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饮砒霜[东南亚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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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饮砒霜[东南亚神话]-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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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矗立在布满天神石刻的川流中;在落英缤纷的凤凰花树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默默地住在了我的心里;犹如满月居住在夏夜里;他爱怜的眼睛注视着我;绝美的身影歇息在我的心田。那个落在额头上发着光的亲吻;在我的好梦上翩迁;使梦境披上欣喜的斑斓之翼……
  很多年过去了;这一幕始终萦绕在我心底;无论清醒还是沉睡。
  我不能确定的是;它是否真的发生过。
  我想;它是真实的。因他离开后;我的手中多了一串铃铛。
  小巧饱满的金铃;一共九个。
  他让我在这铃铛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他说九九归一;有了这铃铛我才能和他在一起;他说;十年后他会戴着一串和这一模一样的铃铛来接我。
  他的话象女妖的魔咒;在我那小小的湖泊里激荡起万千涟漪。
  原来我想要的;很多很多……我是一个贪心的人。贪婪蒙蔽了我的双眼;蛊惑了我的灵魂。
  我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激动的;在铃铛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小施主。
  入夜,我卷在毛毯里,坐起来又躺下去,反复数次。四周的黑暗如棉絮一般,仿佛能吞并星辰的光辉,摊放在枕头上的金铃散发着微弱的光泽。
  我盯着铃铛许久,周身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为什么要给我这铃铛?他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铃铛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十年后要来接我,他想带我去哪?
  入秋,师傅就会带我离开这里,踏上修罗杀场,从此戎马生涯……
  往后的日子,除了每天坚持习武,帮梦遗做家务,有空闲的时候我都会偷跑去千迦林河,在那天我们相遇的地方等着。虽不知他是否还会出现,是否在十年后才能出现,我依然每天去那,坐在河边雕刻着天神仙女的伏石上。
  我得将铃铛还给他,还要告诉他,我可以自己修复伤口,将来要接替师傅保卫天界,我不认识他,也不能等他,更不能跟他走。
  夏至的那天,他来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红衣、红发、红眼,双持剡匕;一个是那经常来河中洗澡的那迦族人,手拿六尺长刀。
  三人从深林一直打到河边,闪着雷电的金刚杵、燃着烈火的剡焰匕、波纹四横的龙鳞刀,三把神兵飞云掣电,度雾穿云!
  一个通体霞紫的水晶瓶在三人武阵中颠簸上下,震得嗡嗡直响,龙鳞飞旋而上,刀背一挑,将水晶瓶激到高空。阳光穿入晶莹瓶身,透过瓶中七彩玉液,折射出万千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红衣人身手敏捷,弹踏上树枝,箭一般朝水晶瓶飞射而去,刚要抓到手中,珑璁…!一声嗡鸣,雷缠电裹的金刚杵插到红衣人面前,迫得他收回手。红衣人翻身落下,借势侧踢,嗖…水晶瓶打着十字圈朝千迦林河河中砸去。
  眼看那珍奇的瓶子就要砸上河中碎石,我从树上跃下,伸出双手扑过去想接住……
  哗……
  嘭…!
  我扑入水中,水晶瓶正砸在我头上,碎了。
  就这样,我顶着满头碎屑和浓烈的酒香,趴在浅滩中,羞愤得恨不能溺死自己。
  ……鹾!
  激战的三人落回地上,表情怪异的看着我,几秒后,开怀大笑。
  那迦把我从水中捞起,他解下外袍裹在我身上,红发男子始终插手抱怀,笑吟吟的看着。
  ”是你……“
  我从衣袍里探出头,他认出了我,还有些惊讶。我不敢看他,双颊热得烫手。
  之后,我认识了面前的这三个人:包子、面条、馒头。
  包子是红衣男子,面条是那迦,而他,是馒头。
  我问包子,为什么他们的名字这么奇怪,还有他们为什么要为了那个瓶子大打出手。
  包子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面条和馒头都是面粉做的,所以他们从小就是好朋友,包子虽然也是面粉做的,但是包子内心有一块肉,所以包子妈从小就教育他,包子和面条、馒头他们不一样,是冤家。
  偶尔,包子会和面条打架,但是考虑到其他人的安危和面子问题,就仅仅是单挑,没有叫人群殴。有一次包子在人间的一个酒铺里和面条、馒头碰上了,面条那天喝高了点,输了一招。本来在旁边观战的馒头,见自己发小被人打了一下,忍不住也动了手。
  三个喝高了的家伙那一场打得昏天暗地,拆了酒铺不算,从街东头打到西头,把好好一条街弄得破破烂烂。直到第二天早上酒醒了,三人才发觉祸及无辜,做的过分了。三人仍是未分高下,总差一招半式。
  这个一架,打出了点西西。
  包子、面条、馒头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表面上是冤家,私底却成了朋友,以打架为幌子聚到一起切磋武艺。包子的特点是快、准、狠;面条性格稳重隐忍,常以耐力取胜;馒头最厉害,经常观战偶尔动手,馒头的招式伤害面积大,一动手就要伤及无辜。最后没办法,三人把聚会地点从人间改到了面条家的后花园。
  面条的背景很奇特,挂着天界的名,却不归天界管,面条爹很有能耐,留下整座山头给面条当院子。因此三人商定,以后打架聚会就到面条家后院去。
  包子说须弥山太高,他爬上来一次很费劲,而馒头公务繁忙,还有个喜欢惹事的拖油瓶弟弟,每天要他去了难的事几箩筐都装不完,只有面条最悠闲。活在不同世界中的三人,十几年才能聚上一次,实属不易。
  我碰上他们的这天,正是等了十年的一次聚会。馒头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瓶极品,琼香缭绕,七彩神光。馋得包子一个激灵,跳起来就抢,面条闲久了正想好好舒展筋骨,也跟着飞将起身,三人一片混战,从面条家中一直打到后花园的河边上。
  听完包子的故事,我惭愧的低下了头。用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说,包子对不起,好好的一瓶极品被我毁了,我现在没钱,将来等我挣了俸禄,一定,一定买一瓶赔给你们。
  面条淡淡地说,一瓶酒而已,没关系的。
  包子问我叫什么。
  我叫小施主。
  包子哈哈大笑,直说有意思,有意思。
  面条瞪了包子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却很亲切。
  馒头也笑,不过他不出声,只是弯起眉目望着我,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点。
  心里嗵…地一声巨响,我吓得跳起来,裹着馒头的袍子,一溜烟,慌慌张张跑回了竹林里的别院。
  最终,我还是没能告诉他那些话,也没有拿出在怀中捂得温热的铃铛。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馒头,包子说他回去处理公务去了。
  包子和面条我到是常见着,尤其是包子,他在面条家住下了,一住就是两个月。
  包子让我叫他哥,开始我不肯,他一脸坏笑盯着我的手腕说,如果我叫他哥的话,就教我拉弓射箭的秘诀。
  包子哥每天都来河边教我,站姿、持弓、持箭 、拉弓、瞄准、放箭、后续动作。
  包子哥说,射箭要注意到放箭的节奏,射箭的要诀不在于增强肌肉,拉弦时不可使出全身之力,应只让两手用力扩张,肩膀的肌肉必须放松,你要能做到这一点,才算是完成了用心灵挽弓射箭的条件之一;吸气后,轻轻的将气往下压,使得腹部绷紧,再引弓射箭,呼气要尽量的慢而稳,而且要一口气完全呼完;引弓手轻柔地向后方伸展至完全伸直,是松弦、保持最重要的条件……
  有天,包子哥问我父亲是谁,我摇摇头,他又问我母亲是谁,我摇摇头。他开心的将石片儿扔到水里,激起好几圈水花,转头对我眨眨眼,说…你跟我走吧。
  我问他要去哪,他想了想,说你想去哪就去哪。
  我想去哪呢?我不知道。我开始失眠,半晩的时候枕着铃铛,用手指感觉它们的形状,一圈两圈……当脑海中浮现想留下来的念头时,我就轻轻喊师傅,师傅,师傅,你快来接我走吧……
  面条只是偶尔来看我们练武,每次来都带些药膏,等我要走了才递给我,什么都不说,让人无法拒绝。我不敢把药膏带回去,怕梦遗见着了又要长吁短叹,担惊受怕,只好把那些好看的药膏罐子藏在院子后的大竹子下面,还得不时去看看,生怕新长的竹笋把土顶翻了,会露馅。
  我能张开最重的那把弓时,夏天快要过完了,我兴奋的去河边等包子哥,面条来了,他说包子哥回家了。
  面条问我喜欢包子哥吗,我问他什么叫喜欢。
  他说,喜欢就是淡淡的爱。
  我问他什么叫爱。
  他说,爱就是深深的喜欢。
  面条说的东西我不懂,梦遗没教过我,师傅也没教过我。
  面条说,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懂的那一天。
  …
  夏天快要过完的时候,梦遗走了。
  那天早上,梦遗给我煮了碗汤圆,我去洗碗的时候,他还嘱咐我用炉子上刚烧的开水泡壶新茶。我把沏好的茶端给梦遗,梦遗一动也不动……我端着茶一路疯跑,跑去找面条。
  梦遗圆寂了,面条说。
  我拿着空空的茶碗,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衣襟,仿佛要把胸腔烧穿。
  我把梦遗葬在了千迦林河边,面条说千迦林的河水会一直奔流到人间,绕过曼陀山,从西霍耶尼流入碱海。我想梦遗一定很想回去看看,看看达迦林寺,看看人间众生。
  面条帮我刻了墓碑,我煎了两个半熟的荷包蛋,插上三只香,给梦遗磕头。
  〃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犹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傍晚的时候,我坐在院子里,看着二十个雕刻成人形破旧的木桩,听着沙沙的风浪。
  顿然发现,天地之大,我却一无所有。每一个人都能离我而去,有一天我也会和梦遗一样,到那时,谁会将我的尸骨埋葬,谁会为我雕刻碑文,谁会想起没有名字的我……
  轻声哼唱起小时候梦遗哄我睡觉时唱的歌儿:
  未曾生我谁是我
  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
  合眼蒙胧又是谁……
  馒头肯定是一个神仙,他出现的时候总是悄无声息。
  看到站在院子中一袭雪衣的那个人,我忘了思考,只是依心而动,站起身,扑到朝我张开的怀中……他揉着我的头发,温柔地说,你不是别人,你就是你。
  馒头离开的时候又留下了东西,一件七尺长的白衣,一个锦囊。
  他告诉我,十年后,穿上七尺白绫,去须弥山…善见城顶,打开锦囊,我将获得永恒的幸福。
  我卷缩在他的臂弯里昏沉睡去,永恒的幸福是什么?有没有现在这般温暖平静……
  我再也没有去过千迦林河,独自一人在小院里生活、习武,等着师傅来接我走。
  立秋时节,师傅来了。
  恶鬼道三大鬼王之一的尼空波与迦剌联手,意图侵占南瞻部洲,师傅带天兵从海岸往内陆进发,尼空波的恶鬼阵被迫退到荒蛮边缘,天兵暂时扎营在仑兮冰川对岸的黑水崖,师傅三个月没合眼,扎营后匆匆赶来来竹林接我。
  我穿上师傅带来的铠甲,到梦遗坟前上了三柱香,将仅有的两身衣服和馒头送我的东西放在包裹里,关上院子的大门。
  吱呀…
  〃梦遗;明年的今天我就要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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