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归 by 水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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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醉不归 by 水螅-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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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我是来等你答复的,不是来听你鬼扯的!”齐晖沉声道。 

噢~答复——是该给他“答复”了。 

我慢吞吞伸个大懒腰,斯斯文文打了个大哈欠,清清嗓子,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吐出三个音节:“不•;知•;道。” 

“这就是你的答复?”齐晖眼中火光一闪。 

我点头微笑,旋即,笑容冻僵在嘴角——一把枪抵住了我的眉心。“咯”,保险开启,阴冷如毒蛇吐信。 

“对于耍我的人,我从来不让他们完完整整地离开,你信不信?”他问。语气平淡如同聊天,嘴角甚至浮泛着一缕笑意,但那双眼……他有一双很适合隐藏秘密的眼睛:漆黑、深邃,明明那么清亮,却又一眼望不到底。仿佛凝着薄冰的深潭,若执意窥探,溺毙的人绝对是你。 

面对这么一双眼睛,我竟无法判断其中真实的杀气有几成。 

未知,所以恐怖。本能促使寒意沿脊柱攀升,忽然觉得冷——浑身发冷,冷得牙关都在颤抖!幸而理智尚存,拳在薄被下攥拢,将示弱的苗头硬生生扼杀。力求不着形迹,我调息,近乎轻快地笑出声来:“信——您的话谁敢不信!不过,我更相信您不会杀我。” 

他挑眉:“何以见得?” 

我笑开了,轻佻之中掺杂几分妩媚,手抬起,壮着胆压上额前杀气腾腾的枪,一个眼波渡过去,吐气如丝:“您舍得?” 

齐晖面部线条蓦地硬化,同时紧绷的还有臂部肌肉,我几乎以为他要扣动扳机!但是没有。下一刻,他垂下枪口,朗声长笑。 

“——舍得?舍得!好你个方潋,莫怪人人都称你为‘九尾狐狸’,你他妈一句‘舍得’还真叫我左右为难!”说到这里,笑意仍渗在眼角,而狠戾之色骤现。“要说杀你吧,实在舍不得;有心留你呢,却也万万不可——”话音未落,枪口再次举起! 

“慢着!”紧急关头我一声断喝,连珠炮一般道:“以您的实力大可逐鹿问鼎,何必屈身做他人鹰犬!” 

!!! 

“以您的实力大可逐鹿问鼎,何必屈身做他人鹰犬!”不顾一切吼出这句话之后,只觉耳边余音绕梁,咽喉如同火烧。 

齐晖……齐晖根本就没有表情,抵住我前额的枪口不颤不移,蛰伏的蛇一般悄无声息。 

静。 

不安。 

静寂中酝酿着不安。 

抛出了甘甜的饵,以目光为线,我展露了媲美鱼钩的含蓄笑容。这是孤注一掷,用我仅有的一条命去赌齐晖的野心。 

缓缓的,冷汗浃背。 

猎鹰盟苍鹰忠心护主、一诺千金,忠义狠辣使他扬名江湖。纵有诛杀风雷帮老大、踏平小洪拳、歼灭常青帮等一系列丰功伟绩在前,他仍不居功、不自傲,面对帮内有心人士的恶意刁难也仅仅是默默化解,安之若素——距今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有僭越之心。 

然而,桀骜的苍鹰真的被驯化为忠诚的猎鹰了吗? 

我赌的,无非是他胸中还残存多少搏击长空之志。 

“你太抬举我了,方老板。”良久,齐晖敛容坐直了身子。枪口悄然垂落。 

有谱! 

我亦正襟危坐:“晖哥您过谦了。从古至今功高者必震主,与其为盛名所累身处不尴不尬、不上不下之境,不如借盛名之利反客为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小子胆子倒不小!”齐晖往椅背上一靠,环臂道:“不怕我立刻把你送到义父面前?” 

“区区季怀德何足为惧?放眼猎鹰盟,能让方潋视作敌手的唯有齐晖一人而已。”我不急不徐地回答。 

他仅仅微笑,摇头。 

“方潋,想活命的话,你得给我更充分的理由。” 

“比如——?” 

“叮铃铃……”电话突然唱响。清脆的铃声阻断了齐晖即将出口的回答。他看了我一眼,提起听筒,却未发一语就将它挂断。 

“好吧,这个问题稍后再讨论,我现在得出去一趟。”说着踢开靠椅长身而起,用手背拍拍我完好无损的右半边脸,道,“乖乖等我回来,少耍花招。嗯?” 

“晖哥,等……” 

“嘭!” 

房门甩上,轻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齐晖离开没多久,有人轻轻叩门,却不等我应答就推门而入。 

“小方,大哥让我给你端了些饭菜,趁热吃吧。” 

“汪大哥?!”我失声惊呼。 

“怎么,嫌伙食寒伧哪!”来人一面张罗着布上几碟清粥小菜,一面玩笑道,“医生说了,你这几天得吃清淡的,等伤好了哥们再给你摆酒压惊。” 

我只是愕然地接过他塞到我手里的碗筷。 

来人姓汪,名来富,生得短小精悍,小鼻子小眼的,逢人一副笑模样。他打从出道就跟着齐晖,可以说是在他身边呆得最长久的。不过汪来富始终不大受重视的样子,常年累月只干些开车跑腿的杂活。有人因此戏谑他,说他活似齐晖脚边一条哈巴狗,美其名曰“来福”。他听了笑笑,说:“我不仅是大哥脚边一条狗,而且是只好狗、忠狗!”此言一出,大家索性都叫他“来福”了。 

我这一区的保护费正是由来福负责。不同于齐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在夜市落脚的第一天来福就跑来表示关切了,以后更是成了店里熟客。我俩的交情算是挺铁的。 

没想到齐晖对我虽视若无睹,这些细节却一一看在眼里。 

“发啥愣呢?吃啊!” 

“喔……”经来福一提,肚子还真有点饿。暂时把思绪抛到一边,我大快朵颐。可没吃几口,忽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搁下筷子,问:“汪大哥,你干嘛一个劲盯着我?” 

来福“嘿嘿”的,笑得很奸邪:“我在想……小方你不愧是‘旋舞’有史以来最红的头牌呢,这张脸果真比女人还有味道!” 

“过去的事提它干吗?”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昨晚?”他循循善诱,一个劲儿挤眉弄眼。我回以满头雾水。他急了,索性比划起来:“咳,昨晚我和弟兄们亲眼瞧见的!你抓着咱们老大的手,威胁说——”扮一副晚娘脸,“‘不准走!不然我死给你看!’哈哈,大哥那脸色才叫好看呢,红一阵白一阵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不,最后还是让你给得逞啰……”说完盯住我身下的床,满脸暧昧。 

居然有这种事! 

陡然忆起齐晖手腕上五道暗紫的淤痕。铁证如山,由不得我抵赖。 

“小方你可真行啊!自从娟姐死后还没人和大哥睡过同一张床呢!”来福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举手打断他的话头,问:“晖哥他……走得那么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蕊儿老毛病又犯了而已,不妨事、不妨事~~”看样子来福是认定我对他家老大有意思了,随口问问都能让他笑得怪恶心的。思及此,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如果我也给了齐晖同样的错觉……? 

“可怜哪,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本来大伙还商量给她做生日呢,偏偏碰上那档子事……”耳边来福持续叹息。 

他说的是齐晖的宝贝独生女齐蕊。小姑娘今年十岁,是齐晖和情妇杜娟的种。记得闲暇时来福提过:小姑娘三岁前聪明伶俐、活泼好动,跟个皮猴儿似的。谁料她三岁那年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竟活生生给吓傻了。平时痴呆倒也罢了,偏偏三不五时还会发狂!她一发狂,除了她爹和镇静剂外没啥治得住。据说齐晖直到现在仍保持独身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这个疯傻女儿。 

齐蕊无疑已经成为齐晖的致命弱点! 

有没有可能……通过控制齐蕊来迫使齐晖乖乖听话而不至于激烈反弹? 

我陷入了沉思。 

谈到我的拿手好戏,色诱自然首当其冲。然而一想到拿这招来对付齐晖,即使老练如我也不免心头发怵。别误会,我没有自轻自贱的意思,这么想完全是因为齐晖的洁癖和他的狠辣重诺同样出名。这洁癖,不仅表现在生活习惯上(例如一大早就冲澡……),而且,比对待日常生活更苛刻的,体现在道德观上。 

齐老大平生尤为憎恶两种人:叛徒,娼妓。就说齐蕊的生母杜娟吧,齐晖有生之年只抱过这么一个女人,或许也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但是——她始终只是齐晖身边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齐晖可以为她守身如玉,却不给她妻子的名分,就连墓碑上也不例外。 

这一切仅仅因为杜娟曾经在夜总会坐台。 

对心爱的女人尚不能通融,又怎能奢望他换一副标尺来衡量我?何况就某种意义而言,我既是鲜廉寡耻的娼妓又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难道只能放弃?难道必须承认足智多谋的九尾狐输给了季怀德那只笨得不能飞的老秃鹫?不甘心呐!这只高傲的苍鹰,若能换得他心甘情愿地停驻肩头,哪怕为此失去整条手臂我都甘愿! 

是夜,说不清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辗转难眠。 

室内没有点灯,水一样的月华从窗帘缝隙泻入,带来一脉淡淡的清辉。很静,静得听得见门外保镖鼾声大作——该睡的睡不着,不该睡的睡得正香! 

突然被极轻微的响声扰动。 

起初以为是老鼠蟑螂,可随后门把轻轻扭转,一扇门竟无声无息地滑开来…… 

谁? 

好容易积攒的睡意转瞬飞了个精光,但仍诈熟眠,暗中留意入侵者动向。 

访客的脚步声实在轻柔,人已经登堂入室了,门外保镖的鼾声依旧极富韵律地悠长着。甚至,引发我警觉的或许压根儿不是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声响,而是那种……幽灵般缥缈,却令人脊背长毛,不得不去在意的诡异感觉。 

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 

陡然记起齐晖的情妇杜娟,她好像死得很惨……难道齐晖这些年独身禁欲其实是为了方便夜夜与鬼妻相会? 

皱眉,我甩开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不过来访者熟悉这个房间倒不假。 

“她”若有若无的足音在门口稍稍逗留,随即转向阳台、浴室……昏暗之中穿梭自如,竟不曾失手错碰任何物品。兜了一圈的样子,她“飘”回门口,犹疑地,向我这张床靠拢。我深吸一口气,借翻身动作掩护,手探入枕下,握住藏在那儿的水果刀。 

刀子是下午趁小保姆没防备时藏的,虽不足以与真枪实弹抗衡,但身处敌友未明之境任何防范都值得一试。这不,眼下就派上用场了…… 

眼皮上投射的阴影显示,来人已经站到我左侧,多半正俯视着我。不知道手里是否高举寒光闪闪的凶器? 

“——” 

就是现在! 

风动瞬间,我蓦地睁眼,一手擒住凌空探来的手腕,一手抽出水果刀,直逼来人颈项!寒光烁动,锋刃嗜血。 

然而,关键时刻我“啊”地倒抽一口冷气,手触电般弹开,刀子“咣当”落地。好半晌,怔忡地瞪着把自己裹在窗帘里瑟瑟发抖的一团,头脑里一片空白。 

那张脸……我无法形容乍见她的那份惊撼!十来岁孩童的身体尚未分化,中性的短发则进一步模糊了性别,这孩子……活脱脱一个稚龄的齐晖!但是我知道她不是。恐惧、惊诧、困惑——纷繁的神色全数溶解在漆如点墨的眸子里,小小的不速之客在窗帘后蜷缩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是—— 

“蕊儿?”我试探性地轻唤,“你是蕊儿吗?” 

长而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正如许多胆小宠物听到自己名字的反应。我的心情……简直就像在饿极之时看到煮熟的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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