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醋- 第38节

江风生见状，陪着江吴氏一同坐下，照着信上所写的认真念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短，连笔迹也不是江凤玲规矩的小楷，看来是让丫鬟代笔的，字都写得板板整整。信里，大概说了几句思乡念家的话，后又告知了三天之后回门的事宜，便再无其它多与了。

江吴氏看着儿子合上了信，问道：“就这些？”

江风生道：“妹妹就写了这么多。”

江吴氏闻言点了点头，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吩咐了两句让他照着信上说的准备，千万不要怠慢了马上要回门探望的王女婿。

江风生依着答应了两声，把信留给了母亲，起身找了借口离开。

出了门之后，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屋子，拐进了左门的旁院，绕过了两处厢房，到了下人们住的院子。

院子里几个丫鬟坐在院子里洗衣服，一见他走了进来，不免都有些慌乱，双手用力的抹了围裙两下，上前道：“少爷，您怎么来这儿了？”

江风生大略的望了一圈，温和道：“刚从二奶奶出来的莺歌在屋里没？”

丫鬟们闻言摇了摇头，道：“少爷，莺歌她不住这里，管事的给她归到正院后面的屋子了。”

江风生第一次来下人们的院子，显然还搞不清楚哪跟哪儿，不免点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说完，便准备转身就走。

身后的丫鬟心里还纳闷着呢，就见他回身笑着嘱咐道：“记住，别和其他人说我来过这儿啊。”

第一卷　无巧不成书　第四十五章　私心（中）

许是，因为上一次没能帮上的忙，江风生对那时悲伤欲绝的莺歌，便不知不觉的上了心。刚巧，今天又在母亲那里见了她，江风生的心里就更加放不下了。

江风生在后院寻着了正挑水的莺歌，单薄的肩膀被重重的扁担压住，看起来一副很吃力的模样。原本，散乱的头发已经梳理好，露出半边红肿的脸颊，更显得楚楚可怜了。

这院子里还有两个丫鬟在干活，一见到江风生进来，连忙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屈膝行礼。

“恩。”江风生淡淡的应了一声，眼睛依然瞟向莺歌所在的方向。

莺歌闻声抬头望过来，神情好似很平静，但眼底之中却有一些闪躲的犹豫。

江风生看着她道：“这么重的活儿，怎么不让小厮们来做。”他的语气很温和，好像是在和她商量着一般。

旁边的两个丫鬟听了，不免瞄了莺歌一眼，暗暗道，她才刚挨了罚，少爷就跑过来这里，不会是为了来看她罢。

莺歌缓缓放下扁担，恭顺的低下头并未答话，只是静静的向他福一福身。

见她没答话，江风生的脸上有些尴尬，可随即转念一想，她可能是为了避嫌才故意不答的。像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子，只要行为稍有偏差就会落下一身不好的名声，更何况她才刚在府里惹事挨罚，言行举止更不能轻易犯错。想到这里，他不免接着平静道：“莺歌，等会儿你过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

莺歌闻言，沉静的脸上有些茫然，只道：“是，奴婢明白。”

江风生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稍作停留，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旁边的那两个丫鬟见状，无意的看了莺歌一眼，接着做自己手头上的活计，好似刚才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挑满整整的一缸的水之后，莺歌按着江风生的吩咐过去找他。临要进门的时候，脚下的步伐稍微顿了顿。他的住处在东院靠南的地方，显得也有些偏僻，却是比其他地方要安静的多，反而和江风生内向沉稳的个性很相配。

莺歌走了进去，目光直直盯着地上的暗纹，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少爷。”

“哦。你来了。”江风生正在偏阁里看书，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起身走到厅房里来。

“来，坐下说话。”江风生十分从容的坐到椅子上，然后，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谢谢少爷。”莺歌依旧低着头，淡淡道：“奴婢站着就行了。”说实话，她不明白江风生的行为有什么深意，暗地里对他抱有几分芥蒂。

江风生没有勉强她，开口道：“你的脸没事吧？”

莺歌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语塞，只摇摇头道：“奴婢的皮粗不碍事。”

“这段日子，也为难你了。”江风生的语气很亲切，“不过，柳儿的事已是无法挽回。以后的日子，你得多为自己着想一些才是。”

莺歌抬头，望向一脸温和的江风生，神情有些羞涩道：“奴婢知道了。”心中暗暗思量着，他这一番话是否还有其他的含义。

江风生看着她沉吟了一下，接着道：“等过几天，我想去向母亲把你要来，不知你愿不愿意？”他身边的丫鬟只有两个，都是江吴氏之前指来的。江风生平时并不喜欢她们跟在身边伺候，说实话，他喜欢懂事机灵的丫鬟，比如像莺歌这样的。

“少爷。。。您”莺歌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奴婢笨手笨脚的，实在怕伺候不好少爷您。”

这算是拒绝吗？江风生闻言脸色微微尴尬，故意轻轻的咳了两声掩饰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莺歌不解，轻声急道：“少爷，奴婢不是不愿意。”

江风生举手示意她无须多言，只起身走过去，接着道：“之前，柳儿的事没能帮到你，我很遗憾。以后，你若是继续留在我母亲身边，恐怕是不会好过的。所以，我只是想竭力帮助你一些而已。”

这话一说，莺歌心里忽地一阵酸软，多日来的委屈涌了上来，微微红了眼眶。

江风生的眼角颇有不忍之态，欲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抚慰，可是，犹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手去。

莺歌不敢去仔细想江风生的这份心思，究竟是一时兴起怜悯她，还是真的诚心诚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他与自己靠得那样近。

江风生停一停心思，重新恢复平和的笑容道：“你想好了没有？”

莺歌愈发的低下头，轻轻点一点头，回道：“是，能够服侍大少爷是奴婢的福分。”

江风生闻言笑了，接着道：“好，我会看着办的。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莺歌抬眼看向他，微微应了一声。

回到了厢房，大伙儿都去吃饭了，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灰暗的屋子里，莺歌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回想刚才江风生温和亲切的模样，不禁怀疑似地摇了摇头。越想越乱，她忽地想起了什么似地，起身翻出了一面铜镜，借着外面暗沉的光线，打量着自己的容貌。

镜子里的那张脸，实在谈不上美丽，勉强也只能算作清秀，再加上脸颊上的一大块红肿，更是觉得心虚。

莺歌有些丧气的摇摇头，这样的容貌怎么能拉拢住少爷的心。也许，江风生只是看她可怜而好心怜悯罢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含义。

莺歌想到这里，忽地无声无息的笑了，嘴角还带着一点讽刺和自嘲。暗暗道：“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主子，你是奴婢，就算真的有心要你，最多也不过就是做一个通房丫鬟，一辈子无名无份，无人终老。”

她一股脑的躺在床上，心中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天真，可是，与此同时，耳边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回响着。“不管怎样，江风生有私心想要照拂你，也许，这是一次机会，总比如此卑贱过一生的好。”

莺歌再次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一面希冀一面担忧，突然觉得不管最后会得个什么结果，她也无所谓了。

第一卷　无巧不成书　第四十五章　私心（下）

傍晚时分，江宝颐陪着父母吃过了晚饭，江元氏见她气色颇好，又留她多聊了一会儿。谈话间，江元氏有意无意的说起了王家，提起王仲熙的时候，更是微微一笑，好似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宝颐顿时心领神会，说了在离开太原之前，王仲熙要过些日子来亲自登门拜访，意在能早日将婚事谈妥。当时，一见他口气坚决，满脸倔强的样子，江宝颐也只好随了他。

话音刚落，原本在一旁打瞌睡的江海，立马精神了不少。

“女儿啊，这么说你喜欢那小子了。”江海看着女儿，低声问道。

江宝颐稍有一丝犹豫，答非所问道：“这次筹粮食，他帮了我不少的忙。”

江元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人家了。”

江宝颐在一旁乖巧回道：“一切由娘做主就好，不过，也不用太隆重的。”

江海看着她们母女俩一迎一和的，不免又道：“女儿，我看不单是想串门吃顿饭那么简单吧。”

江元氏闻言嗔了他一眼，温和道：“有事没事的，那孩子过来以后不就知道了。你总急什么？”她知道女儿有些害羞为难，便接着拉过了她的手，温和道：“仲熙少爷有什么喜欢忌口的，你该知道一些。等回头告诉厨房的婆子们一声，别让她们做错了。”

江宝颐安静点头，听着母亲又多交代了几句，天黑之后，才起身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她离开，江海望了一眼身边的夫人，迟疑片刻道：“刚才，你怎么不多问几句？”

江元氏笑着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反倒让宝颐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哎。”江海脸上的神情活跃了起来，不解道：“王家那小子，一看就是孩子脾气，还没长大似的。咱们宝颐会喜欢他吗？”

江元氏想了想，道：“宝颐是个聪明孩子，不会草率的去决定一件事的。王仲熙年纪虽小，长得倒是讨人喜欢，对咱们宝颐也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既是有点孩子脾气，也是无伤大雅的。只要，他能一心一意对咱们女儿，那就比什么都强啊。”

江海闻言咂了咂嘴，“夫人的意思是。。。。”

江元氏笑着道：“老爷，我的意思是说，你太多虑了。宝颐她一向分寸的，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凭江海对女儿的了解，他倒是不担心什么，不过是，觉得王仲熙毛毛躁躁的样子，实在有些配不上自己的心肝宝贝。不过，俗话说的好，女大不中留。像宝颐这样的年纪，也该要准备准备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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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江风生心中有事，特意过去了江吴氏那里一趟。

待他把话说完之后，江吴氏的眉毛一耸，倒是很意外道：“我说儿子啊，好端端的你要那丫头过去作甚么？”

江风生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儿子一向喜欢安静，所以，想找个本分话少的丫鬟搁在身边。”

江吴氏闻言，瞄了他一眼，接着道：“行了，你喜欢就领去吧。反正，我一看见她就心烦。”

江风生脸上微微有了笑意，客气道：“谢谢娘亲。”

江吴氏见他如此，心里不免多想了一层。江风生今年也有二十岁了，整日除了去作坊上工，几乎在没有任何别的心思，更别说是娶妻成家了。之前，江吴氏也没少给他张罗婚事，可江风生却总是闭口不谈，好似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如今，他亲口要了莺歌那丫头，倒是一点不像他会做出的事情。

“风生，娘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江吴氏蹙了蹙眉，“你要是喜欢莺歌那丫头，可以把她收了做通房。不过，在那之前，你一定得先娶妻过门才行。”

听了这番话，江风生没由来的轻咳了两声，淡淡的道：“娘。您想得太多了。儿子并没有那层意思。”

江吴氏拿眼看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明镜的很。只道：“娘只是提醒你一声，省得你背地里让人说三道四。莺歌那丫头可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昨儿个你也不是没见着，她惹事打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