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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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友 完-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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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我手掌,手指在唇前晃晃,低声道:“他是个混蛋!” 
我一笑,他又愤愤道:“他还逼我作题,把我逼得想死!”眼里一片委屈。 
我握住他手指,放在齿间轻咬,轻声道:“无人逼你,你可安心入睡!” 
他眉开眼笑,缠过来笑道:“你觉得我好么?” 
我点头,道:“很好!” 
他咯咯笑道:“有多好?” 
我道:“生子当如柳江南!” 
他微微一笑,吮了下唇,满足睡去。 
看过时锺,已然清晨八点,同这醉鬼消磨一夜,但觉力乏体酸。 
打电话至公司布置事务,又驱车去超市,回来时,路过一家珠宝店,刚刚营业,地面犹湿。 
我信步逛了两遭,发现两枚钻戒,钻石硕大无比,俗气到让人发笑,本欲购买这一对,后想反正是为送人,何必套在自己指头上丢脸,便只购下一枚,塞进口袋。 
返回柳宅,客厅里鱼香飘散,我放轻脚步,闻得卧室有人声气。 
“早晨吃鱼汤,好像很奇怪!” 
“那我半夜睡不着去炖汤,岂不更怪!”是傅篱的轻声细语。 
我微微抿唇,突听傅篱咯咯软笑,略带气喘,道:“快松手,江南你……” 
我转身出门,脚下一个踏空,自门前台阶跌下,两手本能去支地,双膝跪地,半天爬不起。果然是老骨头,看那三四岁幼童,怎样跌倒,撞头,都能立刻翻身坐起,得意大哭。 
驱车去公司,向掌心涂了些消毒药水,助理进来道:“荣先生来访!” 
我一愣,进来的是荣六,为之前叫停的合作项目而来。 
荣六低声道:“多谢秦先生并未诉诸公堂!”他已明显消瘦,幸好年轻无妨。 
我便笑道:“哪里,长期合作才是目的。” 
他再次道谢,沈吟片刻,道:“家兄已至维也纳,今晨来电报平安!” 
我点点头,道:“荣先生能下决心打理荣氏,令兄才得以安心离去!假以时日,荣先生必有所成!” 
容六微微笑道:“秦先生谬赞,昨日我还是一等恶少,骄纵无度,今日便不得不一肩担家业,四处奔波,真是报应不爽,造化弄人于股掌间。再说那封玉堂,此刻手上又握有何等锦绣河山,可惜身患家族遗传绝症,不日便归瑞士治疗,生死难测。”  
我心中一惊,按住心神,不动声色问道:“我也听说此事,你如何得知?” 
容六略一沈吟,道:“同封氏大战,家兄曾派人去搜集资料。” 
我手脚发凉,如此必不是谣言,同他寒暄数语,匆匆送走。 
封玉堂。 
我想起他指尖青白。 
我想起他说:“心愿太深!” 
我想起他跑去胁迫柳三。 
…… 
其余种种,我已没有时间回想。 
致电封氏,我低声道:“我是秦欢,我找封玉堂!” 
片刻,封玉堂来接听:“是我!” 
我一时无语,半天才道:“我要见你!” 
便听封玉堂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轻声道:“你来吧!” 
相对却是默然,才发现自己绝非健谈之人,一眼望去,封玉堂犹双目炯炯,唇角噙笑,只脸色有些苍白,稍显病容。 
腹有千言不能语,我抿了抿嘴唇,却见封玉堂一笑:“应道天凉好个秋!” 
我深吸一口气,方道:“略闻传言,你……” 
封玉堂点头,道:“的确如此!”声音平淡之至。 
“何时发现?” 
“来港之后。” 
其间必历惊异,不信,愤怒,无奈,天下病者,皆经此程。越是人中龙凤,越是心灰意冷,求生,只有面临死亡时,愈加迫切与艰难。 
那么他力摧荣氏,游说柳三,远走瑞士,所为何事,所为何人? 
我伸手摸烟,却碰到一只首饰盒,略一迟疑,将其取出,奉到封玉堂眼前。 
他一惊,打开更是吃惊,抬头望了我片刻,方迟疑道:“你是秦欢?” 
我点头,他叹而笑道:“幸好未患心脏病!”伸手婆娑了一下那颗俗不可耐的钻石,突然道:“这本不是为我吧?” 
我再点头,老老实实道:“现在是!” 
他咧嘴笑道:“我就知道,你若送我,不会挑如此俗浊之物,只有送柳江南,才会存取笑之意。” 
我苦笑道:“人不该太聪明!” 
他大笑道:“多谢你的礼物!” 
我又道:“有意去瑞士,可否同行?” 
他面露惊色,半天方道:“你我之间,并无债务,不必追着讨要!” 
我摇头笑道:“早年你曾见我落魄,我也要见你病中戚容,睚眦必报。” 
封玉堂沉默半晌,将戒指郑而重之,戴于左手中指,尺寸有些小。 
我疑惑道:“无名指才合适!” 
他眨眨眼笑道:“容我享受两日恋爱滋味,再进入无味的婚姻。”又抬手敬礼,笑道:“秦长官,如有客访,可否戴上手套。” 
我含笑点头。 
他上前拥抱,喃喃自语:“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又低头亲吻我眉心,轻声道:“原计明日下午出发,可以推迟行期。” 
我摇摇头,道:“一天足够!” 
自封玉堂处出来,如远行,须摆平诸事。 
先至母亲处,她正沈溺丹青,半天才出来,道:“何事?” 
我倒庆幸,若是柳母,必是一番眼泪厮杀,千叮万嘱,直教那远行孩儿,双手讨饶:“我不走了,只求您缄口!” 
她低头抚摸指头上的颜料,仿佛那色彩是终生情侣。 
我轻声道:“我欲远行,时间不定。” 
她方抬起头,眨了眨眼,好似在琢磨意思,道:“你去吧!” 
我一时无话,起身告辞。 
她突然拉住我手,道:“别人专注的事情多,我专注的事情少,所以他们说我痴傻,是么?” 
我竟然喉头哽咽,轻声道:“是他们不知轻重,分心太多,庸俗无比!” 
她欢喜一笑,第一次送我至门口,挥手告别。 
我深踩油门,驱车如飞,她无情且专情,使人艳慕而不可及,爱她的人苦不堪言,她爱的人香甜似蜜,与她无关的人,观之如戏。 
回公司将名下产业股票划与柳江南,召开股东会议,推荐柳江南接任,无人异议,一则因此刻柳江南已是最大股东,二则仓促间寻找新的管理者并不容易,内部权力盘根错节,反而都同意外人接替。 
将一应事务处理完毕,已至深夜,职员都已下班,我独坐办公室环顾,如此艰难积累,这般简单便可抛弃不理,人心的确古怪,忙碌半生,只为沙滩钓鱼。 
电话陡响,如午夜凶铃。 
是柳江南,怒气冲冲道:“你在捣什么鬼?你的律师……” 
我连忙安抚:“听我一言,好不好?” 
他重重哼了一声,我才道:“我厌倦商界,决定去瑞士,时间较长,故将秦氏托付于你,你是挚友,便不得推托!” 
柳江南冷笑一声,声音异常低沈,道:“去瑞士?还是去封玉堂那里?”冷如坚冰。 
我开口道:“封玉堂,他身患绝症,我……” 
柳江南更是冷笑:“天下绝症者多,我看你分身乏术!” 
我抿了抿唇,道:“你这两日便来秦氏召开高层会议,熟悉事务。” 
他破口大骂:“秦欢,你混帐!” 
我挂断电话。 
半小时后,柳江南过来公司,一脚踢开门,金刚怒目。 
我起身相迎,他一拳击来,正中小腹,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痛得几乎翻过来,仿佛铁扇吞了孙猴,蜷到地上,冷汗顿下。 
他两手拎我坐起身,又解下领带将我双手绑缚身后。好像那一拳激发腹部旧伤,一时间痛得站站发抖,毫无招架之力,任他收拾。 
柳江南气吁吁地打转,好似一只饿极的狼崽儿,半天才一眼望来,怒不可遏:“你真他妈混帐!” 
我痛得开不了口,只听他翻来覆去骂一句“混帐透顶!” 
终于他停下脚步,半蹲在我面前,低声道:“你走不了!” 
我一闭眼睛,缓缓道:“你拿什么留我?”复又睁开,直视过去。 
他向后一退,倒坐在地上,目光陡变,翕动着嘴唇,仿佛喃喃自语:“朋友有什么不好,个个鬼迷心窍,逼我,逼我……”失魂落魄至极。 
我微微向前倾身,柔声抚慰:“我不逼你,真的。” 
他抬起头,凑过来,一腿跪压在我双腿上,默不作声。 
我放轻声音,道:“若你是我,身侧有封玉堂,生死难测,你会不会相伴?” 
他深吸一口气,眼圈泛红,伸手绕到我身后松绑。我用松开的双手抱住他,他身体始终是记忆中的温暖,一如春柳江南。 
他的身体在我怀中颤抖,耳边是他在低低抽泣,他开口说话,沙哑无比:“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儿?”他抬头望我,轻轻摇晃,眼神童真而迷惑。 
我更加紧地拥抱他,轻声道:“即使高贵如爱情,亦如平凡的命运般,是需要时机的。” 
他失声痛哭。  
上午,拨通程程电话道别。 
他沉默片刻,道:“一路顺风!” 
我开口道谢,他仿佛有些踌躇,低声道:“我和黄宝祈在一起。” 
我一笑,上次吃饭便有端倪,道:“恭喜!顺便告诉我原因。” 
程程亦笑道:“不知道,自觉对看很久,也不会厌倦。”原来他才洞悉世事,真正淡定从容,他也终可如我所愿,一生平安。 
下午,我赶至机场,封玉堂已然等候,微微笑道:“你还有机会!” 
我摇头笑道:“到了那边,一样可以后悔!” 
黄宝宝和程程赶来,程程同我握手,黄宝宝扑到我怀里似真似假般大哭,把好端端离愁弄个乌烟瘴气。 
至换登机牌时间,程程突然过来同我轻轻拥抱,轻声道:“谢谢你,秦欢!” 
我转身欲进,封玉堂突然伸手拦我,轻声道:“何不等等!” 
我一笑道:“已经告别!” 
一直过了安检,无人言语,马上登机,封玉堂突然站住,取出一张机票,轻声道:“我知你喜爱玫瑰,这是飞往保加利亚的机票,今晚的航班,请你为自己考虑!”他仍予我后悔的机会。 
我接过机票,看向封玉堂,他脸色丝毫未改,方正色道:“谢你旅费!” 
他才慢慢一笑,眸光如水,同我握手,自去登机。 
我将机票细细端详,不由叹息。 
磨磨蹭蹭上了飞机,看向四周,封玉堂双手掩面,一身怅然,似在叹息。 
我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一语不发。 
他察觉有人,望过来,面露惊异,又不肯言语示弱,略略调侃:“你匆匆赶来,可是要看我痛哭?” 
我便笑道:“你拒我三次,我才当大哭!” 
他直盯着自己双手,喃喃自语:“你本不该来!” 
我佯怒道:“封玉堂,没想到你竟这般推三阻四,心口不一,堪堪伪君子,面目可憎。” 
他猛地抬头看我,见我并无怒色,方叹道:“如此恶疾,不知耗你年华几许。” 
我应对道:“秦某早已不是二八佳人。”又去握他的手,轻笑道:“白首老翁续娶妙龄少女,这等事例,世间从不鲜闻,你并不比他们罪恶深重,尽可放心。” 
他方大笑,眼中尚有水泽晶莹,又自嘲自笑:“我终于选对咒语,念的是芝麻开门!” 
片刻,他已入睡,眼圈略青,可见昨夜未能好眠。 
或许病人易惊,我替他拉平毯子,他立刻睁开眼,四下张望,看到我后,重新合目。 
我轻声道:“我在这里,寸步不离!” 
他唇角泛笑,恍如幼儿脾气。 
次日,抵达日内瓦,至封玉堂处安顿停当,我站在客厅里张望,物非人是,略略使人匆慌。 
封玉堂饱睡之后,则神采飞扬,向我笑道:“今晚可去享用芝士火锅。” 
我连忙扫兴:“医生可嘱咐有所忌口?” 
他挥挥手,道:“医生的话,一半是骗人,一半是唬人,若句句听从,神仙变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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