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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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国之爱-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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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痛苦,难道不想寻死?”停了一会儿,文康说。“朕替你回答,因为你要报仇,你要复国,所以你要留着性命承受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昭华终于斜视他一眼,冷声道:“陛下怕了吗?”
  “哼。”文康轻蔑一笑,“你落到这一步,还敢逞口舌之利,朕捏死你就象捏死只蚂蚁,还会怕你什么?”
  昭华淡淡一笑:“陛下说过,若是昭华不经允许死了,陛下就会毁了燕国宗庙,屠戳燕地臣民,昭华虽沦为奴隶,但是仍然心比天高,绝不会因为被狗咬了几口就痛不欲生寻死觅活的,更不会因此忘了自己的责任。”
  想到身上肩负的责任,所有的痛苦就是上天降下的考验和磨炼,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文康眼光灼灼盯着他看。
  这个人,无论受到怎样的折磨,坚如铁石的意志终究不会被打垮,到现在还念着他要保护的国家和人民,天下还有谁似他这般。
  轻轻揪住他一绺头发绕在指上搓弄,微笑:“自欺欺人。”
  
  “不是自欺,因为这种痛苦并不是真正的痛苦。”
  “那么,什么才算真正的痛苦?”
  “身体的痛苦可以用药医好,心灵的痛苦却无药可医,才是真正的痛苦。”昭华顿了顿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给予这种痛苦。”
  文康眼睛不眨地盯着他:“那么什么人有这个资格能给予你痛苦?”
  “自然是心里在意的人。”说着,昭华卷起衣袖,露出臂上一道可怕的伤痕,看样子是被人一刀砍下,险些把臂膀砍下来。又道:“这是两年前我在西楚国游历时被盗匪砍的,险些废了一只手,现在已经记不得那人是谁,也不觉得痛苦。”
  因为在意,所以投入过感情,因为付出过,所以被伤害时才感到痛苦。
  
  文康眼光闪动,不知怎么,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和那个无名盗匪也没什么两样。不相干的人欺他辱他,怎么会有痛苦。
  哑声笑了一下:“所以你受到百般折磨,却能够坦然以对,就是因为伤害你的人不是你在意的人。”
  昭华微微点头,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是复国的信念在支持着他面对一切苦难,只要心中怀有希望,没有什么痛苦不能忍受,当然这不能说。
  
  “陛下英明。”昭华恢复无比恭顺的样子,“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伤害来自喜欢在意的人,那才是真正的痛苦。以前奴才天真愚蠢,还当陛下是当年的小康,存了一分希望,所以心里又痛又伤心,现在明白了,过去的终是过去了,陛下现在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掌生死予夺之权。奴才一无所有,要做的就是安份守己,不该有任何不应该有的念头。从此以后,只会身痛,心里不会再有痛……”
  文康狠狠的握住他,打断他下面的话,几乎把他的腰折断,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迟早有一天,朕会让你尝到真正的痛苦,让你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说着把他一推:“去倒茶来。”
  
  昭华又如以前般伺候,为他端茶倒水做这做那。
  三天不见,好象过了三个月,文康的眼光一直跟着昭华打转,看他用开水烫茶碗,看他修长的手指撮起一点茶叶,看他沏茶兑冷水,所有动作都优雅从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他就有这本事,把任何低贱的活都做得很优雅,这是骨子里的高贵雍容,任何情况下都改变不了。
  可是,好象有什么不一样……
  
  “请皇上用茶。”
  耳边一声清润悦耳的声音。文康回过神,见昭华跪在面前手捧茶碗,淡泊的象山间轻风。长长的睫毛在他鼻梁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阴影,触手可及的美丽让人怦然心动。
  昭华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接茶碗,偷偷抬眼望去,一抬眼正对上文康专注的视线,赶紧低下头去。
  文康掩饰地轻咳一声,接过茶碗,又吩咐:“把桌上的奏折拿来。”
  昭华起身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各府各处的奏折,刚拿起一摞,不小心没拿稳,奏折倒了下来,散在案上,其中一封是“请示燕国旧臣聚众谋逆一案。”昭华心中一动,把奏折重新摞好,把那封折子插到第二的位置,接着若无其事地把奏折搬到榻前小几上,然后跪下为文康捶腿。
  一边侍立的宫奴有些惊讶他的举动,平时昭华伺候皇帝,都是拨一拨才动一动,不支使他的话他不会主动做事。怎么今日没等吩咐,主动为皇帝捶腿了。
  文康没注意他这点小变化,眼中盯着奏折,在折子上折角做记号。
  
  昭华偷偷用眼角瞄他,他伺候皇帝有段时间了,知道文康比较懒,批奏折懒得写字,在奏折上折角做记号,折右下角意为“依议”,折左下角意为“驳回再议”,用指甲划道痕的意为“已阅,知道了”等等。然后内书院书记官会根据他做的记号在上面批字。
  偷眼看他,见他批到那封“燕国旧臣逆案”的奏折时,折的是左下角,就是“驳回再议”的意思。昭华心痒,恨不得看看里面写得是什么,忍不住再抬眼偷看,这次恰好被文康看见。
  文康见他偷看自己,顿时心情大好。道:“不要捶了,小心跪久了腿疼。”
  虽然脸上仍是威严冷酷的样子,口气却是温和,与往常大异,甚至还有着不可思议的体贴。昭华忍不住又偷瞄了他一眼,这人这几天是怎么了,这么不正常,又想玩什么花样。
  
  用过午膳,文康躺在榻上休息,昭华主动为他打扇。轻柔的凉风阵阵扑面,很是舒服,文康开始迷糊起来。
  等他睡着了,瞧着四下无人,昭华悄悄挪到书桌,快速瞄了那封奏折一眼,原来里面说的是燕国旧将南敬亭拒绝投降,率残部躲在深山,暗中操练兵马,官兵围剿却找不到巢穴,当地燕人又百般掩护,令人束手无策。故占领燕地的齐大臣请求将燕国太子押到阵前砍头,逼南将军弃械投降。
  昭华暗自心惊,又喜又忧,喜的是南将军招的人马隐藏严密,力量愈发强大。忧的是自己随时会被绑在阵前,成为逼降的筹码。趁现在还活着,得抓紧时间为南将军他们把路铺平一些。再看一眼正在榻上小睡的文康,想到这个百般凌虐他的家伙却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心里又恨又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下午,文康没有上书房,但是太傅布置的背诵功课还得完成,于是命昭华给他读诗文,好些天没有听他念诗,没有听到那清润平和的声音念着节奏优美的诗文,竟有种说不出想念。如果不是因为有昭华给他读书,他压根就懒得读书背诗。
  “站着念吧。”文康又发话。
  昭华站起身来,奇怪地瞟他一眼,最近这人的反常言行实在是越来越多了,他也不想知道怎么回事。
  晚上,昭华为文康洗脚,文康有意延长时间,享受那双柔韧的手揉按双脚的感觉。
  
  洗完脚,文康命昭华退下后,召来苏送爽,吩咐道:“从今日起,昭华每天的鞭刑免了。”
  见苏送爽面带惊讶不解的神色,文康解释道:“这人顽固得很,鞭子没有用,得用其他方法□才行,朕另想法子。还有……”
  文康张张口又想说什么却没说,他这是做什么,若是现在来个态度大转变,倒象是他做了错了什么事,急于补救似的,想了想又说:“还有,晚上不用把他锁墙上,免得太后认为朕虐待他。不过,每晚房门要锁上,不许他偷偷出去,不许他同别人说话,不许传递东西,不许接受别人的东西,尤其是食物药品。就算太后给他东西,也要让朕先过目才行。”
  “是。”
  “你看他那里还缺什么东西,你自己到库房去拿。”
  “是。”苏送爽惊讶地望文康一眼,想说什么又迟疑着。
  “你要说什么?”文康和气地问,对自己的心腹他向来很宽厚。
  “侍卫统领说了,昭华……,不,十九,毕竟是敌国罪囚……”
  “那又如何?我齐国多年征讨,宫里的亡国贵族为奴的不止他一个。”
  “可是他不一样,燕国势大,是六大强国之一,不比那些被灭的小国,而且此人心机颇深,又在列国中极有威望,陛下最好与他保持距离,可是陛下却让他贴身伺候,甚至常常和他单独在一起……”
  “怎么?怕他害朕吗?”文康眼眸冷了下来。“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苏送爽脸红了,不敢抬头,胆怯地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陛下还是小心。侍卫统领,大内总管,相爷还有大将军,师父们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怕什么,他已经被□的不敢反抗,百般顺从,朕武功也不输于他,还怕他有什么不利举动,你们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
  “这个……,蒙大人的意思是最好把他调离陛下身边,打发到净房,洒扫处或是采石场伐木场都可以。”苏送爽又小心地说。
  “又是蒙天章的意思。”文康冷笑一声,侍卫统领蒙天章掌管皇宫所有侍卫,苏送爽听从上司的意见,在皇帝面前进言,虽是本份,却让皇帝心里不快。
  “小爽你老实说一句,如果昭华离开朕身边,随便到外面采石场或是洒扫处哪个地方做苦役,他还有命在吗?”
  苏送爽听了没话可说。
  “小爽,你是蒙天章的下属,听上司的话没错,可是也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文康的话里带了股阴狠的味道,苏送爽两腿发软,跪倒在地。
  “你知道该效忠谁就好。”文康又一字一句地说。“朕把昭华交给你,你可负责看好了,别被他迷惑了,也别让其他人伤了他。你虽然遵旨意每日执行鞭刑,却每次偷偷手下留情,还给他私自用药,你以为朕不知道?”
  “陛下恕罪。”苏送爽赶紧磕头。
  “正因为你待他还好,所以朕才把他交给你看管,你听好了。”文康清清楚楚地吩咐。“你好生看管他,有什么异动都要如实向朕禀报,无论他说什么话和什么人接触,收什么东西或向外传递什么,都要小心在意。他如果真如那些人所说的对朕不利,朕也不是吃素的,正要好好与他较量一番。”
  “臣明白了,陛下小心为上。微臣告退。”
  
  晚上,躺在床上,想起昭华,文康觉得心里很烦躁不安,一步步紧逼,一次次刺激,他既没有崩溃,也没有疯狂,只是淡淡地面对无数磨难,看不到不可遏止的愤怒,也看不到丧失心智的绝望,
  他认为昭华已经被□得温驯服从,可是为什么反而觉得不满足,反而觉得更加不安,他觉得那双沉静如古井一般的眼眸中含着他看不透的东西,恭顺谦卑的面具下隐藏着不可捉摸的危险。
  愈是不可知,愈是摸不透,愈引起文康强烈的兴趣。倒要看看这人帝王的尊严和城府在哪里,他的杀手锏藏在何处。
  
  文康对昭华的探究之意越来越浓,想要进一步了解试探。可是朝廷上事务太多,齐国已派大军征伐魏国,国内又有奴隶不堪压迫,多处爆发成规模的反抗,燕国人又有不安份的苗头,诸事繁杂,忙得他茶饭无心。再加上太后日渐病重,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昭华身上移开,放到太后身上。
  御医说太后身体已经虚弱,长久的忧郁已把身子淘干了,再加上最近受了刺激,已经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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