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朝 by 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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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 by 眉如黛-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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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维根本不能静下来,好好听他说,郁林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想驳斥回去,想吼的太多,反而语无伦次。“你……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当我是不认识的。我才做不出来。”

    这座架空通廊,起在数十米的高度,下面却空空荡荡的,没个凭依。严维刚用手撑着玻璃,眼睛往下一望,就看到底下车水马龙,霓虹光转,却缩得小小的,脑袋里却是一阵晕眩,脚下一软,晃了晃。郁林似乎往前迈了半步,想扶他,大约又是错觉。

    严维低着头,老半天,低低笑出声:“郁林,你真厉害,你看看你这样,真冷静。比我冷静的多了,我才像个精神病。”

    郁林看着他,突然说:“是不是觉得难受。”他的瞳色很深,黑的没有一点光。“这才几个月,严维。我可是过了几年这样的日子,跪在你床前求你多看我一眼,求你笑一笑,却得不到一点回应。熬不下去了,又觉得说不定明天会好起来,人人都以为我疯了。等着莫须有的一天,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严维真像被人电击了似的,破口大骂:“是我愿意吗!是我愿意躺着吗!”

    他看见郁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就快碰到自己的脚了。自己的影子却避开似的,往后躲。郁林的声音有些冷清:“维维,你八个月就受不了了,却把我丢在那里八年。你今天难受,我比你更难受过。爱是个什么玩意,说变心就变了,你真以为有什么永远?说不定换了你,连我都不如。”

    严维浑身发抖,一个字一个字指着他骂:“我比你强多了!只要你真开心,我能……我能把心挖出来给你。我……”他低着头,眼泪掉在地上,吼着:“我是没你冷静。你滚!郁林你滚。”

    “听话,回去吧。”
 


昨日今朝 正文 第十章(上)
章节字数:1575 更新时间:09…04…24 21:35
    高中玩的最疯的一年,操场下新修了两个篮球架。夏天就是嘈嘈的蝉鸣,一个个光着膀子,争个皮球。那时用的还是水泥地,磕碰摔跤总要破几层皮,回了教室,风扇一搅,汗味和红药水的味道嗖嗖的往每个人的鼻孔里钻。

    严维身上总有小伤,大块的红药水,胳膊上两块结痂了,膝盖上的还咧着口。郁林桌肚里常备着药,每次又磕着哪了,就看见严维坐在郁林凳子上,慢慢往身上擦药。严维跟别人说:“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小时候去工厂玩……”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废弃的野摊子,停产了,机器就抛荒在路边,生着锈。“一不留意,就踩着三寸长的钢钉子,把右脚刺了个对穿……”

    “上小学的时候,扒着教室门做引体向上,结果没撑住,后脑勺撞在地板上,眼睛前面全是星星……”

    “最疼还是那次,我把电热炉当凳子,坐下才知道不对,皮黏在炉子上,站都站不起来。过了一晚上p股上都是血泡,疼啊,真疼……”

    听严维说话,像是听故事似的,怎么吐字,怎么比划,眼神怎么转,什么时候停一停,调调胃口,都是天生的本事。同样的事情,他说,人家就爱听。不过这一次,他说到一半,旁边的人就怯怯的散了,“这点小伤算什么,那时我,哎,你们……”严维回头,发现郁林站在后面,脸色很不好看。

    严维给郁林看新弄出来的口子,苦着脸,“真疼,疼死我了。”他不怕他。骂他,郁林舍不得。

    ※※※※※

    换了间办公室,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些。窗台上一盆玫瑰,放在朝阳的地方,刚长出花苞。崔东拿着个小剪子,仔细修剪着。花就是那么娇弱的东西,要浇水,要阳光,要肥料;放着不管,叶会黄,会卷,会枯萎。爱是个什么玩意,说变心就变了,可正因为它的脆弱,才越发值得呵护。

    护士长打来的电话,被他调成扩音了。“崔东,你多久没动过大手术了,悠着点。”崔东拿剪子剪掉了一片焦枯的死叶,漫不经心的回着:“放心,这个病例我都快研究九年了,还是我来做吧。”

    护士长在那边笑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最近见过郁林了吗。”崔东应着:“天天呆病房,怎么没见过。最近倒没怎么发火,挺清醒,说话倒是越来越难听了。”

    护士长唠叨着:“你多看着他。他前不久来过一次,老李不在,就在我这开了阿米替林。”

    崔东停下剪刀,好久才说:“那个副作用多大啊。你怎么不开安定给他。”护士长的声音有些小,似乎还在同时忙别的:“我说了,人家要更强效的。你怎么还在办公室,肾源插胃镜了没。”

    崔东这才回过神来,把那盆修剪好的小花放回窗台。“再过一会,估计也快了吧。肾脏摘除手术和我们这边用得不是一套班子,我等会再过去也没事。”他正说着,看着下面的草坪,正要把窗户关上,突然说了一句:“我看见一个人,真像……又不怎么像了,人家哪能穿这么好。”

    崔东似乎讲到了高兴的事情,笑着说:“知道吗。这边说找到更好的肾源了。原来那个配型六个点,只对到三个点,我想班子里也有研究ABO不配的肾移植专家。是,对,没想到昨天有个人做了淋巴配型,对到六个点……”

    严维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开始操作器械,拿着麻醉面罩走了过来。他学会的爱情,依然是早恋的那一套,盲目,冲动,幼稚。躺在手术台上,还像个高中生,躺在操场的水泥地,人人都变了,只有他空揣着激情,没一丁点长进。只能活这一辈子,却和最想要厮混的人没个结果,一辈子就这么错过了,活着有什么劲。

    郁林会不会提早发现?他发现了也做不成什么。就算不想看他捐肾,也要同时顾念严惜,最多是两边为难,哪可能偏袒一个。他的思绪到处乱蹦着,仿佛间还在跟郁林一同站着水坝上,看油腻的海水怕打着混凝土,太阳红通通的升起来。他突然有些害怕,想哭,却没有眼泪。麻醉面罩盖了上来。郁林,郁林,他心里喊着,我只能做这么多了,郁林还不回来,他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昨日今朝 正文 第十章(中)
章节字数:2939 更新时间:09…04…24 21:36
    麻醉师把面罩在他脸上按了一会,严维眼睑拼命颤抖着,移开的时候,才渐渐平静了。崔东在层流室戴好手套面罩进去,远远看着手术台上的人全身麻醉了正在插胃管,于是边穿无菌衣边走过去,等看清那人的脸,脚下突然停住了。“能暂停一会吗?”

    旁边的人真停了,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崔东摊摊手,不知道说什么,好久才说:“等,等会。”大夫在无影灯下继续操作着,崔东知道多说无益,又急匆匆走回层流室,看着那边的小护士说:“有手机吗,借我用用。”那小姑娘吓住了:“门外呢。”

    “拿过来,快点。”过了两分钟,那护士才跑回来,崔东看着手机连连摆手:“你帮我播号,我带着手套呢。”电话响了四五声才通,崔东说:“举高点,帮我拿着,再高点,听不到。”他听清了那边郁林的声音,才急匆匆的对着手机低吼起来:“怎么回事!严维怎么会在这里!”

    那边突然静了,崔东不知道他听清了没有,又吼了一句:“你是不是又刺激人家了,赶紧过来!”他还想再说,那头已经是手机挂断后的忙音。

    崔东在层流室踱着步,看着那边拿起手术刀的医生,只觉得冷汗从额边不停的流下来。手术室门口终于有了争执的声音。“让开!”

    “先生手术中您不能进去。”

    “让开!他配得上型才怪,你们让开!”手术门开始晃起来,被人踢着,几乎要被震碎了的力道。崔东见没人注意他,伸手拧开了门,把郁林放了进来。那人像只暴怒的狮子,看来阿米替林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大夫们手足无措,他们大多认得郁林,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终于有人敢过去拦着。“先生冷静点,我们抽过血做了测试的,血型、淋巴和HLA配型都很吻合。”

    手术台上的严维还昏昏睡着,插着胃管,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郁林把他半抱起来:“拔了,把这些都拔了。”他见没有一个人听的,不禁低吼起来:“我说过了,他配得上型才怪!你们怎么做的全身检查?”

    崔东突然开口:“郁林,冷静点!不怪他们,肾脏换了,血液系统不会改变。之前用血样做的配型是对的,只是肾脏确实配不上……”

    郁林半搂着严维,手术室里寂静一片。

    崔东叹了口气。他比谁都清楚严维多不适合做这个手术。无论是器官多紧缺,也没有医院会摘除植物人的器官进行移植,因为内脏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衰竭。严维在车祸不久后,全身就有多个器官有了衰竭的迹象,肾脏衰竭尤为严重。本该放弃了的,那人执意要配型。

    崔东还是个实习生的时候,就是这样静静站在一边,看着郁林严维同时被推进手术室。隔着玻璃,观摩肾脏和一部肝脏的摘除和移植手术。

    郁林其实爱他。只是不说。除非等到开膛破肚,把皮肤割开,看一看里面的东西,才知道留下了什么。崔东觉得有些冷,这辈子最怕的不是欠了人情,而是不知道欠了人情。

    “他的肾是我给的,配得上型才怪……”

    如果不是当初排异,怎么会昏这么多年。

    崔东写检查的时候,一时不知道怎么动笔。那边还在紧急电话联系别的肾源,耽搁了一个多钟头,才重新进行肾脏摘除手术。他独自窝在办公室,简略回忆了下那时候严维两肾衰竭的程度,只靠着移植的那一个肾维持基本的代谢平衡功能。这样严重肾脏缺陷,竟然被送上手术台,医院向来让人惊喜连连。

    他看了看桌上那沓配型数据。抽取血样配型的测试都是做全了,淋巴毒试验数值极低,HLA抗原相合。可偏偏没做全身体检,为了赶今天的手术?崔东的检查到了下半部分几乎没提自己一句不是,洋洋洒洒成了批斗别人的大字报,匆匆写完,将笔摔在桌上,背往椅背上一靠,狠狠把胸腔里的浊气吐了出来。

    肾源插上胃管,半个小时候,被推进手术室。过了三小时四十分钟,肾脏被成功摘除。崔东穿着无菌衣,在附近的手术室等候着,手术台上,严惜的睡脸很漂亮,在崔东心里,是个该去唱诗班弹竖琴的小天使。他伸手摸了摸,眼神温柔。两分钟后,肾脏被包裹在特殊容器里,由冰块保鲜着推进来。

    严维醒过来的时候,他休息的病房没有一个人。他想抬手,过了会,才恢复点知觉,往腹部乱摸了一阵,没摸到纱布,也不疼。他一时呆住了,好半天,才努力挣起来。身上还是穿着病号服,左手吊着葡萄糖,他用手拔了针头,有些急了,带出几滴小血珠。

    严维坐在床边,失魂落魄的想了一会,用脚找到拖鞋,推门出去,医院走廊上七零八落的坐着吊着点滴的病人。他出了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助理。问了句:“郁林在哪。”

    助理指了个方向,严维梦游一般的走着,像是踏在深海海底,慢慢的,有些晃,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耳膜嗡嗡的闷疼,每一步都是浮的,要用点力气,才踩得下去。他找到郁林的时候,那人正坐在手术室外,双手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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