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021东区十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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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021东区十九街-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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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得救了,不用等到打雷,我就松了口。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上面渗出血丝的牙印,瞪着我说: 
      “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我目光涣散,眼前一片白热,蒸气氤氲,只觉视线模糊不清,像在发病。 
      “喂,你没事吧。”他看着我目光呆滞,刚刚明明还那么拼命凶暴,以为我被打傻了。 
      “你是谁?”我躺在地上,无意识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我救了你。是救、了、你。你忘了?你掉进水里,我捞你上来。” 
      前面的他倒省略了,他只道是我的恩客,想一笔勾销,我的目光再度凶狠起来,他举起双手: 
      “别这样,我不想再被你咬一次。” 
      我团起身子,无奈而绝望,本来应该习惯,这样卑微,这就是我,为什么突然要改变?我经不起变故,遇上疯子的时候我也变成疯子,容易受人影响,常常被外界唆摆迷惑,和千万的普通人一样,我混身都是缺点,但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叫麦小龙,会不会写?是麦——小——龙——”他在我耳边提高声音。 
      “吵死了,闭上你的嘴!”我朝他大吼。 
      他呆一下,晒笑:“啧啧啧,长得这么斯文,倒挺凶。” 
      哪里有时间和他开玩笑,没心情,更加没力气。 
      “喂,”他见我没有反应,伸长腿碰碰我。“喂喂喂。”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痒痒的,是地上的草屑,划过了湿润的脸,怎么办?不能回家,那里早被炸掉了,等着我的就算不是黑帮也会是警察。 
      走投无路,昨天还好好的事情,今天变得乱七八糟,叫谁负责?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他叫麦小龙。 
      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年走的是什么狗屎运,一辈子的霉一天之内都倒光了吧。麦小龙,我瞪着他,他瞪着我,大眼对小眼,互不作声。 
      “天要黑了,你是打算一直躺在这里还是要跟我走?” 
      “去哪?”我生气地问,其实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但跟着他怕会更危险,只会死得更快。“我不去!” 
      他有点惊讶,也赌气:“不去拉倒!谁稀罕呀。” 
      不容分说,转身就走,我与他背对着背,越走越远,两人就此毫无瓜葛的话,今天发生过的也不能当是一场梦般抹掉。一切从失业开始,又遇上意外高空掷物,莫其妙地进了医院,又莫明其妙地得罪黑帮,现在唯一的住所也被炸得支离破碎,说出去谁信? 

      走着走着,天越发黑了,摸摸身上的钱,湿答答地一团烂纸,印在上面的人像显得面目可憎,像极害我的那个恶人,钱包涨了水,只差没从里面跳出一条鱼。 
      我堵气地扔掉钱包。 
      当然里面的钱不能扔,找个地方熨一熨,说不定还有救,再不行等明天太阳出来时掠在天桥晒。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一分一毫也是血汗,都这种时候了,还能逞什么威风,反正以前也没威风过。 

      黑麻麻的一条街,以前走过无数次,我却脚步轻浮,躲在街角疑神疑鬼,回自己家像做贼,这是什么身世——家里的门掉了一半,围着警用的横栏,四面的墙壁乌黑破裂,阳台直通正厅,穿了一个窟窿,走近还可以看见下面对街的云吞面档。凉凉的风直闯进来,还发出呜呜的悲鸣,分外清晰吓人,承受力稍差一点,在这里跳下去便马上可以一了百了。 

      但我当然不会这样做,如果一定要有个人从这里跳下去,那也绝对不是我。 
      他死一百遍,也化不了我的恨。 
      家里被彻底翻查过,什么也没有留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有用的,没用的,被黑帮被警察被邻居,我来得太迟,他们什么也不留给我。 
      泄了最后一口气,留在这里做什么,做人这么失败,做鬼也不灵。 
      随便捡几件自觉有用的东西,胡乱塞进从柜底挖出来的袋子里,破破的皮革满布斑驳的痕迹,劫后余生,不知几时可以重见天日,载着全副家当,即使有踏上征途的决心也不知目标在哪个方向。 

      离开那个破落地,都说物似主人形,真是,人也一般破落。 
      街上的路灯坏掉,月黑风高,暗影一直绵延至看不见的大马路外,我拿着行李呆站街头,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 
      先找个地方过了今晚再算,这一天下来实在刺激过头,有点神经错乱,必须重头细想好好整理一番,然后再逐样追究。 
      我跨出人行道,一束不明来历的光线蓦地打亮,直刺过来,我下意识抬高手臂,泛白的影子晃动着,那是一辆车子。 
      视线还没对得上焦,耳边已经响起狂飙的引擎发动声,来势汹汹,车身未发,那轮胎已经在地上高速划转,溅起无数尘屑,下一秒更像离弦之箭,直朝我的方向冲撞过来。 

      我吓了一跳,这是谁? 
      这车子不见得三更半夜沿途兜风,路经此地。那暴怒的咆哮,发动的架势,目标的方向,都明显是冲我而来,没有时间再仔细猜测对方的意图,本能抽动全身筋脉,额上直冒冷汗,我转身拨腿就跑。 

      但双脚怎么够车子快,可是不能犹豫!我飞身穿上人行道,企图摆脱它,车子视若无睹,紧贴我直闯上人行道,而且越逼越近,连续撞翻道上的护栏,花架,垃圾桶……目标是撞到我,否则不会停。 

      危急关头,行李也显得累赘,我不容分说便把手中的袋子往后丢过去,这样的武器丝毫起不了作用,闷响一声,袋子被撞飞老远,如果那是我的身体……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象这种事情,可是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双腿依然发挥百分之二百的潜能没命地跑。 

      前面就是大马路,我已经无法后退,但冲出去也是死路一条,那里只会为敌人提供更大的空间来压平我,毫无阻拦地,被后面的车子彻底辗成肉酱…… 
      实在太难看了,如果一定要死,为什么不一枪打过来?我最讨厌的就是车祸。 
      正是这一下闪神,前面转角处突然发出另一辆机车,同时向我冲来,没想到他还有同党!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几乎立刻停止,瞪大了眼睛,看不见形势,看不见前路,我想这次真的死定了,可是却又蓦地听见机车上的人自头盔里对我发出窒闷决断的叫喊: 

      “姓沈的,快上车!” 
      至一个紧逼的角度,迎面而来的机车突然煞变方向,扫起一阵黑烟,划出漂亮的弧度急停在我身旁不足一寸的地方,现在不是惊叹对方车技了得的时候,我抓住眼前唯一的救星,连忙跳上他的车子,机车不曾停顿半秒,引擎怒吼一声,几乎与后面追捕而至的敌人平行杀出马路。 

      速度拉至最高限制,强劲的风速挟带着深宵的寒意扑打在皮肤上,仿佛把脸也吹塌了,我紧抱着那人的腰,他一身紧身机恤,横条相间红白黑,英姿飒飒,似职业飞车党。 

      后面的车子毫不放松,渐逼渐近,我甚至看见紧贴后身的车头,与机车尾部磨出激烈四散的火花。机车受到震动,更是拼命呼油前冲。 
      追逐持续,分不出胜负,一条马路无限长,根本看不到底,空寂的夜里只听见嚣张的引擎呼啸,一闪而过,又去数里。 
      这场争斗对我们极之不利,不宜久缠,最好速战速决。但怎样摆平?后面的人血红着一双眼睛,锁死目标一副誓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我惊出一身冷汗。 
      前面是急速的弯位,一切事故发生机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地方,我头皮发麻,脑部缺氧,在这个紧张时刻,我又听见那来自前面熟悉的警告声: 
      “沈翰云!你坐稳了——” 
      我立即浑身警戒,似被点中穴道,双手变成利爪,深深地陷进他的身体里,眼前仿佛与早上可怕的情景重叠在一起,每一次听到他的预告,就没有好事发生! 
      果然,机车一个急弯,一条陡峭狭窄的人行楼梯立现眼前,我还没叫得出声来,他已经百般英勇地纵身而出,车子在长长的梯道上飞跃直下,速度过快,每次顿地弹跳又再突出数级以外,我闭上眼睛,只管拉尽了喉咙大声地叫: 

      “麦、麦、麦——小、小……龙——” 
      严重颠簸的跌荡震散了我的理智,几乎把我甩下车去。 
      后面的车子被卡在道外,距离越拉越远,车头依然刺目的灯光已变成一只无能为力的手,极尽所长也抓不住目标。 
      冷冷的敌人停在梯道上方,居高临下满目怨恨,目送猎物遁逃而去,瞬间没入无边夜里。 
      短暂的安全并没有让我松一口气,做梦也想不到,运气差一点的话今天自己已经死了两次,还有以后呢? 
      无数人为的意外,躲也躲不完。 
      真没用,因刚才的余震未消还是为着别的原因,身体激动得直打颤,像破了的筛子,格格地抖个不停。 
      车子没有停,平稳地在小路上飞驰,坐在前面的这个人,害了我又救了我,不知该恨还是该怨,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止不住颤抖的双手依然紧紧地缠住他的腰,全凭意识,无所依附,这个人信不信得过也只好放手一博了。 

      一颗心只管突突地跳,平静不下来,血压持续上升,有点头晕,我叫: 
      “停车——停车——喂……” 
      “什么?”他侧一侧头,听不见。 
      “我叫你停车……姓麦的,你听不听得到?”我尽量靠近他的耳边,实在没有力气大声说话,双手突然使不上力,只觉得连嘴唇也干燥得快要爆裂,面色一定比鬼还白,在这个死里逃生的关口,情绪张驰之下,我居然破天荒地晕车了。 

      真是好笑,一定是心理问题,因为太过紧张。以前坐过那么多次公车,汽车,火车,过山车也没有事,不见得这次就特别的承受不住,还想吐,其实已经吐了出来。 
      车子终于被逼停下,麦小龙一脸惊讶:“搞什么?” 
      我跪在路边,尽情地吐,吐得胃里一干二净,还不肯罢休,似要把心肝脾肺肾也一并吐掉。痛苦地折腾了一阵,目光有点模糊。 
      旁边的人并不体谅,还犹自数落: 
      “沈翰云,你是不是白痴,明知道那里不安全,还巴巴地跑回家去,这不是故意去送死么,如果不是我不放心跟着你,你早就……” 
      说来说去,还是标榜他于我恩重如山,这舍身相救的情义分摊十期也还不清,我也懒得分辩,由他一人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末了他还惊心动魄地加一句:“沈翰云,无论你是不是,他们都当了你是我同党,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自己小心一点啦。” 
      “什么?”我瞪着他:“你把我逼至这步田地,打算叫我自生自灭?” 
      “你想要怎样?反正你这么有骨气,又不肯跟我走,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跟在你后面保护你?别傻了,我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照……” 
      我连瞪他的心情也没有,跌坐在地,月色柔和,凉风阵阵,再美的夜晚也变得恐怖莫名,说不出的诡秘,奇怪的感觉哽在咽喉,不上不下,拿不定主意,前路一片茫茫然,他看见我失神,停住笑意,蹲在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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