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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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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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暖和又吃饱喝足的Viggo只觉得困意排山倒海而来,他很快屈服照办,前后只用了三十秒,便已睡得人事不知。

    Viggo醒来的时候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他的手习惯性地摸到床头的灯,啪地一下打开。每辆拖车的构造都差不多,他用了差不多半分钟才想起来自己是在Orli这儿。

    扭过头,他看见床头的小柜子上放了好几个相框,有Orli和家人的合影,还有他和Hobbits,以及其它剧组成员的。比较特殊的是Orli和一个高瘦的年轻人一起拍的,那人明显有德国血统,眼睛狭长,脸骨线条冷硬,绝对算不上英俊,却有张让人一件难忘的脸。两个人都穿得很随便,隔开一步站在一条窄街上,表情有点相似,是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玩世不羁。不同的是Orli的眼睛里仍然闪烁着天真,而那个人的眼神则充满了颓废与神经质。

    Viggo忽然间明白这个人就是Atti。

    我不喜欢这个家伙,他在心里说,他的眼神里有太多的东西,不是Orli所能明白的。

    Viggo坐起来,一觉睡过他觉得自己好多了。床头的表显示是十二点,他想他得先弄点吃的,然后回到自己的车里再睡一会儿。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Orli缩在沙发上,身上乱七八糟地裹着毯子。外面的窗帘不怎么严,透进来光,可以看见他眉毛皱着,好象睡得不怎么舒服。沙发旁边扔着一个洗衣筐,里面扔着好些烘干的衣服都没有叠。只有Viggo的那几件被他挑出来,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不管他对自己多么马虎,在Viggo的事上,他总是认真得可以。

    Viggo站在沙发前看了他一会儿,有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叫醒他。

    拖车里光线昏暗,香波和洗衣液的淡淡香气仍然弥漫在空气里,Viggo的一颗老心不知如何就变得温柔。他实在不忍心叫醒这个稍稍张着嘴睡得正香的孩子,最后决定尽量不惊动他地把他移到床上去。

    他很小心地把手伸到Orli的脖子和腿弯底下,这些是他从前抱Henry时练惯了的,动作又轻又有技巧,一般不会让人惊醒。当然比抱Henry要多用些力气,不过也多不了多少。他再次想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得想办法让他多吃一点。

    他把Orli放进被子的时候,有一个东西从Orli背后掉出来。那东西软软热热,起初摸到的时候吓人一跳,拖出来看看才发现是一个热水袋。

    Orli一定是把这东西塞在背后暖和他的背来着,是又背疼了吧。早知道这样淋雨拍摄会让他背疼,但这倔孩子就是藏着不说。

    Viggo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替他把被子盖好,自己进了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把热水袋里只剩下体温的水换掉。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到已经不会烫坏皮肤的时候,才拿回去给Orli热敷。

    他尽量不出声地做了一些饭,留出一些放在炉子上盖好,自己也草草吃了几口。出门前,他给Orli留了一个纸条,贴在他浴室的镜子上。

    最后,他站在门口想了一阵,象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悄悄走进卧室,替Orli上好了闹钟,才自觉功德圆满地离去。

    十天后的那场拍摄对Orli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他一晚上拉弓拉了不下五百次,最后双手放在那儿不动都会自己哆嗦。

    还有那该死的背,每做一个标准拉弓的姿势,就象有根毒鞭子狠狠抽他一下,有那么几次他简直怀疑是那个合金钉子从骨头里掉出来了,在他身体里头乱扎。

    他真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咬着牙挺过来,而没有弄个昏倒什么的闹剧。

    但是终于停拍的时候,他觉得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断了。他拄着弓靠在后面的砖墙上,觉得自己一动也不能再动了。谁要是敢再让他动一下,他就要当场死给他看。

    Viggo找到Orli的时候,他就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觉得Orli那张脸简直就快和他后面的砖墙一个颜色了。

    “Orli?你还好吗?”他走到他身边,担心地问。

    “很不好。”Orli简单地说。

    Viggo没说什么,他伸手到他身后,轻轻帮他卸下箭袋来。然后他开始帮他按摩后背。

    当他的手掌放上去的时候,觉得衣服底下那个单薄的背轻轻抖了一下,但他不为所动地继续下去:“这样好一点么?”他问。

    Orli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用冰凉的手把Viggo的手拨开:“行了,我想我现在大概能走回拖车了。”

    Viggo替他把弓箭拿去还给道具组,然后又赶上他。这孩子真是累坏了,他想,他平时走路有现在的三倍快。

    他一直跟着Orli进了他的拖车,当Orli用一双迟钝的眼睛看着他时,他说:“我想没人帮忙你未必脱得下那身衣服。”

    衣服上那些中国式的盘扣复杂极了,还有紧得要命的靴子和裤子,看Orli手直发抖弯腰都艰难的样子,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

    “不用,”Orli说,倔强地绷紧了嘴角,“我自己能行。”说完他就进了浴室。

    Viggo耐心地站在外面。

    他很明白Orli的心态,换了是自己也不愿意象个废人似地连脱衣服都要别人帮忙。但是这家伙的逞强倔强让他觉得担心得要命。

    不管他的背到底折磨了他多久,他以前都还掩饰得不错,可是今天的情况很不一般,他根本就没有装作正常,要痛到什么地步才能让这一向能忍的孩子装都装不下去?他想也许真该让他试试自己刚托朋友寄来的药酒了。

    这时候他听见浴室里砰地一声大响,他觉得心一下子象要跳出来似的,想都没想就伸手推门。浴室的门锁自从上次被Orli撞坏后就没修,所以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去了。

    他一眼看见Orli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扭坐在地上,上衣已经脱了,裤子也脱了一半。

    “出什么事了?”Viggo立刻蹲在他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Orli咬着牙说,“就是刚才脱裤子的时候没站稳。”

    Viggo松了一口气,但是当他看见Orli的眼神时他吓了一跳。

    “Viggo”,Orli茫然地看着空气中某一点说,“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彻底瘫了的。”

    “胡说八道!”Viggo愤怒地骂他。

    他小心地把Orli从地上搬起来,尽量保持他原来的姿势,Orli一动也不敢动地任凭他搬,只是在牵动到背的时候才疼得瞳孔一缩。这么近地看他,Viggo才发现他嘴上全都是咬破的口子。

    他心里猛地揪了一下,他知道这叫作感同身受。就象Henry小时候发烧,烧得满嘴大泡,直说胡话,他简直就心痛得坐不住,不知道要怎样才好。

    “止疼药不管用了?”他问。

    Orli摇摇头:“我最近没吃。”

    “为什么?”

    “吃了那个脑子就不清楚,动作总是做不到位,Peter会不高兴。”

    “Peter是个白痴,你也是。”Viggo狠狠地说。

    他把Orli放在床上,替他拽下裤子,盖好被子。“你等我一下,先别睡着。我回去拿点东西。”

    他拼了老命跑回自己的拖车,自己都诧异一夜的拍摄以后竟然还能发挥出这么大的潜力。前后不到十分钟,他回来的时候喘得象个风箱,Orli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把一张干净的床单铺在地上,对Orli说:“我得把你弄到地上来。这儿比较硬,而且不会弄脏了床。”

    把Orli安置好以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那瓶药酒。

    “听着,Orli,这东西是中国专治跌打的草药酒,味道很呛。你可能也从来没用过,但是我跟你保证它有时候非常管用。你知道,加州那边很多中国的跌打诊所名声不坏。我现在要给你试试。”

    “要试就试吧,”Orli说,“我反正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

    Viggo倒一些酒在Orli的背上,然后开始用力搓揉。起初Orli还因为忍痛浑身绷得紧紧的,但到后来,那种仿佛有一团强有力的火在他背上燃烧的感觉,热辣辣之中带着舒适,慢慢消除了那种僵硬难耐的疼痛,他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Viggo仍然不停地搓着,在确信Orli的背已经好过一点以后,他开始用药酒帮他按摩胳膊。拉弓拉了那么多次,不累不痛才怪。他一点也没想到自己也很累了,他甚至很高兴自己的手和胳膊很快就搓得发麻,他已经感觉不到疲倦。

    “停下来!”Orli忽然说,声音里带着鼻音。

    “很疼吗?”Viggo紧张地问。

    “不,已经好多了。”Orli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

    “那就再搓一会儿好了。这个搓得越久越有效果。”

    Orli有一会儿没说话,Viggo自觉自发地打算继续。但是忽然,Orli从背后伸过手来,抓住了他的。

    “我说停下来。”他有点恼火地说。

    Viggo有点吃惊:“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Viggo笑起来,这让人怎么回答呢,孩子们总是问这么高难度的问题。

    “嘿,小子,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他开玩笑似地说。

    他看见Orli翻了一个身,这次好象不怎么费劲。中国人发明的东西有时候真是神奇。他感激地想。这小子刚才还动都不能动呢,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翻身了。

    他自己高兴了一阵,才发现Orli正望着他,脸上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Viggo”,Orli的语气有一种深思熟虑的悲哀,“你把我惯坏了,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你了,我该怎么办?”

    Viggo有点好笑地问:“你说‘失去我了’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太老所以会比你先死?”

    他忽然想起来Henry五岁的时候刚刚明白什么是死,每天晚上睡觉都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哭兮兮地说:“爸爸,我不让你死。”好象他一踏出卧室门,就会暴毙似的。

    “不,不是那个。”Orli说,“我是说有一天你会讨厌我,见到我就恶心,你会再也不想看见我,宁可没有认识过一个名叫OrlandoBloom的人。”

    他说这些狠话的时候,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缩得很小,那种冰冷痛苦的光,就象一只被主人狠狠踩了爪子的猫。

    Viggo开始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孩子天真幼稚的问题,他的老练事故以及一个艺术家的敏感使他感到,这是一个成年人在太久的痛苦思考后再不能忍耐而暴发的问题。他隐约看见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正在露出本来的面目来,这使他觉得大难临头的惶恐,忐忑而心慌,烦躁莫名。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丢下一切就此走开,再也不必面对这些问题。但在一片混乱中,他看见Orli的眼睛,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那么冰冷而痛苦的光芒,带着种豁出去的绝望,那就象是两根尖针一直一直扎进他心脏里,让他疼得头上冒汗。

    他怎么能够伤害这个人?他怎么能够?他一辈子也做不到这个。

    “不,”Viggo开口的时候,声音干涩:“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不会讨厌你。我知道我绝对不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盯着Orli,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那个时候就象是风雨欲来的海面,朦朦滚动的灰雾里一闪一闪的烟蓝。

    Orli看了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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