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左岸 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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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左岸 小么-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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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决了堤,第一次,我为牒云的离去而哭,为他,也为我自己。

        真的,要说再见了。
        提起行李,最后一次环顾河左岸这层公寓。在这里,有我和牒云的第一次接触,也有我和他的最后分别,在这之中曾上演的诸多戏码,不论欢与痛,我都知道我将永志难忘,像冰河划过山川留下的深刻烙印,我忘不了。

        唯一带不走也割舍不下的顶楼的那方天地,我将它留给了命运。那是我元能左右的空缺,也许、也许我会再回来?那时肯定已是另外一番风景。
        临行前我去找了季平,看到了那个和我有着相同名字的小男孩。他的个性很坏,没给我这个不速之客好脸色看,我不以为忤,倒是季平一脸歉意,彷佛庆阳的不受教全是他的错。
        离开时季平将留有父亲连络处的纸条塞到我手里,又问及了我的去向。我不知该如河回答,好比一株蒲公英无法告诉你它将于何处落脚一般,我只是听天由命。也许幸运,我将在世上某处扎根〃也许不幸,我将萎地而亡。

        所谓生命,不过如此。
        外头的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睛直视太阳,犹如端详一件罕见宝物。寂地昙花一旦挨过了初升旭日的试炼,面对漫漫白昼又该以种何面目现世?冗长黑夜不再是你的依靠,仅存的单薄肉身能给你什么样的保护?我彷佛跨越了环绕在心中孤城外的那条沙河,立在宽广的天地,反倒无所去留。

        坐上车,我打算再到白沙湾走走。
        这最后一站,从今往后所有一切都将成为脑海里尘封的记忆。
        初春的白沙湾还是有些冷,海边的人潮稀稀落落;我学牒云将鞋子提在手上,海水涌上来淹没我的脚,而后又退去。原本沙滩上那些足迹旋即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海边那楝破旧的小旅舍依旧屹立在原处,进去时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娘正军手支腮打着盹,我问她要307的房间,她查看了房间住宿登记簿,说道,〃歹势,307有人住,309好不好?就在隔壁,格局都一样,打开窗户还是看得到海边。〃

        其实并没有一定要住。的理由,只是那儿正好是我上回和牒云来时所住的房间。不置可否,我掏出皮夹预付了房钱,自己提了行李上楼。
        经过307时隐约听到门后传来电视机的声音。里头住的是什么人呢?夏天还没到,海边饭店总是惨澹经营着,是情侣吧?才会有这般兴致在春天来到这里。那在旁人眼里,我又是什么样的人?自嘲地笑了,大概和落魄的失业或失恋者没两样吧?二者其实也没甚差别,横竖都是失去生命中某个重要慰藉的可怜虫。

        倒在床上困顿地昏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天色已暗,我下楼觅食,在附近的小吃店随便吃了点东西里腹,路上又买了一包烟。坐在门口连抽了好几根,老板娘见我单身一人,出来挤眉弄眼地问我要不要找个小姐来。

        我并不排斥和异性发生关系,在朱颜之前我也有过几个女朋友,性方面从来不是问题。既然从前没想过要利用这种管道发泄欲望,现在也没那个意思要破戒。
        老板娘见我不回答,心里也有数,仍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回柜台继续守着她的电视机。
        回到房里洗了澡,我走到阳台上吹风。时间才八点多,四周已是一片寂静,连隔壁房里都不见一丝声响。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哀,自己是如此贫乏,了无生趣地过了大半辈子;有朝一日发现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捉不住。一阵莫名的感伤涌上来,我慌忙按住眼角,近来我愈来愈像个女人,动不动就想掉泪。

        如果哭泣能换来什么,我不吝惜流满一缸咸湿的泪水〃如果不能,那又何苦多费工夫?

        重新回到床上睡下,明天还要赶一大清早的火车,还是早点睡。才刚躺下,门日便传来敲门声,打开门,原来是老板娘。
        以为她是不死心又来推销,不待她开口,我先行拒绝,〃真的不用了。〃
        她楞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笑了,杯〃啦,我来帮你换热水。〃
        看见她手中的热水瓶,我连忙让开,〃对不起,我以为是。。。。。。〃
        〃没关系啦,我刚刚也是随口问一问。〃老板娘操着不标准的国语,〃少年人这呢早就困哪喔?〃
        〃反正没什么事。〃
        〃电视摸看嘛好,阮这第四台哈米拢嘛有。〃
        〃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
        〃哦,是这样哦。也对啦,现在电视也没有什么好看,外面天气冷又不能出去玩,夏天啦,等夏天到就比较好玩了啦。〃
        〃是啊。〃我暧昧地微笑点头。
        · 156·

        那头老板娘迳自说着.〃我们这边就是这样,夏天冬天生意差很多,冬天一到房间都放着给它养蚊子了啦。女中也请不起,整间旅馆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在打扫,很累哦,还好今年有个小朋友来帮忙啊!对了,〃她热络地拍拍我的手,〃就是你本来想住的那间房间有没有?307的客人啊,年纪虽然小,不过人很乖,,每天早上都帮我整理房间。〃

        〃是吗?〃
        老板娘的话突然停下来,侧头看着我好一会儿,笑得诡异,〃难怪我〃直看你面熟面熟,原来你长得有点像那个小朋友画的人。〃
        〃我?〃
        〃素啊,那个小朋友在这里住很久了,平常很喜欢画画,我看你长得和他画的人很像,都是这样缘投缘投的。〃
        我的心猛然狂跳起来,难道是牒云?
        〃他叫什么名字?〃急忙忙我反问她。
        〃名字哦?〃老板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我不知道,啊素怎么了?〃
        我又问,〃那他长什么样子?〃
        〃长相哦?〃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他长得有点恐怖哦,十七八岁的样子,平常不怎么喜欢讲话,戴着帽子,大概不想让人家看到他的脸啦。不过说实在,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被他吓一跳,怃看过有人生那款钦啦。〃

        长得很恐怖?那就不是牒云了;牒云是个漂亮的男孩啊!
        我彷佛被当头浇了盆冷水,连心都萎缩了。
        〃少年仔,你系按怎?〃
        我机械性地摇头,〃没什么。〃
        她大概看我脸色不好,识相地先离卉,〃那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啦。〃
        不是他不是牒云,他应该已经和牒云教授到美图去了。我明明知道的,之前还特意挂了通电话到T大,得知牒云教授已经在三个月前辞职返美,牒云是他的独子、没有理由不带他一起走。

        在床上辗转几近难以成眠,张着空洞的双眼盯着斑驳的天花板,竖直了耳倾听房外的声响,我相信此刻若隔壁传来开门声,我定会毫不迟疑地冲出去确认那人的身份。
        静肃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时间像长脚的蚊子攀附在月影的尾端.一点一滴爬过我的床头,换来满室青灰色的晨曦;我开始着手整理行囊。
        镜中的人有一双血红的眼,捧水净脸,水珠落下,凝结眼睫上成为一滴泪。
        步出旅馆,车子早在上星期贱价卖出,我在路边苦候脱班的公车。
        我开始细数对向来车:雅哥、福斯、二菱。。。。。。白的黑的红的,快速划成三道流线飞驰而过,然后是一班灰扑扑的中兴客运停下。从车窗上看见四颗人头,还有一个戴着深蓝色牛仔帽的年轻人正准备下车。车停了〃会儿叉缓缓开动。喇叭呜响,司机的手伸出车外挥动着,我转头过去,终于看见我在等候的那班车出现在道路尽头。

        提起行李走到车厢最后面,刚刚在对面下车的那个年轻人正巧越过马路,从车尾后走向我方才离开的那楝旅舍。透过车窗的玻璃可以看见他走路的样子跟牒云有几分相似,习惯性地微微低头,像在追逐自己影子一般地慢慢前进。他摘下帽子擦拭额上的汗,撇过头往我的方向看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见他重新戴上帽子,又继续迈开脚步。
        〃停车。。。。。。〃跌跌撞撞冲到车门边,我对司机大喊,〃停车,我要下车!〃
        没等车子停稳,我立即跳下来,〃牒云!〃
        是他!肯定是他。
        逆着风我吃力地往日跑,嘴里好像乱七八糟地喊着什么,疾劲的海凤吹散我的声音,耳朵只听到飒飒风响。他持续缓慢行走着,风吹鼓起他的外套,飞扬在空中像只即将振翅而去的蝴蝶,而蝴蝶一日乘离了掌心便不会再回来。

        〃牒云?〃捉住了。我捉住他了。
        从今尔后,我将紧紧攫住这只手,再也不放开。
        〃徐离?〃
        他被我扯得整个人跟跄地往后倾,藏在帽缘底下半长的发顺势扬起,露出一张残破的脸。一张恐怖的脸。
        一道血红伤疤划过他的右颊,像镜面的裂痕,生生分隔出两个世界。一半天使一半妖魔,神祗落尘,地狱转生。
        我仍旧紧紧握住他的手。
        〃跟我走吧。〃我听见自己说。〃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
        长发覆盖住半边脸,他只眼看天,流下一滴泪。彷佛绿度母打开娑婆世界,看见受苦众生,流出悲怆情绪。静谧地溢出。
        〃爸爸走了,可是我并没有因此得到自由。〃
        搭上南下的火车,窗外飘起这季最后一场春雨。
        他说,爸爸一见到我就哭,眼泪从眼窝落下,无止无尽。
        我亲手毁了他的梦,冷冽地将他拽回现实的残酷里。他受不了。
        〃徐离,我一直,一直在等待你的一句话。〃
        我深深凝望着他,他的痛苦和,我的痛苦。
        为什么,幸福这么难以捉摸?
        它彷佛就在我的眼前,却像颗七彩缤纷的泡沫,一碰就要碎。
        〃牒云,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名叫徐离庆阳的小男孩的故事。我要告诉你,告诉我自己,我们都没有错。谁也没有错。你准备好了吗?那一年,徐离只有十岁。。。。。。

        河左岸外一章一我要我们在一起

        邵淇,展信愉快:
        接到你的来信,心里十分高兴。你在学校一切都还好吗?离联考不到一个用,准备得如何?记得你的第一志愿是T大法律系,在这里先预祝你金榜题名。
        我在这儿日子过得很好,徐离在附近找到一份临时教员的工作,生活凑合着;倒也还过得去。我自己也在准备考试,只是先前荒废了大半年的时间;念起书来份外不踏实。我原先是不打算再念书的了,我已经十八岁了,又是个男孩子,老让徐离养着像什么样?只是在这点上徐离却是十分坚持,理由千奇百怪,一时也说不清。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于是便答应了他试一试看,心里却是打定主意,如果没考上本地的师范院校,说什么我也不肯去念的了。

        你和你那日子最近怎么样?吵吵闹闹了一年多,倒是累也不累?亏你还自称情场圣手,连个乖乖牌的模范生也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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