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我自己都不明白了，那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
32。真相
上下三千年，冥冥三生缘。观时移世易，惟真情不愉。
斯人已去，惟香绕室，不散……
赵光义兴冲冲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片寂寥的黑暗。有些疑惑同时亦有不安自心头扩散，他慢慢转过一圈，看了煜还有月和痕的房间。
没有灯光。
隐约的预感开始实体化，他慢慢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眼里又浮现了作为赵氏王爷的锐利。
语气淡淡。
“他走了？”
发觉口气中无法掩饰的苦涩，赵光义有点自嘲地笑了，“原来真的只是我自作多情？心寄明月，月却无情呢……”
月看着那低落的身影，唤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
“月无情，人有情。即使是九天神祗，我也一定要他回来我的身边。我不相信他是完全不在乎我的，他只是太寂寞，太孤单，太封闭了自己，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心底真正的想法，但是我一定会找到他，并且永远留在那里，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幽暗的房间里只有月色如水的述说，刹那闪过的流光斜扫过那俊美的脸庞，竟然有光芒在在其上闪烁，高贵幽雅无比。
月愣住。很久没有声音。
“呵……”轻轻的叹息，“原来你是真的看开……那个孩子，真的是太寂寞了吧，那么久以来，我都没有看见过他的笑容……以前的我，也确实是没办法去想到任何人……”苦涩的脸上写满了黯然，“而等到我发现的时候，那孩子就连最后一点情感的门扉都关闭了，这之后，无论是怎么样的打击创伤……他都再没有真心地去关心过什么……直到那一次，他知道可以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你知道么？亡国之时，煜儿早已不在金陵，早就放弃了帝王的权势地位等等一切的他是为了见你，才会回去甚至甘愿沦为俘虏……”
月叹息着，“有一个秘密被压抑得太久了，就会让人开始怀疑它是否真实……现在，我把这个应该被永远封印的秘密告诉你……”
赵光义的眼直接地看着他，深邃得流露不出任何感情。
“听了这个秘密之后，怎么抉择就是你自己要走的路……”月微眯起眼，慢慢地回想，“这也是很久之前，一个人讲给我的……”
那是多久多久之前的事情……仿佛有什么沉重地压迫下来，带着历史独特的晦涩与凝重，不为人知的寂寥，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最最脆弱的角落……
没有烛火，没有光亮……只有一漫悠悠的月色，一路相伴，永夜不落……细细喁喁的声音，一直都只是一个人。月色泛着冷冷的银光，淡薄得如同梦境。影子被拉得细长，两个终于变成一个。赵光义一直愣愣地坐着，直到一缕光线斜斜地打在脸上，他才有些恍惚地发觉了新一日的到来。没有反射性地走到窗前，安静地看着夜的最后一角也慢慢消失在遥远的山峦之后。一声清清浅浅的吐息飘逸在空气里……
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却叙述了惊人的真实。
一对自小失散的双胞胎姐妹，同样娇憨可爱，然而家人却不得不放弃寻找3岁就不见的妹妹，甚至刻意的遗忘，只是为了不再想起那伤心的往事。后来姐姐长大，嫁给了一位英俊潇洒的禁军将领，不久后有了可爱的孩子，平静过着安逸而幸福的日子，直到有一日，一位陌生女子来访，怀里还抱着一个幼小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那个娇弱的女子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也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还有那怀中，与乃母肖似的孩子的来历……很短的一段时间的相处，好心的姐姐很开心找回失散的妹妹，也并没有追问她之前的经历，两个年龄相近的孩子，也重视很快乐地玩在一起。然后有一天，那个妹妹又像突然来到一般，突然地消失……
“当时的姐姐并不知道，那个妹妹，做了南唐中主李璟的妃子……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后主李煜……”
“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相近的容貌……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般的巧合……你们，是血脉上不可否认的表兄弟！”
所以，那些莫名的感觉都有了解释……初次相间时难言的焦躁，想要保护他帮助的缘故，记忆里依稀的小小身影……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无可避免的缘，抑或劫……
所以不惜一切也要救自己，因为自己是他的……
只是这样吗？原来真相竟然是如此。头脑之中混乱到了极致，还有隐隐的伤痛。原来原来原来……
所以那人是要逃避他吗？逃避他这不应该存在的不伦的感情！绕了很大的圈子，他终究是陷入了兄弟相恋的乱伦轨迹……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阴炽盛……人生大苦，何其多兮！
但只愿，远离这苦楚人生，再不为人！
别来春半，
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
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
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
更行更远还生。
33．金色迷幻
流泻的月色如水般柔软细致，洁白的衣摆滑过，就像是静静翻卷的波浪。踏破一地幽寂，月微侧过头，看着走近的情人。
淡淡的光芒下，玉无痕细致的面庞恍如仙人，完美而不真实。默默地靠过去，月许久无语。
细腻的月色下，平静依靠的时光。那是不久以前，即使做梦都会幻想着的美好情境。而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唇里流泻出满足的喟叹，还有细小的担忧。
痕温柔地握住月的手。
对视。
微笑。
不需要语言。时间沉淀下的默契与信任足够胜过一切。
“今夜，是满月呢……”
谁的声音，淡淡……两个依靠的背影，有隐隐的沧桑和岁月的印痕，却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幸福……
“相信他们吧，就像，相信了我们自己……”
希望，永远都出现在最暗淡的夜晚，照亮前方的晦暗。谁选择的道路，谁前进的方向……谁决绝，谁停伫……谁祈祷，谁怨艾……只不放弃。
尽头，通往幸福的彼岸。
依旧是凌晨。一点露水沾在花叶上，欲坠。
有些朦胧的眉眼，遮在那一丛摇曳的木叶后。赵光义平静坐过了沉默的一夜。身后，有小小的包裹。
白马黑衣，一骑如风。消逝在视野的尽头。
那一端是守护的目光。包含了信任与渴盼。温暖如春风。
“那个孩子，一直都是寂寞的……不属于南，不属于北，不属于他自己……孤独而害怕，一直都是那时小小的孩子……从来没有长大……”
“他曾经说过，若是可以，将来定有一天，要踏破遥远边疆那漫天的黄沙，传说中那一片死亡的圣地……寸草无生，没有任何生命的那一处无人可以跨越的世界……”
沙漠……
飘荡的岁月里一曲无声的歌，静静的寂寞中划破时空的是同样哀怨的寂寞，心与心重合，爱与泪拥抱。追逐，等待，渴望，被爱。
沉寂的世界里，你和我清醒。
你留下的脚印，指明我前行的方向。
不见，既相见。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遥远的另一方，李煜抬起头，看着头顶逐渐聚拢的烟云，喃喃自语，“雨，又要来了……”
马匹奔驰，寻找着什么的人慢慢思索，却放慢了脚步，用常人的速度缓行。
在路边的店铺买了必需的用品。赵光义的目光深邃，凝视着空气中的一处。一点一点的雨落在头上，渐渐急了。有些凉意扩散开来，笼罩全身。却不躲避。黑衣与白马相映，在雨中慢慢地朦胧……
他在屋檐一角下看雨。他在雨中看人。
不记得几许时日过去，赵光义慢慢从冰封的山间走入沙尘铺地的小镇，他的目的地，终于近了。
寄托了马匹，购买了一峰骆驼和饮水干粮，带着之前买好的包裹，赵光义默默看着远方。
一片迷离的黄色，铺天盖地。眼睛所及的一切，全部。
回想起冰雪封结的落梅谷，他微微地笑了。
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却走过了之前漫长人生也未曾经历过的一切。
福焉？祸焉？
谁知道呢！
洒脱地甩落肩上仿佛存在的负担，他走进那一片噬人的金黄中去。
34．此刻重逢
昏沉，触目所及，皆是暗淡或者灿烂的黄色。
绵延不绝，炽热的阳光直直打在身上，如同沉重的背裹，最简单的行走似乎都成了一种困难。李煜默默地站在一处低矮的沙丘上，许久不动。身边是垂着头，温顺地靠着他的骆驼。很大的黑色眼睛，平静而有淡淡依恋，庞大的身体看上去竟可爱无比。嘴角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李煜抬起头看着上方火焰般燃烧的日，炽烈，强大，绝对的压迫。没有江南水乡里隐约的朦胧迷离，沙漠的日就是直接，耀目的强势，他一直渴望却无法拥有的东西。
越发灼人的温度，汗水流下来，在身体上都是可以感知的弧度，一点一点，泅湿了一层层夹衣。粘腻地贴在身上，却是令人安心的温润。
是生命的味道，存在的气息。他曾经向往的场所。直接去面对人生命的极限，随时死亡的威胁，生与死赤裸裸的交锋。过去浑噩的人生，没有目的的生存，随风逐流的放弃……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渴望，存在的意义。在乎过的人都终于消逝，他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亦不是，为了他的爱，那根本没有存在过。冗长时间里被漠视，孤独寂寞的宫廷生活，连唯一的温暖都蓦然冷却，于是生活的意义都模糊掉。
然后，被迫一般成为的莫名其妙的皇帝，也许他是世上最可笑的一位了吧。从来不被重视的他，却在宫闱争斗之中笑到了最后，在那些早逝的兄长之后，得到大统。然而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无论他是否喜欢，国家的责任就被强加于身，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恍惚在一夜之间转变，而他，被抛在这之后。
没有人去问他在这样的生活中失去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还剩下了什么，回过头的时候，永远都是空落，没有任何人在。可以依靠的肩膀，可以休息的角落，可以关怀的身影，终究，都只是虚幻，他的身边亦伴随着绝代的美人，妩媚温顺，甜蜜柔软，却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接近他的内心。他的心，早已死去。
从没有人知道，他对于这样腐朽的国家和王朝，是憎恨的。
甚至到了无法忍耐无法压抑的地步，于是纵情恣意，刻意放荡奢靡的生活，不过是为了加速这一切的灭亡。他冰冷的眼眸里淡淡的一点，透过一片靡丽淫乱，见到破碎的结局。最后城破的时候，他甚至是笑着的，很少的，快乐地笑。
并且，这样也是唯一，再见到那个人的机会。
漫长的时光的侵蚀下，连面容都淡薄到了无法拼凑的地步，回忆已成为奢侈。他的脑海里只留下那时刻淡淡却温暖的笑意还有柔软的怀抱，心还记得，身体还记得，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寂寞的少年，犹如自己的半身一样，享有同样生命和灵魂的寂寞人。在对生命都失了热诚的那时候，他的身影掠过心上，是兄弟呢，自己仅余的亲人……长久被压抑着的牵挂蓦地拂过心头，竟然有些战栗，突然无法遏制地想见到他，那时面目模糊了的小小少年，现在是怎样地生活着。想必一定是快乐而幸福吧……尽管那时自己依旧幼小，却看得出那少年兄长对他莫名的敌意……却是被爱着的呢，被关怀着的人……与自己不同。于是不顾旧日培养起来的暗部的劝阻，不惜一切，哪怕陪上自己，也要到他的身边，只是，想要看到他不知有无改变的秀美容颜，听到他曾经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