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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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友 完-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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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看去,又不由苦笑,那行凶者未有告知方向,通向哪里的五百米,又不由嘲笑自己,兴许只是那人有意戏弄,四处都没有电话,只可惜我血流干净前,还要步行五百米,死也不得瞑目。 
眼前一阵虚花,又不甘就此倒地不起,把性命交给老天,只好任择方位,愿菩萨保佑,命不该绝。一步步走去,鲜血淋漓一路,影视剧如此偏爱的桥断,我何其有幸,能够亲身经历。 
腰埋得越来越低,步子也越来越小,不敢倒地,唯恐此生就此不起,我平生喜好胡思乱想,为自己设想过千般死因,还未料想过自己被人刺死,如此可见想象力终不如世事更变化莫测。 
远处隐隐现出公共电话的轮廓,我有些欣喜,连忙提速,行至跟前,兴冲冲拿起听筒,突然发现联机被人割断过,一一按键,毫无反应,气恨得倒坐地上,看来平生坏事作尽,今日便是报应来时。 
低头望向腹部,衣服上已结黑块,尚有鲜血流出,我幼时便有隐疾,西医叫做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总而言之一句话,血液凝结,慢于常人。 
昏迷前了悟,原来造物主为你捏造一种病,绝非偶然。 
眼前渐渐光亮无比,仿佛置于万花筒中,塑料碎屑仿佛水钻一般闪耀翻滚,最后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看不清是谁,他伸手,再伸手,我倒在这手掌下。 
耳边有嘈杂人声,步履匆忙,渐渐人声鼎沸,如临街市。我有些愤怒,叫道:“还让不让人睡觉!”睁开眼,全身酸楚,侧头望去,身旁是柳江南。 
我暗自叹息,无论我落魄到什么地步,终有他能把我屡次拾起,组装成人形。 
他见我醒来,哇哇叫道:“混蛋,混蛋,混蛋!”暴跳如雷,骂道:“若不是老子闲心找你喝酒,你哪里能活着回来!” 
我苦笑道:“对不住,误了你喝酒!” 
他愈发气恼,道:“我每次都打不过你,你倒有志气,让人刺个正着,肠子流了满地!” 
我被他恶心,不由龇牙咧嘴,他不依不饶,伸手模仿:“那……么……长,白花花,仿佛猪肠子!” 
我望着他慢慢微笑,他终于收了手,伸手拉住我衣领,声音低下去,道:“你这回是吓死我了,你可知道,再迟上一刻锺,我现下正为你整理遗容!” 
我伸手去抚他的面庞,却忍不住腹间疼痛,垂下手来,勉强笑道:“素日里我为你收拾残局,今日报应不爽,也轮到你为我辛苦了。” 
柳江南抿唇笑道:“果然,出院后便搬到我家,轮到我照料你了。”他握住我一只手,沿着指缝慢慢摩挲,半晌才道:“这事儿我已经压下去了,不会见诸报端,至于动手的,可能是荣四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我向来手段圆滑,未有得罪什么人,与荣四也算是君子之交,他下这种手又有什么意思,是柳江南的旧账,还是新怨,只笑道:“不必理会他,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以后小心些,咱们做正经买卖,黑道中人,还是少打交道。”这话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以为荣四何其儒修,竟喜怒无常到这般地步,着实令人心寒。 
柳江南日日过来探望,偶尔带着傅篱,这孩子媚得紧,却还是好孩子,声气软得像是一湾细水,遑论床上风光。每次来,都带着新鲜荔枝,一枚枚剥开,把晶莹的果肉一层层码在盘子里,仿佛堆雪砌玉,这般细致态度,又怎么让人不喜欢。 
临出院前,封玉堂来访,见了面,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自己夸口伶俐非常,这次怎么着了人家的道?” 
我苦笑道:“常在河边走罢了,你难道就没吃过暗亏?” 
封玉堂坐下来,慢慢道:“看你这般闲淡,未必肯去查证此事,我已问明,是荣四的人,下令的却是荣六,他小孩子心高气傲,本欲大闹柳江南,没想到却被你按下,还受了荣四的训斥,一时不忿,才有此举,听说已被荣四送出国。” 
我叹了一口气,方笑道:“为了别人的家务事,平白的我受了一刀,真是霉运当头!” 
封玉堂又道:“柳江南没有告诉你吧,他已向荣四问罪,要荣四把荣六并行凶之人交出来,还插手黑道事务,断了荣四好几桩买卖。” 
我心中一惊,知道柳江南这几天有些安静的不象话,却没料到他竟会这般肆意行事,连忙打电话问他,他支支吾吾,只要我好生养伤,气得我开口骂他:“你非要荣四大发意气,派人拿机关枪扫射你我满门才高兴?” 
柳江南冷笑数声,道:“是我向他寻仇,他报复也报复不到你头上,你担什么心?” 
我压不住怒火,唯恐他马上找人火并,便道:“你就爱争这种意气,我若像你,一百回也不够被人收拾。你若聪明,就马上停手,别在招惹荣四。”又不得不劝告:“过几天我出院,再慢慢安抚此事。” 
柳江南格格笑道:“你聪明,我问你,此刻若是我正躺在病床上受人一刀,你会怎么做?” 
  
我哑然无语,半天才道:“你小心些,荣四不是软柿子,发起威来大家都难收场,你也不是没中过暗算,须知吃亏是福,况且还有来日方长……”又叹了一口气,方挂断电话。 
片刻,柳江南又打回来,低声道:“如此,便不再计较,等你出院吧!” 
我微微一笑,又安抚几句,按压下他所有强出头的心思。 
封玉堂在侧轻笑道:“你果然驭人有术,我只道你对他无比纵容,没料想却是他被你收服,又乖又甜。” 
我啐他道:“什么收服!还又乖又甜!” 
封玉堂微微一笑,正色道:“我也情愿被你收服,乖巧无比。” 
我一怔,又要以不变应万变,开口道:“学长……” 
封玉堂阻我道:“你不必讲了,我全知道。”他起身道:“我只恨当日少年意气,阻断我一生情爱,苦果自种,怨不得旁人!”阔步离去。 
我起身绕床行走两圈,舒活筋骨,床前一束玫瑰,乃封玉堂所赠,我不记得他送过我其它品种的鲜花。他一生送一人只一种花,可惜却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满,我愿他早日脱出泥沼,另寻新欢。 
傍晚,柳江南独来探访,言下有些忿忿,道:“我们若全力以赴,荣四未必应付得了。” 
我因笑道:“那么我们后半生也别想过得安宁,又何苦呢,我们不寻咎于他,他自然明白,两厢退让,万事大吉。” 
柳江南性子跳脱,很快便不言此事,张张致致地替我寻觅新欢,新出道的模特,娱乐界的新宠,一一道来,个个媚然天成,床上功夫了得,仿佛他为虔婆,我为嫖客。 
我笑得伤口发疼,道:“你饶了我吧,我可不像你,非把自己扔到盘丝洞里。” 
柳江南又笑言几句,主动请缨为我挑了个新秀小生,方得意而去,还道莫辜负这锦绣春月,玉堂人物。 
我目送他出去,仰卧在床上,不声不响,月光明亮漫长,仿佛自天上铺下路来,突然房门乍响,闪进一丛人,分明是医护人员的装束,我却知道他们不是,不由心中叫苦。 
那带头之人凑上前来,缓声道:“秦先生,得罪了!”抬手将一块湿巾覆在我口唇之上,乙醚气味传来,我昏迷之际,犹自暗想:好大一只标本。 
待到醒来,四下张望,竟是荣四坐于不远处,有墨香飘来,他倒是好兴致。 
我轻咳一声,便见荣四起身过来,轻声道:“他们办事,不知轻重,唐突了秦先生。” 
我哑着嗓子笑道:“哪里,荣先生客气了。”你脚踩黑白两道,手握生杀大权,我等寻常商人,受些委屈怕什么。 
荣四抿唇道:“我只闻秦先生脾气性情极好,没想到竟能忍让到这般田地。”他侧身坐在床边,细声道:“我拘下不严,害得秦先生受伤,无以偿补,只想请秦先生在容宅养伤,聊表寸心。” 
我一怔,在他这儿养伤,只怕养到死,伤口都难得痊愈,勉强笑道:“太麻烦荣先生,尽是小伤,哪里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我也不是纸糊的。”只盼能快快离去,此生决不再毁师谤道。 
荣四微微一笑:“你们柳三公子,年轻气盛,孩子心地,只怕难以照顾你周详。”话说到三分,便以足够,我只好点头应允:“如此,麻烦荣先生了。” 
便有人上前,同荣四耳语几句,荣四笑道:“好快的柳公子!”又笑道:“请柳先生进来!” 
片刻,柳江南大步而入,看了我一眼,方笑道:“荣四!” 
荣四笑道:“初见柳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柳江南大笑道:“哪里比得了荣四大名,如雷贯耳,简直如日中天。” 
我情知他要翻脸,连忙开口道:“荣先生请我品茶,江南,你有福气了,正巧遇上。”又伸手道:“你坐到我身边来,我伤口疼,不能说话太响亮。” 
柳江南看了荣四一眼,方走到我跟前,坐在新搬过来的椅子上。 
茶是好茶,一杯杯斟来,可惜不识个中滋味,只顾着剑拔弩张,我垂眉凝望了柳江南半晌,他方收敛下来,谈笑俨俨。 
荣四自然是好态度,说实话,他肯敛去骄容,我便十分的感激,这世道,威高权重者与平凡众生都需活命,各让一步,大家清净。 
又相互敷衍数语,柳江南似在无意,随口道:“时候不早了,我同秦欢先回去,以后再来叨扰。” 
荣四看向我,微微一笑,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方才荣先生留我小住,我已答应。”只盼他明晓事理。 
柳江南垂下眼睫,又飞快地抬起,轻笑道:“那么我先告辞,荣四。”他起身过来,一手放在我肩上,慢慢道:“你好生休养,我有空来看你。”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我轻吐一口气,只剩下荣四,一切好商量。 
荣四微微一笑,取走我手中茶盏,道:“快天亮了,你略略休息片刻,一会儿有医生过来检查,我们再吃早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埋头苦睡,躲一刻算一刻。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身上隐隐有酒精微凉,慢慢睁开眼,又是荣四的笑眼,道:“你一番好睡,我便自作主张,让医生动手换药了。” 
我了无言语,眼前挡着白布,看不见伤口情形,只好合眼静待。 
片刻,白布撤去,露出医生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来,轻笑道:“秦先生,好了!”便觉衣服被合上,方了悟刚才自腰际至胯间,尽现无余。 
荣四脸上红晕一闪而过,让那医生出去。那医生倒也有趣,出门便大笑道:“欢场双秀,今日得见其一,果然是绝好身量!”便有人同他笑语,道柳江南比屋里躺着的这个,要更胜三分。 
我有些气苦,又忍不住笑,竟被人品头论足到这般田地,不过倘若我现在家道中落,重操旧业,卖身求荣,也有应者前来,不必因容颜衰却,招揽不到一干五陵少年郎捧场。 
荣四有些吶吶,只道:“这医生是我远方表亲,言语不拘,秦先生不必理会。” 
我点头笑道:“哪里,我被人称赞俊朗人物,欢喜都来不及。” 
荣四咬了咬下唇,突然托起我一只手,道:“秦先生隐忍到如此地步,旁人不能不佩服。”那手指甲上个个沾有血丝,掌心血迹斑驳。 
我连忙笑道:“这是方才换药,我捱不住痛,又不好意思声张。” 
荣四不语,取来酒精药棉,把血迹一一擦去,半天才道:“方才你换药,是注射过麻醉剂的。” 
我默然无语,说什么谎,也难事事周全。 
终于早餐端上来,我如释重负,慢慢吃起来,可没什么胃口,如同嚼蜡,可见居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年轻时候饱尝其中艰辛,现在时过境迁,竟忘了如何打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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