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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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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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黑的眉毛一挑:“你上次说不愿听我训话,我也耐着性子了,表现够不错的吧,别得寸进尺,说,昨晚干嘛自己走,害得我——”

 

他突然顿住,清了清嗓子:“我又怎么你了?”

 

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笑道:“石斌,你是不是没睡好?”

 

他气呼呼地瞪我:“还不都是你,写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没影了,我怎么睡?”

 

我低头苦笑:“我自作自受,抱歉影响到你。”

 

主动告诉母亲的是我,受不住压力提前跑回来的是我,一路上想着他,念着他寻求安慰的是我,没有人要我这么做,赶上他父母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明知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委屈。

 

我决心不再惊扰你了,我爱。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确有赌气和使性子的成分在里面。

 

“一让你说话就这个样子,想急死我是吗?看你情绪不好才让着你,你倒来劲儿了,”他大力捏我的脸:“妈的,再不好好说,我就找个东西把你的嘴撬开。”

 

“你真的要听?” 

 

“废话。”

 

一直想跟他好好谈谈,却没有成功,太过含蓄的话他不明白,事到如今,我决定冒险说出那句哽在我心头好几年的事。

 

“石斌,有人说很早以前你就规划好人生大计,可以允许有小小的放纵甚至溜出去玩儿一圈,却绝不允许偏离,我想知道对你而言,我是小小放纵还是溜出去遇到的玩伴?你什么时候准备迷途知返?”

 

他瞪着我,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想往旁边挪一点,揽着我肩膀的手臂却突然收紧,勒得我生疼。

 

“就为这句屁话,你成天的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屁话?”我反问:“你不觉得这句话很符合你吗?”

 

“该死的符合,”他猛地推开我站起来:“范绰说的对不对?那个混蛋,我要废了他。”

 

“关范绰什么事?回答不了就怨别人,看不出来你这么孬。”我冷笑,言辞是从未有过的犀利。 

 

“他存心破坏你还想帮他,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他回头居高临下看着我,表情越来越阴森:“他说一句你就信,我说一百句一千句你都当耳旁风,看来你跟他比跟我还好。”

 

“别胡——”

 

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住嘴,我用力推他,他攥住我的手腕,身体重重压上来,我听到身下的沙发咯吱吱直响,头皮开始发麻。

 

“你就会耍浑,”我奋力挣扎出一只手,推开他的脸:“讲点道理好不好?”

 

“我再浑也浑不过你。”他打开我的手,更欺身上来:“一边说爱我,一边和别人勾勾搭搭,好啊,你不是说想我吗?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很快我的衬衣被扯开,裤子褪掉一半,缠住我的腿,我趁着他脱自己上衣的空隙,用力一翻,我们从沙发上滚下来,被茶几挡住,那个小小的空隙,让他无法将我摔下来,我想也没想从茶几上抄起一杯水就浇在他脸上。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似乎连时间也静止了。

 

窗口有风透进来,我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他脸旁。幸好有地毯,杯子没碎,那一声响却激起了他眼中的火花,如同厉闪劈开满天的乌云,我打了个机灵。

 

石斌向来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不肯吃亏,就算是我打他一拳也最少要还两拳才肯罢休。

 

“你不要命了!”

 

他一抬手,我反射性地向旁边一闪,脑袋咚的一声撞在茶几上,居然把梨木茶几撞得颤微微挪动了一寸。

 

“干什么你?”

 

他扳住我的脖子,顺手拉过我的衬衣在脸上抹了一把。

 

“撞哪了?让我看看。”

 

原来他只是要擦脸,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我苦笑:“没事。”

 

“没见过这么笨的。”他粗声粗气,手指在我头发里穿梭,“是这里吧?真服了你,自己也能把头撞个包。”

 

终于知道什么叫眼冒金星,我干脆闭上眼,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他用手掌在我肿起的头上揉了几下,呼吸渐渐粗了。

 

“笨猪,好点了吗?”

 

低沉的声音如陈年的醇酒,揉着我头的手滑到脖子,另一只手搂住我裸露的腰,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下他某个部位已经发生了变化。

 

“起来,”他在我腰上一捏,“到床上去。”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为什么跟他说句话就这么难?在我好容易想倾谈的时候,要么听不懂,要么不在意,要么误会,一次一次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却有某种类似惆怅的东西留在心底,轻烟一样淡淡的,却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我起身提上裤子。

 

“小样儿的,别腻腻歪歪的装相,我就不信你不想。”

 

他伸手探向我腿间,我转过身继续系裤带。

 

“操,越说你还越来劲儿。”

 

他猛地把我的手扭到背后,吞噬一般地咬上我的嘴唇。裤带又松了,裤子慢慢掉下去堆在脚踝处,他的手伸进我的内裤。

 

我难受地弓起身子,仰头,他的吻向下滑,落在脖子上,在锁骨处徘徊,新生的胡茬儿刮得我又疼又痒,我呵呵地笑,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突然停下所有动作,我想把脸埋入他怀里,他却执拗地推开我,手指几乎是小心地擦过我的眼,然后对着手指上的水滴呆若木鸡。

 

我握住他的手指,水渍消失在我掌中。

 

他猛地抓住我双肩:“为什么哭?”

 

我自嘲地笑:“这个问题应该稍后再问,你还没回答,对你而言,我是小小放纵还是溜出去遇到的玩伴?你什么时候准备迷途知返?”

 

“不许这么笑,难看死了。”

 

他把我压倒在沙发上,捏着我的脸,吻我变成猪嘴形状的唇。

 

“笨蛋,简直比猪还笨,也不想想,什么人会花十年的功夫去放纵,只是玩儿的话,我干嘛憋了好几天就等你回来。”

 

他把所有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像恨不得压死我似的愤愤说:“就连想自己解决都他妈的硬忍住,你还让我怎么样?”

 

如果他有一点犹豫,我扭头就走,绝无留恋,可是他居然这样说。

 

我的头突然晕起来,似乎比刚才撞到时还厉害,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石斌,”眼睛模糊,我的声音却分外清晰:“你是天下第一的混蛋。”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阴森起来,可惜我已经不怕了,我抬腿顶在他肚子上,他闷哼一声,从沙发上滚下去,又掉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我翻身骑在他身上,一拳打在他下巴。

 

“妈的,你发什么疯?想撞死啊——”

 

他把茶几推得在地上翻了两圈,在相同部位还了我一拳,我不甘示弱,向旁边倒的瞬间,用力踢了他一脚。

 

虽然又抢回先机,可是论打架我差他太远,没几下就被扭着胳膊按在地上。

 

“顾瞻林,你今儿不说清楚,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虽然脸蹭着地,阻碍了我的动作,虽然一咧嘴,嘴角就抽痛不已,我还是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石斌,我爱你。”

 

“你这个——”他咬牙:“妈的,我更想揍你了。”

 

他举起手,脸孔扭曲了一下,又放下,狠狠地骂了两句。

 

“这就是你做的,石斌,我跟你学的。”

 

看着他困惑的眼,我笑了。

 

“不明白?没关系,我告诉你。很多年我都泡在冷水里,每次冷得受不了,每次快要淹死了,你都毫无例外的把我捞上来,不管我是求救还是求饶都一样。你说你是不是混蛋,要么就用心一点,别让我再掉进去,要么就绝情一点,干脆让我冻死。”

 

“什么淹死,捞上来的——”他的眼皮突然一跳,咬牙:“冻死——”

 

猛地把我翻过来,黑漆漆的眼直看进我的眼。

 

“你今儿到底存了什么心?”

 

他的声音难得的冷静,我却突然觉得周围冷飕飕的。这人,该明白的时候一派懵懂,不该明白的时候偏偏精明得要命,

 

“我今天回来是要拿些换洗的衣服,我以为你的父母会再住几天。”

 

“别想骗我,你知道我父母走了,还是装不知道不接我电话。说,要是我不找人拦住你,你就走了是不是?”

 

“石斌,你真的以为那个保安拦得住我?”我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苦涩:“就算后悔了,也不会突然避而不见,这是我要求你答应的,对我也一样适用。”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曾经深受其苦的,怎么还会让他领受,所以我就算真地会被打死,我也不会选择不告而别。

 

“别动。”

 

他突然扳住我的脸,目光是若有所思的深沉和疑惑。他和我在一起从不爱动脑子,这样的目光还是头一次,虽然我希望他能多用点心,可是被人这样近距离地盯着看,谁也受不了。

 

我有些无措地摸摸脸,干笑:“我脸上长花了?”

 

他不理我的玩笑,问:“你刚才想到什么人?”

 

我心一跳:“你啊,这时候我还能想到谁?不过——”我歪着头勾起嘴角:“如果你坚持,我也可以想想别人,譬如说范绰,再譬如说——”

 

“你敢,”他抓住我的胳膊狠狠一摇,口中酸气四溢:“范绰那个王八蛋,知道你爱瞎琢磨还给你灌输那些,不安好心,我饶不了他。”

 

“谁在瞎琢磨,”我哭笑不得:“石斌,你不是挺自信的?何况我对你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

 

狂放的气质化为内敛,他的目光又呈现出若有所思的深沉,这时候的他不再是鲁莽的少年,也不再是蛮横的情人,充满成熟的魅力,不骂人,不无理取闹,不胡搅蛮缠,这是外面的他,是作为石总的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惋惜,他在我面前保持了最纯粹也最恶劣的一面,十年不变。

 

他顿了一下又说:“可是某个瞬间,就像刚才,我会突然觉得你心里还有别人。”

 

一瞬间呼吸有些困难,我勾住他的脖子,嬉笑道:“猜对了,奖励一下。”说着在他脸上啧啧有声地亲了两口:“想知道那是谁吗?”

 

“谁?”他瞪起眼,脸比锅底还黑。

 

我笑:“他叫石斌,你不认识的。”

 

“坏蛋,”他俯身咬我的嘴唇,气息如炙热的风呼呼吹在耳边:“就知道不可能,你这怪脾气除了我谁受得了?”

 

“什么?”我大叫,“你恶人先告状,也不看看你的臭脾气,我觉得我特伟大,比释迦牟尼还释迦牟尼,比观世音还——啊——”

 

他突然压上来,一下子把我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出。这人真不是君子,我一面躲闪他的嘴唇,一面紧紧抓住秋裤,防止它遭受和外裤一样的下场。

 

“什么日子你就穿这么多,也不怕热死,快,自己脱,等我动手你就惨了。”

 

“你简直——”我硬生生忍出骂人的话:“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哪怕等我说完话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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