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ⅰ、ⅱ- 第6节

他──　




如天使降临般坠下。　




但他不是天使。　




他是魔。　




1　
繁华的城市。戴着快乐面具的人们。缤纷灿烂的霓虹灯。　




烙德──平凡的大学生。城市的公民。　




他发现了他。　




在学校的后山里。　




「你是谁？」　




「我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你从哪里来的？」　




「悲伤。」　




「莫名其妙。」烙德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住。　




「你就这样一直光着身子吗？」　




「悲伤不需要掩饰。」　




「妈的！你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了好不好！」　




烙德从背包拿出了运动服装。　




他穿上了，身体却依然白得发亮。　




「你要去哪里？」　




他看着身上松垮垮的衣服，再看了看洛德。　




「回家。」　




「家在哪里？」　




「那里。」　




洛德随便指着一个方向。　




「每个人都有家吗？」　




「也不一定。」　




「为什么？」　




「被拋弃的人就没有家。」　




「原来，我是被拋弃的。」　




洛德瞪着他，听不懂这家伙的话。　




打一开始，他就听不懂了。　




可是……　




可是。　




「走吧。」　




洛德扯着他的手臂。　




「去哪里？」　




「回家。」　




「我没有家。」　




他垂下白色的睫毛，白得透明清澈。　




洛德却看不清他。　




「你没有，我有。」　




洛德笑了。他已经很久没笑了。　




他抬起头，偏着头凝视洛德的脸。　




2　
狭小的房间。凌乱的书桌。一张单人床。　




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好奇地四处张望。　




「坐啊。」　




洛德把他推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这就是你的家？」　




「对。」　




洛德搔了搔头。　




「只有我一个人的家。」　




「噢。」　




他伸手抚摸着枱橙，白晰修长的手指就像在发光的日光灯。　




「真是奇怪的家伙。」　




洛德倒在床上，看着他的侧脸。　




白色的瞳孔。　




根本不像人类应有的颜色。　




「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这里。」　




他没有响应，继续抚着发热的枱橙。　




「你……该不会是天使吧？」　




才一说出口，洛德自己不禁又笑了。　




「我不是天使。」　




他总算回过头来，白色的瞳孔映着洛德的影子。　




「我是魔。」　




「噗！」　




他认真的表情让洛德忍俊不禁。　




「好，我以后就叫你魔。」　




「你不相信吗？」　




洛德眨了眨眼，却转开话题。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是吗。」　




「不过我却从来没看过你。」　




「我也没有。」　




魔认真地摇着头，他仿佛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说不定是前世认识的。」　




「没有前世。」　




魔幽幽地开口。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魔呢？」　




洛德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竟不知不觉地相信了魔的话。　




仿佛自己本该相信他的。　




「魔跟人不一样。想活的时候不能活，想死的时候却死不了。」　




洛德默然。时间像是被涷结了。　




「那你现在活着，是因为你想死？」　




魔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却说了一切。　




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哀伤眼神。　




3　
风和日丽的早晨。拥挤的大学教室。戴着有色隐形眼镜的魔。　




「洛德，难得你没有迟到。」　




一位带着眼镜的斯文男子说道。　




「拜托，我又没常常迟到。」　




洛德稍稍用力地拍着对方的头。　




他们是朋友。　




魔看得出来。　




「咦，他是谁？」　




男子讶然地指着魔问道。　




「他是我的室友，叫魔。」　




洛德转向魔，说道：　




「他叫刚志。」　




「你好。」　




魔微微颔首。　




「哇，你真的是男生？长得真漂亮！头发怎么是白……」　




洛德的左勾拳打断了刚志以下的话。　




「呿，开个玩笑而已嘛！」　




刚志揉着下巴，哀怨。　




「总之，很高兴认识你。」　




刚志友善地朝魔笑了笑。　




伪装的黑色瞳孔震动了一下。　




这瞬间他觉得身体流过一抹温暖。　




人类……　




都是如此温暖的吗？　




「你从哪来的啊？」　




教授还没来，刚志赶紧把握时间问道。　




这个问题让魔犹豫了。　




半晌，他以认真的语气回答：　




「地球。」　




刚志与洛德都楞了楞，先发出爆笑声的是刚志。　




「洛德，你的室友真有趣！」　




「呃……」　




洛德又习惯性地搔搔头发。　




突地，一名学生走进教室，宣布教授有事不能前来的通知。　




「帅！赚到了！」　




刚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好书包。　




「我去打撞球，要不要来？」　




「不了，下次吧。」　




挥手告别。　




不到半分钟，教室内只剩下魔跟洛德。　




「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环境吧？」　




魔点点头。　




引人注目的白发因而飘扬了起来。　




4　
中午。学生餐厅。　




「你要吃什么？」　




魔疑惑地看着洛德。　




「算了，我帮你选。」　




洛德说完便离开了桌子。　




十分钟后，他回来了。　




身边还跟着一位女生。　




一位很可爱的女生。　




「因为这时间比较难找到空位子，所以……」　




洛德向魔解释道。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女生甜甜地笑着，眼睛却停留在魔的身上。　




魔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　




「洛德同学……」　




「叫我洛德就可以了。」　




有点惊慌失措的。洛德又不自觉地搔着头。　




「呵，那么，洛德，这位是你的同学？」　




「呃，嗯。可以这么说。」　




洛德的眼神有点不安地瞄向魔。　




魔在吃面。　




认真地吃着面。　




他做什么事都是很认真的。　




「他叫魔。」　




「魔？好特别的名字。」　




女生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妳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灵活的大眼转了转，风情万种。　




「我叫──灵丝。」　




「灵丝？」　




洛德凝视着她的笑脸。着迷。　




「什么事？」　




她又笑了。可能她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　




「没、没有，叫一下而已。」　




再一次的无措。　




魔依然在吃面，他吃得很慢很慢。　




就像在慢慢地吸收碗中的温暖般，舍不得一下子吃光。　




等魔吃完面时，灵丝已经离开了。　




但她却留在洛德的心中。　




「魔，说不定你是我的幸运神。」　




洛德雀跃地说道。　




「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就好事不断。」　




「我不是神，我是魔。」　




魔淡淡地说着，认真的眼神停留在碗的边缘上。　




「可是你是个好人。」　




洛德也以同样认真的眼神看着魔。　




那是一股信赖。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却确然存在的信赖。　




5　
平凡的日子。平淡的幸福。平常的时间飞逝。　




魔渐渐习惯了人类的生活作息。　




「你是魔，应该会有魔力吧？」　




洛德与魔并肩走在校园里。　




「我不知道。」　




「咦？真的吗？」　




「因为我没用过。」　




「原来如此。」　




洛德点点头，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　




「今天晚上我会晚点回去。」　




幸福甜蜜的笑容。恋爱中的笑容。　




「跟灵丝约会？」　




「呵，当然啦。除了她还有谁。」　




「哦。」　




不太关心的眼神。　




「魔，你也去找个女朋友吧？」　




「不需要。」　




魔抬头望着苍白的天空，在隐形眼镜下的白瞳眯了起来。　




「唉，随你。」　




只是有点担心魔会寂寞。　




但是……　




魔毕竟不是人类。　




「至少──」　




洛德伸手用力捏住魔雪白的脸颊。　




「也拜托你笑一下吧！我从来没看你笑过。」　




「有什么好笑的吗？」　




魔认真地侧着头思考。　




「真服了你！」　




洛德松开手，耸耸肩。　




「人类都会笑吗？」　




「当然。」　




「为什么？」　




「因为快乐、因为高兴啊！」　




「为什么快乐呢？」　




「唔，有很多事都可以让人快乐。」　




「像是灵丝？」　




无心的调侃让洛德搔了搔头。　




「呃，那也是啦。」　




洛德搭住魔的肩，继续说道：　




「还有……能交到你这种朋友实在很令人高兴。」　




「朋友？」　




魔怔了怔。　




人类和魔……朋友？　




「嗯，朋友！」　




魔低下头，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　




突地，他觉得心头的暖意又开始流动起来。　




苍白的脸庞仰起，牵起了笑意。　




6　
假日。早上十点。一个人的周末。　




魔慵懒地躺在床上。听着闹钟规律的心跳声。　




洛德到刚志家讨论报告，要到下午才回来。　




门铃突然响了。　




魔缓缓地下床。戴好隐形眼镜。开门。　




灵丝。　




黑色长发披肩的可爱女生。　




迷人的笑容。别有深意的眼神。　




「洛德不在。」　




「我知道。」　




她的笑容多了份柔媚。　




「他不在我就不能进去吗？」　




魔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然后侧开了身体。　




「请进。」　




片刻。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僵持。　




「有什么事吗？」　




「魔……」　




灵丝的眼神突然活了起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