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十章
转眼冬去春来，百花绽放，姹紫嫣红，娇俏妖娆。花好，景好，人……不好。赵骏祈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心里想着在边塞的那个人，那段往事。
“骏祈，我等了那么久才等来你的提亲，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安阳从背后环住他将头贴在他背上。虽说赵骏祈以前对她不理不睬，但她可以感觉到他活着，能感到他的快乐。眼前的人虽会陪着她却让她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每次见他都是望着北方出神，漂亮的双眸没有焦点，神态中的凄楚让人看了就心疼。
“喜欢？”赵骏祈握住安阳的手依旧望着远方。他早就不知道喜欢和爱的感觉了。心里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只有痛，痛得他想将自我了断。“安阳。”
“嗯？”
“大婚前我们不能见面，不吉利。”
“我不管，人家想见你嘛。你老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让人好担心。”安阳更收紧自己的手臂，“听说，你去了塞外，真的吗？”
“不管我去过哪里，我现在在这里。”赵骏祈任凭她这样抱着他。那个人也经常这样抱着他，尽管不是同一个人，那又有什么关系？
“有人说你在塞外遇到心仪的姑娘，我很介意呢。”如果他说他喜欢上别人，她真的会放开他，她没有办法看着这个人因为她痛苦。她是真的喜欢他啊！喜欢到只要他好她就开心的地步。她真是笨蛋。
安阳总是很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一点让他很羡慕。
“瞎说，我什么时候爱上个姑娘？”赵骏祈对着远方苦笑，他是没爱上姑娘，只不过爱上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惜老天妒忌硬是把他们拆散。“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还早嘛。”
“不早了，听话。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大婚典礼有得你累。”赵骏祈摸着她的头，边命人把轿子抬过来。
“你骑马，累的是你吧。我坐在花轿里怕什么。”
“坐着也会累。”
“知道了。”
安阳拉着他的衣袖摇摆，赵骏祈捏她的鼻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安阳更象他妹妹，而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赵骏祈动了动她头上发簪。“簪子歪了。”
“我要跟你一起骑马。”
“仁叔，麻烦你坐轿让郡主骑你的马。”
“我要跟你骑同一匹马。”出于女人天生的直觉，安阳觉得对面那个男人给她一种压迫感。他看着赵骏祈的眼神里跃动着一种不知名的情愫让她害怕。
“真拿你没办法。”赵骏祈依了她与她共乘一骑。
突然感到前方射来的奇怪目光，赵骏祈抬头与那道目光的主人对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如果上天想折磨他，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心爱的人以看陌路人的眼神看着自己，让他的心更往深处沉。看他身边百祥药铺、来方布庄、雅炎茶庄的主人赵骏祈恍然明白过来，他是来这里谈生意的，他可是栖凤山庄的庄主啊。赵骏祈则是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却是忍不住回头，又他赶紧回头策马飞驰。赵骏祈一颗心扑通乱跳，以那种占有的眼神看着一个对他来说可以称为陌生的男人也亏他干得出来。是啊，那个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史狄星搞不懂自己，看到那对时——大概是夫妇吧，他心生嫉妒，让他不明白的是他嫉妒的并非那位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而是那位若尘世仙子的绝色佳人。为了确定那一瞬间的感觉他再次回头看他们时心里冒出一种强烈到几乎让他疯狂的占有欲。估计当时把人吓到了，看他扬鞭绝尘而去的样子很象逃难。他也确实奇怪了些，怪不得别人。
“史庄主？”
“什么？”
“哈哈哈，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史庄主是不是在想刚才遇到的人？”
“这个……”他能说他在想刚才的青年男子吗？他要是真说出来这群老头子还不吓死。
“那是安国公的女儿安阳郡主，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皇上把她许配给兵部尚书的二公子赵骏祈了，郎才女貌无可挑剔啊……”
“……”史狄星什么都听不到了，脑袋里“赵骏祈”三个字挥之不去。赵骏祈、赵骏祈、赵骏祈、赵骏祈、赵骏祈、赵骏祈……
这不是他们回庄时叶君寒和静瑶问起的人吗？那么说，他们应该认识，那么那个赵骏祈看到他为什么会脸色大变？他们有什么恩怨吗？为什么他不记得他？
史狄星不由得头痛万分：“各位，在下身体不适，先行告辞。失陪了。”
心烦，烦得他想跟人吵架。天啊，要是他爷爷的在天之灵知道，一定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那老头儿打从一开始就交他如何隐藏情绪，而现在他想要找个人吵架！不过，似乎他有跟谁吵架过……在他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事？
夜里史狄星睡不着就出来散步，等他回过神时已身在五里亭外，一个人坐在那看着被风吹得沙沙做响的树丛发呆。隐约传来琴音史狄星寻着琴声找到一座别苑，匾上面写着祈星苑。
“这是……”
史狄星慢慢走进去，层层纱幕中琴台后若隐若现的人影让他感到眼前一阵炫耀。似曾相识的影象与他脑中一部分记忆重叠，纱帐后的人影竟让他看不真切。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乐音空旷轻灵引人入胜，配上李商隐的诗又那么虚无缥缈亦真亦幻。听着听着史狄星奔过去按住抚琴人的手，虽然他不精通音律，但曲中的意境是那么真实的反映到他的内心。诈若平静无澜的心境细品却是浓得几近凝固的忧伤。一种绝世离尘的孤寂，让他心痛难耐。
是他！
“别弹了，我这听的人的心都快碎了，你这抚琴人的心又怎么受得了。”史狄星将赵骏祈抱进怀中，阻止他继续抚琴，根本不顾及他们的动作有多暧昧。
赵骏祈靠在他胸前一动不动，感觉他的体温，汲取他的气味，一切仍是那么熟悉，只是物是人是景非心非。
赵骏祈微扬着脸庞，眯着双眼看他的那种慵懒神态就象只刚睡醒的狐狸，那眼神妩媚动人，勾人心神。看得痴了，他便伸出手去抚摸月光下的那张俏颜，又怕只是一场好梦而停在空中。
赵骏祈把头靠在他手中磨蹭，既而投进他怀中抱住他。史狄星抱紧他，夜里静得出奇，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由规律转为狂乱，夜风的凉更衬出他急速上升的体温。
赵骏祈就靠在史狄星怀里更不会忽视这个变化，深深的看他一眼，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恢复一贯的淡然神情，推开他起身意欲离去。是的，他怪他，怪他忘了他，怪他忘了他还来招惹他，更怕自己被拒绝。
史狄星没花什么力气就捉回他。他不喜欢玩捉迷藏，找人很辛苦的。
赵骏祈虽没说话，眼中清楚传达着让他放手的讯息。
“你是谁？”
“……”赵骏祈抿起嘴不吭气。是啊，他是谁，问的真好。他是谁？总不能说他是他爱的人吧。他都不记得他了还让他说什么。
“我知道你叫赵骏祈，可是……你是谁？”史狄星捉住赵骏祈的下巴迫他与他对视，赵骏祈的眼底是深深的埋怨。他……这个人怨他，不是恨，不是怒，是怨，很深的怨，如同……被抛弃的情人的眼神……
史狄星震惊的放开他，赵骏祈飞快逃脱他的怀抱。才跑三两步就被人给拎回来。“哎，你就不能老实些。从你的眼神中，我可以猜出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更不是陌生人，那么……我们是什么关系？情人吗？”
史狄星一直在试探他，当他说到情人时赵骏祈难以克制的挣扎。史狄星握住他的肩膀任凭他怎么都挣不开他的禁箍。赵骏祈手脚并用的对他又踢又打他也不理会，就是抓住他不放。他怕这一放手会留下一辈子的悔恨。赵骏祈身上有种药草味，轻轻淡淡的叫他怀念，这个人绝对是他丢失的记忆中的主角。
打到累了赵骏祈也没能挣开他的桎枯。这个人是什么做的啊！禁拉又禁踹，禁打又禁踢。赵骏祈坐到地上，史狄星也跟着跪下来就是不肯放手。
悲伤的红沿着赵骏祈紧咬的下唇渗出，流过唇瓣更添娇艳，半垂的眸子含忧带怨，满是挣扎。泪水在赵骏祈眼中积聚，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史狄星在它们流下之前用拇指揩去并顺手拔下赵骏祈束发用的簪子，轻风抚过发丝飞扬，风动，景动，情动。史狄星终于捧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别这样虐待自己，我好心疼。”
可是……你不记得我。赵骏祈以唇语说出心中的凄凉。
“我爱你，只要我遇到你我就会爱上你。为什么我能那么肯定？”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怀念的感觉？
“我要你带着我的印记重生。”赵骏祈抓起他的手臂在上面狠狠咬下去，象上次一样，直到嘴里传来血腥味抬头去吻史狄星。他愿意赌上一生的幸福等他。
……
我要你带着我的印记重生。
往事如烟似梦，幸福只是昙花一现。
这里也曾繁华过，这里的人也曾幸福过，他们不曾想过这里会变成现在人们口中的废墟。
……
孤寂的废墟上空一轮冷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憔悴的身影伫立风中。脸上泪痕斑斑，泪珠莹莹让他睁不开双眼无法看清他的脸。
……
男人的心很善变，我是个胆小的人，经不起你的欺骗，我怕受伤。
拜托你跟我吵一架吧。
那是我的。
你醒了。
我要你带着我的印记重生。
狂风骤起吹乱他一头乌丝，长发随风飘扬，发带在空中回旋，刻满泪痕的那张苍白面孔，那是——赵骏祈！
史狄星醒来已不见赵骏祈，怀中还留有他的余温，整个房间里还充斥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药草味。
难怪他娘向他提及他与展毓的婚事他总是找借口推脱，难怪无论展毓再怎么对他好他都无法接受，原来，他早已将心遗落在那段大漠冷日下的日子，早已将心送给那个憔悴的人儿。
原来残缺不全的记忆中的那颗晶莹是赵骏祈的泪啊！
他怎么能忘了他！
史狄星的不禁潸然泪下。“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伤心。我发誓！”
终章
“快看，赵大人家的二公子长得真好看。”
“新娘子也是个大美人，可惜看不到啊。”
迎亲的队伍按照先前的计划绕城走了一周后来到安国公特意为爱女摆下的千人宴。远远看到宴席上座的双方父母，赵骏祈在人群中努力寻找他熟悉的身影。
如果他肯出现，他可以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走，哪怕是浪迹天涯，哪怕是被朝廷通缉，幸不幸福只有他清楚。可是那个人没来。
赵骏祈左右不见自己想见的人，心下冷了一截。经过八仙楼时忽然一阵骚乱，有个人手持长剑飞身向他冲来。
“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了你！”
“有刺客！”
“保护郡主！”
正当所有的护卫都跑去护住花轿，所有的人都认为有人抢亲时，的确是有人抢亲。他们的新郎倌郡马爷被人扛跑了。没有人注意到赵骏祈嘴角浅浅的笑意。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都被搞糊涂了。一个个呆若木鸡，除了轿中的安阳。她早已猜到会是这种结局。当她在五里亭看到那个人的眼神时她就知道，赵骏祈以前、现在、将来都不属于她。
“我爱你，祝你幸福……”一滴清泪滴落没入大红的凤披，永远不会有人看到红盖头下那张凄然的笑脸。心痛，心碎，心伤，那个人也曾有过，而且比她来得更深。她佩服他们的勇气，也羡慕他们今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