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己亲爹病情一星半点都不知晓，到时候又该怎么样？
袁斌苦笑，“他父子俩的事情，我们从不过问，都是一个说了怎么办，我们就都听着。你别笑话我们家，多少年前不是没人试过要做好人让他们和解，哪个不是落了一身不是？没人敢管这闲事。最重要的是，袁朗不想接管我叔叔这份产业。”
吴哲应了声，“我听他提过，当年就为这个，他报考空军去了。”
“说起来都可笑，他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叔叔接到通知电话，我在旁边。他挂了电话居然大笑了几声。好像袁朗往外跑了多年，最后还是被送回家来。可谁想到袁朗第二年就去读航天相关的专业，誓死往学术堆里钻。我叔叔差点被他活活气死。”
吴哲盯着袁斌的眼睛，不知道下面接什么好。
“你别多想，能来看一眼叔叔就好。至于要不要告诉袁朗，我劝你不要。如果我叔叔开口说打电话给他，他自己会的。”
正好说完，护士走出来，“家属在哪里？可以进去了，不过不要说太长时间的话。他需要休息。”
吴哲表示既然今天袁纪南需要休息，那么他就先不进去了。袁斌拉着他，“你大老远从北京过来的，连病房也不进去？别抽风了。”
袁纪南精神还不错，可吴哲一眼就看出来是强撑的。谈话持续了不到五分钟护士就进来赶人。袁斌说的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关于公司的，吴哲等于就进去打个招呼而已。而且这场谈话从头到尾不涉及袁朗。
袁斌和吴哲一起出了医院，袁斌开车送吴哲去袁家。
“算了，我还是回北京好了。”
袁斌不同意，“睡一晚再走，否则我叔叔会埋怨我。再说，张妈今晚一定做了好菜，我可不想一个人吃一桌子的菜哈。”
吴哲百般无奈之下同意。晚上他解决掉张妈做的大部分菜肴，袁斌连连对他说谢谢，顺便给他灌酒，和袁朗的酒量比起来，袁斌简直不像地球人。吴哲看着他一瓶白的下去愣是没咋地，倒是最后他死活不要再喝，跑去厕所装吐才躲过那后面的敬酒。
晚上倒在袁朗的床上，吴哲睡不着。他还清晰地记得袁朗那天晚上告诉他他家的事情的最后总结：狗血八点档，是不是？真遗憾，生活总是比电视剧更狗血。
吴哲返回北京三天后，袁朗回国。
林冉坚持要袁朗先来家里吃饭，吴哲在见到袁朗之后忍了好几次才憋住想要说的秘密。袁斌送他上飞机前的话在耳朵里反复炸响：别怪我没告诉你，千万别和袁朗提这次的事情，就当你不知道。
饭桌上袁朗表现得一切正常，看不出任何得知自己父亲生病的样子。吴哲则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宁。
直到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袁朗笑着从行李箱里取出一瓶酒，“我记得你上次很喜欢喝这个，就带了瓶回来。”
吴哲闻着他倒进酒杯的酒，笑了，“这怎么回事，现在喝它？”
袁朗拍拍他肩膀，把杯子递给他，“快喝醉，然后我好套你的话。”
“套什么话？”
袁朗哈哈大笑，“看你吃饭的时候那样子，椅子要坐出个洞来了。如果不想被我灌醉，那就自己招了吧。有话要说？嗯？”
吴哲一下子哑口无言，低头喝酒装装样子。
袁朗在他身边坐下，“到底怎么了？车队对你的名次不满意？还是最近外界又风传你的负面新闻？”
吴哲一仰头把酒喝光，感觉好像真的壮了胆才开口：“先说好，这是你要问的，不是我要说的。”
袁朗笑眯眯地点头。
“你爸住院了。”
袁朗没反应，吴哲则是压根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他想了半天，又开口，“说是肾不好，已经出现坏死的情况……医生说病情恶化很快，如果……”
袁朗做了个要他打住的手势，“你见过袁斌了？”
吴哲点点头。
“那应该是很糟糕……你不用解释了。”袁朗站起来自己去倒酒。
吴哲追着他问，“你要不要回西安？”
“他都不打算通知我，我为什么要回西安？”
吴哲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可他是你父亲。”
袁朗喝了口酒，“吴哲，我上次对你说过的，你看重家庭，不代表我也要看重。”
Chapter 33
吴哲经常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吵架？
他自视算个好说话的人，可还是逃不掉形形色色的各种口水仗。从小看家里的，长大了看外面的。开始他还沾沾自喜能把自个儿给撇清，因为在这事上独善其身没什么不好。但是遇上袁朗那年一切掉个个儿。
吵架、吵大的架、吵小的架……两个人急了就冷战，互相不着面谁也不碍着谁。等想明白了再见面，见面说一说，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吴哲有时候会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袁朗不去看住院的袁纪南，说到底和吴哲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不是他的爹。可吴哲到底是被袁朗惹急了。
“那我算什么？”
袁朗没想到半路他杀出这么一招，“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哲站起来，“当然和我有关系，你不要家是么？那要我干什么？”
“我和你在一起不代表我们要结婚生孩子吧？吴哲。”
吴哲被这话气着了，“我没办法理解你。”
“我也没说非要你理解这个……我和你在一起，是你和我个人的需要。说到底，我们只需要对对方负责。家庭不是只对对方负责，可我们除了对方再没有别的……”
“你就是歪理多。”
袁朗笑，“你指望我怎么样呢？”
吴哲低头想，是啊，他指望袁朗怎么样呢？打嘴架这种事情向来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真要搞个辩论大会，口若悬河不是不可以。袁朗这次倒没把自己死死包在里面了，但伴随而来的东西让他觉得冷漠、困惑。
“好，放下那些大道理。我今天就问一个问题，他是你爸爸，病得很厉害，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袁朗看着桌子上那瓶打开的酒，很久之后才叹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过的，直到你出现。”
袁纪南一个月之后出院，吴哲在家中接到袁斌电话。
“你不用担心了。”袁斌笑起来的音色有些像袁朗，吴哲默默地想：真不愧是一家人。
“那你还回上海？”
袁斌否认了，“不了，这次就留下了……我叔叔好像已经在打算培养我做公司继承人了。”
吴哲啊了一声，“他这么多年不是都……”
“是啊，都想要袁朗某一天脑子被石头砸了回心转意。”袁斌笑得很轻松，“我倒不是说喜欢管这烂摊子，只是觉得能有个人退一步实在是我家的幸事。你不知道这些年光为了这个，我都看见他们俩闹腾多少次了。”
吴哲似乎感觉到对面袁斌传递过来的一种无奈。“我想知道的是，袁朗就为了TA妈妈的事情，还有不想接管公司，这么多年一直尽量不回家？”
袁斌那边沉默了一下，“我没有体验过太多父爱，所以我不理解父亲和儿子那些近似变态的做法……但是，我想可能有一天你能理解。”
吴哲苦笑，然后转了话题。
他现在的确没办法理解，十八岁前，他和吴洪义一直是教育者和被教育者的关系，更多近似于师生。大概这种关系弱化了一些矛盾。
袁朗和袁纪南多年的战争，最后以袁朗的胜利而告终。他再也不用担心被逼着去做那份他不喜欢的工作。
大年三十。
吴哲执意要拿烟花到楼下放，林冉哭笑不得，“都三十多的人了，还这么喜欢玩小孩的东西。”
这时在一边舍命陪君子的自然是袁朗。“我和他下去，您别担心。”
吴哲手里拿了一把细长的烟花，一根一根看似灰木条，点燃之后却火花四射，十分好看。
第一根燃尽的时候吴哲忽然在落寞的尘埃里抬头，“我们过去吵过很多次。”
袁朗拿了一根去点燃，烟花四溅释放出的光和影在交替，“是，我们吵过很多次。”
“你在你爸身边安排了什么人？这样你就知道他入院的事情是掺了水份的。”吴哲突然问起来。
袁朗笑，用拿细长的木条一样的烟花在空气里绕圈圈，火花残留下来，交织连接成火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严重的肾病怎么可能最后悄无声息地出院？再说，我又不是傻子，我可以给齐桓打电话咨询。”
袁朗笑了，“哦，你还挺聪明呢，小间谍。”
吴哲懒得搭理他，“是张妈吗？”
“你可以直接进国安了。”
“去你的。”吴哲一脚过去。“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地方不安插人的。”
袁朗恍然大悟，“我说你这次怎么没和我玩厉害的……原来早看出来了。”
有几个小孩从楼道内冲出来，吴哲让开地方给孩子，袁朗站到他身后。孩子们开始在空地上点燃各种各样的小烟花，打转的、飞盘式样的、陀螺状的……烧起来的火焰幻化成照耀夜空的灯光，吴哲看得高兴，“这些我小时候都玩过，没想到还有啊……”
袁朗陪他看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安静，远处开始间断性地也响起鞭炮声，看来解禁烟花对于大部分市民来说还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夜空上方的星星被各种绚丽的焰火替代，尽管北京的夜晚本来就很难看到星星。红色的碎屑开始在小区内的地面上积攒，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袁朗忽然大声地喊：“这次你为什么没生我的气？”
吴哲没穿太多下楼，有点冷，他原地跳了跳，“谁说我不生气？”
“那你怎么……”
吴哲贴到他耳朵边：“我憋着，我乐意！你管我呢。”
袁朗哈哈笑几声，“说实话，”手捏到吴哲的腰，“否则晚上我要你好过。”最后一句他没说出口，只是动了动嘴巴做口型。
吴哲轰地变成了大红脸，然后憋了半天，“我们以后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
袁朗露出疑惑的表情，吴哲继续解释说：“我说我们以后都会这样的。你说你不看重家庭，但是我看重啊，袁朗。即使今天我们好好的，明天你的家人，或者是我的家人，说不定都会和我们牵扯上关系。或许你可以做到站在一边沉默对待，但是我不能，我大概还会做一些事情，在你眼里那是多管闲事。我们俩在这件事情上或许永远无法做到统一答案，因为你和我的过去完全不同。我不需要我们相同，就这样吧，也挺好，吵一吵说明我们还彼此在乎。我担心我们会有一天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
袁朗去握他的手，呵上几口气给他暖和，“我们要一辈子这样争执下去吗？”
吴哲笑起来，他先动了右边的嘴角，然后整张嘴的线条舒活起来，慢慢延伸出笑容，“袁朗，我很在乎你，在乎我的家庭，也在乎你的。有人说喜欢一个人要接受他的全部，我做不到。我不接受你那个观点。但是我谅解它。我知道我要和它共存很久，说不定是一辈子。我在你和它之间摇摆了一阵子，然后我觉得你的优点大于它给我带来的负面效应……”
袁朗看了看不远处的孩子们，然后摸了摸吴哲的脸，“我们不会分开的……因为在这事上，理智大于情感。”
吴哲苦笑，“还真不知道是幸事还是倒霉。”
袁朗笑得十分灿烂，“我想有那么一天，可能你会讨厌我。”
“嗯，我现在已经开始讨厌你了。袁朗你不怕被人看见我还怕呢，把你的爪子拿远点。”
袁朗指了指夜空，“这里看不到星星。可是你和我都知道它们就在那里，可我们一样真实地存在，毫不夸张。但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相信眼前的美好，所以孩子们更喜欢拿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