棉絮塞住了我的咽喉,噎得我气都喘不过来。惨不忍睹。我很想去拉住郭妮的手,可是不敢,那么年轻美丽的女孩,还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就这样一缕芳魂随风散尽了。郭妮的母亲伏在地上,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我想去拥抱她,可她却用一种奇怪的陌生而仇恨的目光看着我,冷冷地将我的手和我的拥抱全部推开。我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要为所发生的一切负全部责任,我有些恍惚,可是尹老师呢?小赵都找到了,尹老师怎么还没有找到?
  这应该是特大事故了吧,死了五个人,失踪一个,我们被安排住进了宾馆,柯木森的脸色铁青,交代我们不要随意走动,因为愤怒的村民并不知道事故发生的真正原因,也许他们会迁怒于我们。傍晚终于找到了尹老师,他竟然被炸飞到了厂房边上的排水沟里,身首异处,惨状无法用言语去描述。我们来了四个人,现在只剩两个人,袁立文哭都哭不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劫数难逃吧。学校领导和小赵、尹老师的家属第二天就赶到了,偏僻地方的火葬场不会顾及到修补死者的遗容,让他们保存一张完整体面的脸去天堂。与他们告别的时候,他们那些奇形怪状的脸庞和肢体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并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极度残忍地折磨着我。
  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死者的家属带着骨灰痛不欲生地回去了。学校领导千篇一律,苍白无力地安慰了我们,然后留下相关人员处理经济纠纷。很快检察院就介入了,开始调查事故的原因,我和袁立文被要求留在当地协助调查。我并不知道这个调查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其间他们要求我们必须住在宾馆里,保证随叫随到。因为安全方面的原因,柯木森也建议我们不要随意外出。我觉得自己好像在牢笼里被囚禁了两个月,孤独、寂寞和恐惧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每天晚上我都无法入眠,天一黑,那些残缺不全的脸就在我周围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漂浮,有时会伸出手试图拉我同去。
  开始我试图瞒着父母,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竺蓝很快就从谭琳那里知道了消息,当她给我打来电话时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又哗哗地流了下来。“没事了,都过去了,我明天就来看你。”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十分温柔,我知道她是想竭力减轻我的思想负担。
  “别,太远了,我没事,挺好的。”
  她停了一会儿,“你妈昨晚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好好劝劝你,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你那儿出事了,你没告诉他们吗?”
  “没有,我不想让他俩担心。”
  她又迟疑了一会儿,“那杨可那里你也没说吗?”
  天,我怎么把这个人忘了,“没有,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梅眉,你应该告诉他,你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他应该和你一起承担这一切。”
  “我不想把这事弄得太大,调查完我们就回去了,何必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事呢?”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完事,说不定你们还要在那里住上一阵子呢,你还是快些告诉你父母吧,等到他们问起你怎么还不回学校就不好了。”
  竺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检察院要查的问题开始没完没了,关于赔偿的金额,学校和柯木森各执一词,差异简直是天差地别,事情绝对不是三下五除二就可以解决的了的,我只好给父母打了电话。妈妈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傻了,和爸爸当天就赶到了C市,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和竺蓝一起到了M县。     
  他们住了三天,而我仍然日日夜夜无法入眠,我那两条可怜的腿,因为出事当天没能及时处理,有些地方已经感染了,我小心翼翼地遮掩着。幸好晚上是竺蓝和我住在一个房间,不然我怎么可能瞒得过妈妈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如果让她知道了我的状况,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这三天我真是度日如年,倒是冲淡了些许悲哀,可是我实在不愿意他俩继续住在这里,这么多人呆在这里陪着我熬日子,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父母在我面前从不提杨可,我心里明镜一样,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对他的估计是对的,这个人比我们每个人都更早看见了事物发展的趋势,早已估算我的性价比是大不如前了,我不仅要面临事业的困境,还将沉入精神的黑暗深渊。他认为我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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