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眸子。看见那人温润深沉的眼里闪过一瞬激烈的光芒，他顿时意识到他刚刚
做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情。于是立刻，他露出恭敬而又陌生的笑，对着那人不无谄媚地主动问了
一句：
“先生，您是来酒馆找乐子的吧？您看……”他讨好地凑近那人，故意使自己黝黑的肤色彻底地
暴露在酒馆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线之下，并且暧昧地一笑，“要不要让我来伺候您？我的技术很
好的——比女人都好！准保叫您乐……”
话没能说完，就被那人很不耐烦地摆着手打断了，伴随着一闪而过的厌恶的眼神。
奴罕满意地暗暗对自己微笑，虽然他得承认，那人的修养比他想象的要好，并没有完全如他所愿
的那样气得破口大骂——哦，当然，他忽略了，对那人来说，他，奴罕，仅仅是一个“陌生人”
而已，那人实在没必要为他而大动肝火。
这样想着，奴罕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起来。
陌生人。
是的，陌生人——你能期待一个陌生人为你做到怎样的程度？！
“……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来这里找乐子的。”
那人彬彬有礼地解释，奴罕则大度地冲他“妩媚”一笑，接着他如愿看到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
—他的唇角为此而翘得更高了。
“没关系。”耸了耸肩，他的话说得很像那么回事似的，“反正我也很高兴今晚我终于可以一个
人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
那人的脸一沉，不过奴罕毫不在意，扭身就要跑进酒馆——结果第二次的，他被那人一把拽住。
奴罕恨得直咬牙。
他朝天翻了无数个白眼并在肚子里暗骂那人祖宗十八代无数句这才回过头——笑靥依旧，暧昧地
冲那人眨巴眨巴眼睛问：
“您改主意了？嘻，我早说过我的技术很好嘛——还是您有眼光！”
那人的神色有些尴尬，松开了抓他的手，“……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不是啊……”兴致勃勃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奴罕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那您拉住我
干吗？有病啊……”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说：“……你长得……呃，我是说，你长得有些像我的一位朋友。”
心尖猛地一跳，可脸上却没现出一丝一毫的波动来。奴罕只是惊讶地张大了眼，很感兴趣似的接
着问了几句：
“咦？那还真巧啊……能长得和我一样丑的人很少耶，不知道您那位朋友和我有几分像呢？还是
比我更丑？”
瞧着那人顿时噎到了一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奴罕心情大好，睁着一双坦荡荡的圆眼睛冲那人笑
。
那人勉强回他一笑，“……你并不丑，尤其是眼睛，很漂亮。”
“怎么会？”奴罕疑惑地眨了下眼，神色万分无辜地说，“他们和我上床的时候都喜欢从后面插
我——他们都不大敢看我呢！有一回客人一早醒来，第一眼瞧见我的脸，吓得他连衣服都顾不上
穿就跑出去了。您的那个朋友也这样吗？”
“他比你漂亮多了。”
那人不经意地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而没有控制住眼神中闪现的对他的轻视——而奴罕却敏锐
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扯着唇角露出一个意味复杂的笑容。
那人没注意到他的笑，只是一脸阴沉地皱起眉，用着淡淡的责备的口气问他：“……你才多大一
点，怎么就出来做这个？”
奴罕撇撇嘴，“我爹死了，我们家就剩我一个——我不做这个难道你要我饿死？”
看见那人脸色微变，奴罕在心底暗暗地冷笑起来。
那人怔着，仿佛思绪飘回到过去，好一阵才恍然回神，对奴罕说道：“小兄弟，我认识这里的老
板，我会让他多照顾照顾你，你以后就不要再……”
“为什么？”奴罕微微冷笑着打断，“因为我长得像你那个朋友吗？你很喜欢他吗？”
那人一楞，随即脸现苦笑，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小兄弟，你很聪明，我想谢尔德
——哦，就是酒馆的老板之一，他一定跟你挺投缘的，所以你以后……”
……天哪！为什么这人总能这么自以为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反省！他的自以为
是，他的潜意识里自诩为救世主的行为究竟伤害了多少人！
奴罕几不可觉地冷哼一声，随即甜腻腻地冲那人一笑，故意提议道：“既然我跟你那个朋友挺像
的，那你不如干脆把我包下来算了！反正做生不如做熟，况且我的技术那么好……”
“滚开！”
恶狠狠的一声吼骂突然从背后传来，吓了奴罕大大的一跳，没等他回过头，一个顶着一头棕发的
男孩一阵风似的掠过他的身边直接扑进了那人的怀里……唔，这场面有点眼熟，奴罕眨了眨眼，
终于想起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是以类似的动作冲进瑟曼的怀抱……
不过可惜的是，当时处于现在自己这个位置的混蛋大叔会不顾一切地拉着瑟曼跑开，而自己却决
不可能主动过去碰触那人的，甚至他发誓如果他离开的时候那人胆敢再扯住他不依不饶的话他一
定会要那人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正当他琢磨着究竟是过肩摔比较有效果还是直接一脚踹过去更好些，面前的男孩似乎已经把他视
作了整个克洛希大陆最下贱最不要脸的……呃，男妓。
“……无耻的东西，你不过是个男妓而已，居然妄图勾引共和国大元帅？呸！要不要脸呀你！”
奴罕没吭声。
……嗯，当然，确切的说应该是没有他吭气的份儿。那位付大元帅根本不容他插嘴，连哄带亲地
就开始不住安抚起那个气得小脸通红的男孩，很快两个人便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小马汀，你怎么跑出来了啊，我不是嘱咐你好好呆在旅馆里吗？”温柔的口气，那人搂住棕发
男孩，爱怜横溢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男孩撒着娇窝进那人的怀里，笑得甜蜜，“……人家一个人闷嘛！你和表哥都出去了，我想你了
，所以就出来找你——怎么？不可以吗！？”最后蛮横地冲那人一瞪眼，那人立刻笑着投降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那人轻轻吻着男孩的脸颊，男孩却发出不满的哼哼声，“讨厌！你又把我当小孩子！亲我——亲
我的嘴啦！”
瞧着男孩怨怼地瞪圆了的眼睛，还有那索吻般越嘟越高的嘴唇，那人忍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然
后倾身吻下去……
奴罕突然面无表情地转身，大踏步地走进酒馆——这回如他所愿地再没了人死缠烂打地拽住他的
手腕，然而他的胸口在那一瞬却空落落地竟遍寻不到心的踪迹。
8
阿尔戈一直拽着瑟曼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出了巷子，眼前蓦地一下亮堂起来，抬头一看，弯弯的一道月牙正斜斜地挂在前方，垂得很低，
以至于巷子成了月光的死角。踏着一地朦胧的晕光，阿尔戈直跑出了镇，又在寂静的小路上奔了
一阵，这才缓缓停了步。而瑟曼始终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侧，虽然他抓着他的手腕强迫着他，
可瑟曼却也没有反抗或是猛烈的挣动，这让阿尔戈着实讶异了一回，有些可惜的没能用上他计划
好了的“抗也要把瑟曼抗来”的打算。
不远处海涛卷着白浪拍打着岸石，轰轰巨响，在幽静的夜里显得犹为震耳。
竟是把瑟曼拉来了海边。
与瑟曼平时和谢尔德他们一起嬉闹的海边不同，这里没有沙滩，怪石嶙峋，荒草丛生，一望便知
此处少有人来。
停下来放开瑟曼，阿尔戈气喘吁吁地双手撑住了膝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饶是他此时看上去
健壮得一如往昔也禁不住猛地跑出来这么一长段，两条腿又酸又软的几乎便想就此坐倒在地——
倘若瑟曼并没有在他身边的话。他可不想叫他瞧他的笑话。
阿尔戈挑着眼睛瞟向旁边的瑟曼，只见他的面色微微现出些许潮红的色彩，原本淡水色的薄唇有
点红肿——意识到那是他的“杰作”，并不由自主地回味起残留在他齿颊间的美妙滋味，阿尔戈
不禁愉悦地扬高了唇角。
直到那两道清朗的目光不悦地瞪住他，同时悦耳的清亮嗓音更是没好气地对他发出抱怨：
“……你拽着我跑到这儿，不会只是打算用你那恶心吧唧的眼神瞅我一整宿吧？”
“当然不是！”阿尔戈努力让自己站得挺直，大手一张，就要搂瑟曼的腰，却被对方动作敏捷地
闪了开，他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懊恼，“喂，别那么小气，让我抱抱又不会掉几斤肉。”
瑟曼哼了一声，斜着眼睨视他虚浮的站姿，“我可不想当你的拐杖！瞧瞧你现在这样，刚跑多少
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和平年代的大元帅就是这副德行吗？一条派不上用场的、被好心的主人养得
白白胖胖的猎犬？”
没想到自己拼命掩饰的疲惫一眼就被瑟曼看穿，阿尔戈一楞，听了瑟曼那尖刻的形容也没有生气
，他大咧咧地抓抓后脑勺，接着坦坦荡荡地笑了起来。
“唉呀，被你看出来了，真不好办呐……可是也没办法，监狱里没有运动的地方，我躺着瞧天花
板一瞧就是大半个月，后来付把我给弄出来了，他告诉我说你在这里于是我们又开始匆匆忙忙
地赶路。他们又说走水路又安全又快，结果我在船上吐了一路。”
阿尔戈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郁卒表情，而瑟曼则抿着薄唇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靠过去一点。
“然后总算是撑到这里了。付让我先好好睡一觉，本来我是打算一下船就找你去的，可那时候
吐得一塌糊涂，没办法只好听付的话了。”
并没有注意到瑟曼的靠近，阿尔戈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刚刚是在生气这个吗？我不知道付跟你都说了什么，可是你得相信我，我发誓我根本
不知道他先跑去找你了——等我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小马汀告诉我付去酒馆了，我立马就追过来
了。我从来没骗过你，瑟曼，相信我！”
瑟曼沉默着，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阿尔戈仍是用他那小心翼翼的眼
神期待地望着他，仿佛过了一天一夜那么久，瑟曼终于忍不住地哼哼了一声，里面明显透出来的
笑意令阿尔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瞧见他脸上的笑，瑟曼撇了撇嘴，板着脸告诫他，“适才我推开你可不
是在气那件事。姓付的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他是你又善良又多事的好朋友，为你着想，当
然要先跑来探探我的口风！”
阿尔戈有些惶惑地眨了眨眼，没吭声。
瑟曼却盯住他那在海风中瑟瑟的单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薄唇抿了又抿，最终气忿忿地走近他
，利落地脱掉外衣甩到他的身上。
阿尔戈愕然。
“穿上！笨蛋！”瑟曼狠瞪他一眼。
“那……那你怎么办？”阿尔戈望着瑟曼单薄的衬衣，抖了抖手里的外衣就要给他再披回去。
“阿尔戈——你这个蠢货！”瑟曼简直想踹那个男人几大脚了，脸蛋隐约有点发红，不知是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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