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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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友 完-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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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雨努嘴:“你看那儿多少人!” 
我拉他去乘飞机,刚起飞便睡着,沉沉入梦。 
醒来时,聂雨正在摇我,四望机上无人,他有些气恼,抓着我的前襟,道:“好端端旅程,被你全睡光了!” 
我一边哈欠,一边安抚他下飞机,旅店安顿完毕时,他已生龙活虎,拉我出去浏览罗马。 
神庙,喷泉,广场,一一行来,聂雨有些心急,大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迫切,其实不过是几根石柱,几段断墙,有些灰蒙蒙的,还要勉强我等去肖想它们当年的金碧辉煌。 
教堂还有几分趣味,高拱宽廊,间中镶嵌名画,用色亦是大片的亮蓝与朱红,鲜丽丰活至极,让人眼明心亮。 
还跑到雪莱的墓地看上一眼,这儿只葬有他的身体,他的心葬在英国,可这里的石头上仍刻着“心中心”,可见大家都喜欢他的心房。 
济兹墓相去不远,也没什么神奇,除了墓碑上最末一句:这儿躺着一个人,他的名字是用水写的。 
我念给聂雨听,他便曲解这是贾宝玉的墓地,不顾我告诉他本意乃济兹自谦,意在表达一生尽去,流水无痕。 
一天下来,身体累,脑子更累,被聂雨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吵闹,看他实在不肯停,便拿吻敷衍,因在大街上,他便识趣地脸红片刻,有路过的意大利男子微笑望来,他愈加羞窘,犹争强项,冲人家抛半个潦草的飞眼。 
晚餐时分,聂雨建议去吃最经典的意大利细面,尽管经典并不意味一定好吃,自餐馆出来,发觉离旅店并不远,索性步行回去。 
他不嫌风凉,衬衣全开,赤露胸膛,双手插入裤袋,一面催促我快行,恨不得拉我跑起来。 
我气喘吁吁追了两步,将他拦腰截住,肌肤触手微凉,滑腻柔韧,他便把头凑过来,胡乱亲吻,不小心亲到脸上药水,又连声哀叫:“好苦好苦!” 
回至旅店,他又强我脱衣看伤,一手在身上滑来滑去,啧啧道:“你该锻炼身体!” 
我诧异道:“如健美先生,身上块垒无数!” 
聂雨点头:“正是正是,你看那些浴血英雄,哪个不是铁胆硬汉,你这么不中用,一顿鞭子几乎爬不起来。” 
我不由笑道:“我以为人生贵在躲避挨打,而不是忍受。” 
聂雨摇头:“总有非挨不可的,身体强健,才能次次挺过,空有锦绣心肠,一击即碎,有什么用处!” 
我倒不由肃然起敬,赞他少年老成,他便愈发得意起来,指着自己大腿内侧一道伤痕笑道:“我当过一段混混,和几个同伴,看到鸭店,决定空手套白狼,哪知道我倒霉,抽签抽到去招架那胖子,害我全身只有一条内裤,从四楼爬下,又翻过铁栅栏,被钢筋从这里穿过,幸好身体壮,不然就血干死掉,像被吸血鬼咬过一样。” 
我一怔,未料他还有这般经历,他则笑容满面,仿佛描述旁人故事,又点上一支烟,装模作样地叹气:“唉,往事不堪回首!”娴熟地吞吐一口,按灭在烟灰缸里,笑道:“我尚有志出唱片,所以誓戒烟酒!” 
我一时无从开口,他便张牙舞爪地压上来,积极欢情,四处点火,眉眼之间,自有倜傥风情,我忍不住笑,同他上演──罗马城,夜未眠。  
31…40  
凌晨四点,竟有人打电话来,聂雨翻身熟睡,我便接听,暗骂是谁这般不解他人床第春情。 
竟是荣四,我连忙振作精神,听他低声问询:“你身体如何?” 
我便答道:“尚可揽月摘星。” 
荣四慨然一笑,道:“不错,经此事故,你我间距,有如天地。”又听他喟叹一声,道:“我竟情愿不姓荣。”一个兄弟,一个弟兄,俱是手足骨肉,其它的事由倒也罢了,为个外人,怎好处置。 
我无从劝解,只好沉默。 
荣四言语更轻,有些模糊:“历数下来,你全部伤痛,皆因我一人,我还有什么颜面对你妄言。”轻轻一声,他已挂断。 
我抛下电话,聂雨睡得滋润无比,毫无忧虑,我羡慕之余,也学他倒头大睡,皇天不应。 
再度睁开眼时,已近中午,聂雨早已起床,出来进去折腾,见我醒来,方道:“上午九时,导演打来电话,说新花旦到位,要我回去拍戏。”脸上十分歉疚。 
他走过来坐到床侧,低声道:“要不然我去推辞……,秦先生。” 
可我知他并不愿意,便笑道:“你去吧,我陪你回去。” 
他连忙拒绝:“不必,香港是你的战场,这才是休闲胜地,可惜我不能继续观光。” 
我不由笑道:“香港也是你的战场,愿你成功!” 
打电话订票,下午三时,犹能从容吃过午餐,聂雨有些寡言,他在进入状态,披起一身盔甲,利刺渐展,我盼他盔甲外面,先遮一层羊皮。 
送至机场,他步履轻快,挥手作别,连吻都是匆忙的,可见他的确热爱此事业。 
我离开机场,独去勃鲁格泽美术馆,这里有几副名画可看,出来时,时候尚早,沿街漫行,竟然下起雨,细密绵长。 
抬眼望见一画廊,索性踏进去避雨,沿墙一一看过,一幅油画张在角落里,云朵舒卷成一人侧面轮廓,下面是绿地河流,十分常见的欧洲画风,我只觉那侧面十分熟悉,忍不住开口问价。 
服务小姐轻声致歉:“店主嘱咐,那幅是非卖品。” 
我便笑道:“能不能请店主出来,我当面协商。” 
小姐离去片刻,我细细回想,这究竟是谁侧影,可买下相赠,告诉他购于罗马,何等传奇。 
一人声于身后响起:“忆南!” 
我惊而转身,对方亦是满面惊容,慢慢镇定下来,向我伸出手,薄削如玉。 
他是唯一的受害者,只因同我一夜欢情,我同他父亲间的斗争,他历历在心。 
当日我在柳江南处休养,意气岂能平,终于寻了个他父亲的破绽,毫不犹豫动手,如此大厦,顷刻土崩瓦解,那老头子当即中风,生命被抢救回来,半侧身体失灵。 
他与权门小姐亦未有成就姻缘,孤身远走,不知所踪。 
我握住他的手,他亦轻笑:“忆南!” 
我竟然百感交集,开口道:“苏青虞!” 
他便微笑,道:“你看中这幅画?”使服务小姐去摘,小姐十分惊异,道:“这画已悬挂五年。” 
我连忙制止,他却开口:“本来是要赠你的。”才发觉那侧影是我。 
我更加愕然,或是羞悔更多,他拉我至一角沙发坐下,为我斟出茶来,普通的中国绿茶,却是意大利水泽。 
我吶吶不能语,他却微笑道:“叙旧不如言新。” 
我不由点头,轻声问道:“你好吗?” 
苏青虞学我点头,继而笑道:“我很好。”他看看四壁墙,道:“开了一家画廊,声名不错,衣食无忧。” 
我感慨万千,认识他时,亦不是浮夸子弟,干干净净,面目清澄,更使我负罪良多。 
他突然开口:“为何流泪,忆南。” 
我尚不自知,胡乱抹下面孔,沾手清湿,勉强笑道:“见了你,方觉自身污浊,苦不堪言。” 
苏青虞摇头,道:“经历比离开更需勇气。”他面庞柔和,光明磊落,童真无邪,没有一种仇恨能够玷污。 
我不知他如何度尽那段离难,情人画皮,山河破碎。 
苏青虞微微笑起来,道:“你比我更不适合悲伤,尽管姿态诱人。” 
我也随他笑起来,在他面前,我有何资格言悲苦。 
油画已取下卷起,挂了五年,纤尘未染,可惜画中人物,已如槁木。 
服务小姐走过来,轻声道:“威廉,褒丽他们打来电话,请您去参加舞会。” 
苏青虞向我笑道:“附近大学的学生,偶尔相识。” 
我自觉扰人生活,连忙起身告辞,并再次拒绝那幅画。 
苏青虞执意相送,道:“确是为你所画。” 
我无力推辞,只好半挟半抱起那幅画,自知形象滑稽,因为苏青虞唇间止不住的笑,他的笑单纯到藏不住任何理由。抬头望天,阳光洒照下来,阴云无迹。 
坐在出租车里,我犹自迷惑,若不是身边这幅画,怀疑只是自己做梦,商场恶战,豪门情怨,在这下午是走近了,还是远去了。 
回到旅店,异常劳累,又睡不着,只好吸烟解乏,照过镜子,伤口痊愈状况惊人,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好的生命力。 
终于熬不住累,一头睡过去,突然电话响起,竟是柳江南。 
我睡意正浓,只好敷衍:“拜托你算算时差!” 
他声音异常低沈,道:“给我滚回来!” 
我立刻头疼万分,埋怨傅篱竟不能瞒天过海,可已然东窗事发,只好回国。 
抵达香港,是第二天傍晚,一出机场,便看见柳江南那辆鲜红无比的跑车,我自动坐进后座,他也不开口,但只阴沉着脸。 
我连忙赔笑,道:“江南,生意可好?” 
柳江南冷笑道:“当然好,荣四公子大开方便之门,态度恭迎,我简直受宠若惊,你这鞭子挨得真值!” 
他也说值,我只好苦笑,无言反击。 
行至柳宅,下车进门,我才发现他一只手蒙着纱布,低声问道:“怎么受伤?” 
柳江南仍是冷笑,差点儿把我推搡到地上。 
我默然无语,看他在客厅里团团转,随手摔来,一地光怪陆离的碎片。 
他乒乒乓乓砸个热闹,若是他的女友或妻子,还可冲过去,大喝一声:“你砸它们,不如砸我!” 
我只看他发作,等他怒火暂消。 
终于他坐下来,双手掩面,半晌才道:“秦欢,你还当我是朋友?是我平日托大,以为是你挚友,到头来,也不过如此。言有所隐,意有所藏,干脆……算了吧!”竟心灰到如此地步。 
我一惊,念头转了数百个,只道:“若因误会算了,你觉得好么?”我探身拉下他的伤手,慢慢道:“你能听别人言语,姑且也听我解释。荣四对我的用心,你知道,可他还有雄心壮志,不可小觑,我们正经商人,不应也不必与他为敌。” 
柳江南冷哼一声,道:“是是,荣四本虎狼,对你一见钟情,柔情似水,反被你施美人计苦肉计,可怜卿卿!”他长吐一口气,仰望天花板上吊灯,这少年意气兴许要伴他一辈子。 
我道:“正巧那日被荣六捉到,反正也挨了打,我们态度大方,荣四岂不更是愧疚,这法子虽不堪,应该有用。”那日接到荣四电话,便知一生无忧。 
柳江南注视我片刻,方道:“我还以为你雄心勃勃,伺机以待,力斩荣四马下。”他突然讶然,道:“你向来手段温和,对人网开一面,因为苏青虞,对不对?” 
我只好苦笑:“难道不能因为我性本善,而且手段优柔,姿态圆滑,也是缺点?” 
柳江南晃晃手,颓然叹气道:“我早该知道你,你应是主修黑格尔哲学的笨蛋学生,然后在欧洲哪个破烂大学教书,吃一辈子食堂,菜谱从不变更。” 
他伸手拿烟,突然“咦”了一声,掌心一道细长的伤口,血液已凝固,想来是方才被碎片划到。 
我翻出医药箱,取出酒精棉签按在他手上,道:“两手都负伤,真光荣!那手是怎么回事?” 
柳江南似在无谓,只道:“同傅篱分手!” 
我抿了一下唇,慢慢吸气,道:“他待你是真心。” 
柳江南抚着额头,道:“我烦了!” 
我坐到一边,点火,吸烟,弹灰,道:“他为你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柳江南瞪了我一眼,道:“对对,他为了我,出卖你!” 
“荣六找的本来就是我!” 
“可若他通知我,我一人便可应付荣六。” 
“是,你嘴硬,让荣六杀了你,我再杀荣六,最后荣四出场整死我,天下干净!”突然右脸挨了一掌,眼冒金星,火辣辣一片。 
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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