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江久伟就松了嘴，但是左手仍然死抓着韩波的衬衫，指甲扭得快要断掉了。乔薇看着韩波，韩波也有点呆怔。江久伟对他的反应直接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他真的怕他生气？可是他们今天才见第一次，而且才见江久伟就昏了过去啊！搞什么嘛！韩波看着江久伟大睁着的眼睛，心底微微一软，一伸手，将江久伟抱了起来。江久伟松开了手，眼睛仍然紧紧地瞪着他。韩波什么也没说，将他抱回床上，正想起身，江久伟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没有生气。你要再抓着我，我真的会生气，而且很生气！”韩波用哄小孩的口气说着，心里一个劲地叫苦。没想到他一说完，江久伟就慢慢地松开了手。他的指甲断了，淡淡的血迹渗了出来。但是他脸上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只是看着韩波，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生怕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消失一样。韩波怔怔地看着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人竟然如此执着于自己。
“闭上眼睛啊！不然你会受不了的。”他柔声说。
江久伟想闭上眼睛，又伸出了手。韩波握住他的手，免得他抓着自己又受伤。只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他的心情也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不知不觉怜惜起江久伟来。乔薇看着这情景，沉默地坐倒在椅子上。
江久伟终于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的手却牢牢地抓着韩波不放。韩波搅尽脑汁也想不通江久伟是怎么会选择缠上他的，回头想向乔薇求救，却看见乔薇失神地看着窗外。
我握住了他的手了……虽然我知道他不高兴，他很想避开我，但是我还是握住他的手了。好温暖，好有力，好想永远这么握着……但是真要这样，他一定会讨厌我了……我不想让他讨厌我，一点也不想。所以……放手吧……
韩波感觉到江久伟松开了他的手，不禁欣喜若狂，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当他看到江久伟的眼睛时，那份好心情立刻荡然无存。江久伟眼中的怅惘和空洞，像丢了魂只留下躯壳了一般。可这不是他的过错吧！搞什么鬼？人不能太有同情心，否则就会完蛋！他韩波可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滥好人！
他站起身。江久伟没有如初时的扑上来，反而低下了头。乔薇转头看着韩波，两人相视无力地一笑。
韩波终于摆脱了江久伟，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他从来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竟然带给他相当大的压力。几天来，他总觉得身后有个影子，不断地跟踪着自己，虽然他常常告诉自己那是一种心理作用，但是介意了之后就越来越觉得不舒服。
乔薇坐在江久伟的身边，发现他与以前不同的是，常常会看着窗外发呆，眼神扑朔迷离的。他的手吊着绷带，一时间到是没有人敢再找他帮忙。透过他迷惑的眼神，乔薇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
江久伟，不是傻子，但是也不是正常人。＇墨＇
（四）手与脚
“韩波，有人找。”
听到声音韩波抬起头，乔薇笑吟吟地站在他们班的门口看着他。站起身，得意地吹响口哨，甚至在教室里转了两圈，韩波才走到乔薇面前。
“漂亮MM，又来找凯子吗？”
乔薇脸一红，突然伸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耍宝也就够了，还想占本姑娘的便宜？”
韩波一边叫痛，一边被乔薇扯了出去。因为江久伟的缘故，他们两人不知不觉便走得很近，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班上同学的眼光，注视着他们的消失，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因为韩波，也因为乔薇，他们都太过有名了。
“找我干嘛？”韩波将手塞进裤袋，“为那个傻子？我说你就算了，把好心用在别人身上，还比较有价值。”
“他不是傻子。”乔薇瞪了他一眼道，“而且如果不是直接与你相关，我根本不想来找你这个黑心自私冷血的家伙。”
“你骂我骂得这么惨，却那么护着他，难道你爱上他了？”韩波凑近乔薇，嘻嘻笑道，“难怪你这么努力，全心全意……干嘛不看上我啊，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乔薇低下头，迟疑了片刻，道：“我想，江久伟和你……是同一种人。”
“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啊，本大爷的脑筋可是很好的呢。”韩波离乔薇远了一点，又笑了起来。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敢不敢回答我真话？”
韩波怔了一怔，心里涌上一丝不良的感觉。乔薇要问什么？她难道知道……
“韩波，你是同性恋吗？”
韩波被惊得跳了开去。乔薇抬头看着他，一步步向他逼过来。韩波额上冒汗，已经不敢像开始那样开玩笑。乔薇走到他的面前，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韩波无法正视她的眼睛，只有转开。
“……你承认了？”
乔薇微微有些苦涩，但她很快换回了平常的表情，拍了拍韩波的肩膀，道：“我早知道了。上一次你闹得全校皆知的打人，就是因为这个吧。”
韩波沉默。他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否认，只有选择沉默。
“江久伟……他一直在看着你。”乔薇突然快速地说着，“只要你出现在操场上，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窗户。我想，他一定是和你一样的人，也许还是因为这个的刺激而变成现在这样。你可以救他，也只有你，才有可能治好他。”
韩波全身又是一阵战悚。他没有感觉错，果然有人一直在看着他，观察着他。但是是谁不好，偏要是那个傻子江久伟？乔薇竟然还说他才能救他，有没有搞错？就算江久伟是同性恋，他也没有救他的义务吧！韩波怎样也是个正常人，总不会对傻子起兴趣。虽然那天江久伟吻他的手背使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那也只不过是一时紧张过度而已。
“我拒绝。”韩波转身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不对任何人有责任。他获不获救，与我无关！”匆匆地，他逃了。有点慌张又有点胆怯。想起江久伟抓着他时的执着，他有种挫败感。对于那种执着，他永远也不会习惯，更别说做到了。
韩波无聊地靠在树下抽着烟。不知道江久伟怎样了，那双瞪着他的眼睛所流露出神情，萦绕在他的脑际，而那张青白憔悴的脸，也不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直觉地，他也认为江久伟和他是一种人，但是如果仅仅因为同性恋的身份而变成傻子，也未免太离谱了。有点想见见他，却又有点怕见，怕见到了就摆脱不开。那双手，那双眼睛，比绳子给人的束缚更难以挣脱。
身边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韩波抬起眼睛，几个青年拿着木棍将他围住了。惨，这么多人，如果硬拚肯定是死定了。虽然自己常得罪人，但是都得罪的是本校的学生，不会去招惹黑道上的。这些人是被谁请来的啊？
“臭小子，你敢打我弟弟，不想活了？”为首的青年将嘴里的烟重重地往地上一丢，一脚踩上去，狠狠地一转。烟雾在空气中散开了。
你弟弟？哪个是你弟弟？韩波真是觉得头痛。对方是文盲，也不说清楚，看来又要莫名其妙挨上一顿，不知道哪年哪月才有机会讨回来。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少挨几下比较好。
“大哥……别动怒嘛，我确实没有打过你弟弟，你一定是搞错了……”
“搞错？”青年冷冷一笑，“你是叫韩波吧？”
“啊……”韩波正想否定，却被对方下一句话给挑起了傲气。
“无耻的同性恋，他妈的基佬，丢男人的脸！”青年骂道，“花玻璃！”
韩波的脸色一变。同性恋？同性恋又怎样？不偷不抢不犯国法，一样的吃喝拉撒，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被看扁？他怒视着青年，无疑承认了自己是韩波。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一挥手，几个弟兄冲上来抡起棍子一阵闷头乱打。韩波抱着头往地上一趴，这种时候反抗无异于自寻死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个身影如风一般地扑了上来，他推开了那些挥棍的男人，扑倒在韩波的身上，用瘦弱的身体将韩波整个儿护住。那些棍棒无情地打了下来，无论多重，那身形都没有吭一声，也没有压向韩波。韩波感觉到身上压了人，又感觉到一滴热热的东西滴在他的脖子上，惊讶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几可以让他惊叫出声。
江久伟。
他的头被打破了，流着血，但他却傻傻地笑着看着他。受伤的右臂毫不犹豫地撑在地上，其痛楚让韩波心惊，但是江久伟却像没有感觉一样。他的眼睛只是注视着他，在他的头，他的身上流连，像虔诚的信徒在保护自己的天主一样，完全没有后悔也没有在乎。
韩波的心被揪紧了。他一伸手，将江久伟抱住，一翻身覆在他的身上。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让一个伤者，一个弱者为自己护卫牺牲？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的善良和理性不允许！
击打在脑部的棍棒没有预想的痛，但是他立刻感觉到那下面垫了东西，软软的，是手！江久伟被压住无法动弹，便伸出双手为他挡住了头部，那是他受伤的右手啊！韩波的眼睛一酸，猛地怒吼出声，劈手夺过一根棍子，他像疯子一样狂挥乱打，风声呼呼作响。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笛音响了起来，学校保卫科的保卫们赶来了。乔薇跟在保卫后面，一脸惊惶的神情。韩波丢下手中的棒子，任由那几个青年仓皇地逃走。转身，他看着江久伟。
江久伟的手耷拉着，但是他的眼睛却仍然注视着他。韩波想哭，却不知道怎么哭出来。他的心里涌上了多年没有的感动。他没有想到，一双执着的眼睛，一颗全部奉献的心，竟然可以使自己发疯！
两个人都受了伤，江久伟伤得更重。他们很快被送往了市医院。江久伟的右手再度脱臼，左手的手指淤血严重，头也被缝了三针，医生给他打了止痛针，让他吊三天葡萄糖，而韩波只是轻伤，上了药，包扎了一下就可以自由行动了。鉴于人多，他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发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过了。乔薇因为要上课的关系，只是过来看了他一下。但是，比起其他人，她的真诚却令韩波着实感动了一阵子。
“抽空去看看江久伟。”乔薇细心地叮嘱他，然后苦笑道：“上课的时候他突然冲出去，吓死人。我觉得不对跟着追出来，然后才掉头去喊保安……还是喊晚了…对不起。”
韩波摇了摇头，微笑道：“我已经感激啼零啦。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的感动，还没有今天这一天来得多。”
乔薇突然轻轻地一笑：“即使是傻子，也会感动人的呢。”
韩波沉默了。
江久伟的傻，傻到让他心痛，让他不得不认真，也不得不正视。他没有勇气逃避，却也没有勇气接受。
他承认，傻子也是人，而且是很可怜的人。＇墨＇
5
夜晚的心跳
415病房。市医院住院部最靠边的一间单人病房。据说是因为江久伟有点傻，怕影响其他病人而特地提供的。虽然这其中有点尊卑的差别，但是韩波还是很感谢这样的安排。如果江久伟住的是多人病房，他可能没有勇气来看他。
手扭上了把手。韩波打开了门。
江久伟靠在厚而软的垫枕上，整个人侧向一边。他在看窗外的星星。听到门响，他转过了头，及至看清是韩波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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