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天到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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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天到春天-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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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为几家平面杂志做插画,有时候为出版社设计某本书的封面,偶尔有旧朋友推荐会帮忙发布会或展厅店堂的舞美灯光设计,方式数量基本由我自己决定,虽时忙时疏,但若安排得当,每天不过3、4个小时的工作量。    
时间好像忽然多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我无所适从,我不知道原来一天24小时是这么的漫长。  
轻微的神经衰弱、浅眠,我每天最多不过睡上4、5个钟头,再除去工作时间,剩下的十几个钟头简直象上天赐予的一份意外厚礼。  
两年多来无论被动主动,一直选择了陀螺般飞速旋转的生活方式,忽然停下来,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脉脉闲闲说,“大好良材就这么放任自流,真是有出息”,然后眨眨眼,“不过如果这样比较快乐,那就这样好了”。    
我很快爱上这样的生活。  
从来也不打算去学法语、插花或女红,也没急急安排出游采风。不是因为太忙才希望有空闲么?为什么空下来了又急忙排满各种活动行程。  
终于有大把的时间,我可什么也不想做。就想睡觉、看书、逛逛超市下下厨房,也许还会打打电动玩玩游戏,或者出去散散步。  
睡不着不要紧,可以开了低低的唱机听音乐。黄莺莺一把千回百转的嗓音温柔地唱,“I'm wondering how I e to be here……”  
窗外的常青树叶子哗哗的响,偶尔有车的引擎声伴着灯光滑过,好像灯塔的光束掠过海面,天花板上会有窗帘缝隙透过的光影一闪而过,缩在温暖的被子里感觉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有时会忘了身在何方,是东京、巴黎、还是上海……呵,如果当初留在妈妈身边,今天的我大概就不是这样了罢。两三年的光景而已,已经觉得岁月催人老了,记忆模糊,恍若隔世一般。  
随着唱片,我轻轻哼唱,“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For once sh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保罗。西蒙和加芬克尔的老歌由黄莺莺唱来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斯卡布罗集市,斯卡布罗集市,我的集市已经散场,你又会去那个集市留连。    
天冷的时候,最喜欢蜷坐在窗台上晒太阳。  
当初决定搬到这座老式公寓,一是看上这里环境闹中取静、交通方便,另外就是一进房门就看见一个大阳台和凸出的露台式长窗,褐色的杨桃木窗台有一大半伸出去,人笃定坐上去,半躺着晒太阳,而且窗户是向上推抬式的,并没有安装防盗铁窗或窗纱什么的,采光通风极佳。我立刻喜欢上,虽然房租贵一点也还是马上签下。    
脉脉点点头说,“也好,这里环境简单,离我也近,我好看着你”。咄,说的好像我是为祸人间的妖精,倒要你做这除魔降妖的大仙。  
“暧,晓得你喜欢晒太阳,只是小心别从窗台掉下去,还有,当心晒一脸雀斑。”脉脉揶揄我。  
一直垂涎美女小麦般的蜜色皮肤,我则白的似一头鬼,又怕冷,时时伏在太阳底下说要晒成古铜色方休。    
开春后,我渐渐告别冬眠状态,经常都会去公园走走,后来基本成了习惯,每天一早去遛个弯,把事情做完又无甚计划时就干脆带了相机、速写簿和小说去消磨时光。坐在阔叶树下的长椅上,周遭十分安静,隐隐有马路上的车流人声,空气中是草叶花香,偶尔有鸟雀从我足尖蹦过,睡意渐渐袭来,小憩片刻竟是意外的舒畅。    
而自从发现这座公园原来有个特别的园丁后,又添多几分好奇与景仰希望能有机会碰见。四月的最后一天,我终于如愿以偿。然而,结果往往出人意表。    
阴天。通常这种天气我会渴睡,然而那天却5点不到早早就醒,再也难以安枕,干脆起身。  
来到公园的时候,天色渐亮,已经有人在锻炼。没有太阳,光线略暗,连带碧绿抽枝的新叶也蒙了温柔的灰色,仿佛有点忧郁的调子。  
我漫不经心的沿小路走,时不时弯腰细细端详一下花株。恩,最后一朵马蹄莲也颓败了,郁金香倒长的好,这种蓝色的风信子在这样的阴天显得特别标致……我的目光很快落在一丛植物上,灰绿色的倒卵形叶片,枝干挺立,重叠的粉红色花瓣饱满簇生,花苞下的萼片颀长、四处伸展,熟悉的香味……  
仿佛谁在我颈项泼了一杯冷水,我不由战栗起来,缓缓蹲下。  
不需要查图谱,我也知道,这是一株“约瑟芬皇后”,法兰克福玫瑰,在灰色迷蒙的清晨,显得格外娇艳。   
05  
“为什么叫约瑟芬皇后?”我听见自己年轻清亮的声音在问。  
你知道约瑟芬?拿破仑那美丽而寂寞的约瑟芬皇后。离开拿破仑以后,约瑟芬购置了法国南部的梅尔梅森城堡,在城堡中,酷爱玫瑰的皇后聘用专家建立了宏伟的玫瑰园,收集种植培育大量玫瑰品种。在英法战争期间,约瑟芬为一位伦敦园艺家安排了特别护照,要他穿国战争线定期将新的英国玫瑰品种带来法国。出于对皇后爱好的尊敬,英法舰队甚至停止海战让运送玫瑰的船队通行。这株玫瑰的命名就是为了纪念约瑟芬皇后。  
“我不要做约瑟芬,赢得了全世界的玫瑰却输了爱人的心。太凄凉。”年轻的我仰起头笑。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约瑟芬。你是一朵天国玫瑰。唉,露丝,小露丝……    
注视着盛开的花朵,我忽然觉得心酸。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但是这一朵玫瑰, 像所有的玫瑰,只开了一个上午。    
不知道蹲了多久,忽然有人拍拍我,我大惊,猛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太急,眼前一片发黑。对方也被我吓一跳,“哎哟”一声扶住我。  
定定神才看清,原来是老年木兰队的刘家阿婆。  
“小姑娘,你做啥。今天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来打拳?”刘家阿婆一向待我慈祥,听见她温暖的话语,我鼻子径自酸了,然而还是笑了,“阿婆,我在看花。”  
“喔哟,又是新种的?这棵月季开得真好。大概又是别人新送来给老乔的。”  
听出端睨,我不由一路打听。原来老乔即是本公园的花王,孑然一身性情孤僻,独独爱花,所以干脆搬进主管区域的花园兼园丁及看护,白天很少出没,通常上午修剪一次花木,晚上才培土施肥。因为饲花有方,远近颇有点名气,也会有人求教帮忙调理自家或单位的植物,老乔也不要报酬,只要求别人赠以花草以充酬金,不求名贵,但凡公园没有的品种即可。老乔甚少朋友,但近来似乎结识一人言语很有些投机,那人经常会带点花木给老乔,最近公园花草繁密、多有奇葩似乎都是那人的赠与。  
末了刘家阿婆摇一摇我的手臂柔声说,“小姑娘,不要每次来就看花花草草,要锻炼身体哟,太瘦了也不好看哦。”  
看着老人亲切的笑容,忽然想起外婆也是这样,喜欢摇一摇我的手臂然后才说话,我忍不住弯腰轻轻抱一抱老人,乖乖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阿婆。”    
回到住所,我却无法安心工作,赠花给老乔的会是谁呢?世界这么大,人又这么多,哪里来的那许多巧合。可是“约瑟芬皇后”,寻常花店园圃根本不见这种玫瑰,还有谁会特特去法国找了来,百般辛苦寻来却又这么大方随便赠予。  
犹如困兽,我在房间里来回踯躅,想问老乔对方是谁,好几次手已触及门把却又仿佛摸到了烙铁迅速缩回。    
晚上10点多的时候终于还是出了门。四月底的夜晚,虽然已经是暖春时节,然而阴天又是近午夜的时分还是很有一丝凉意。可我只觉得躁热,胡乱穿了一件旧棉布衬衣光脚套了球鞋就下了楼。临出门口的时候一抬头忽然看到墙上的镜子,里面的自己看起来一反平日懒洋洋慢吞吞的和煦模样,镜中的我脸色比平时更白,脸颊上泛起异常的红晕,眼睛明亮的连自己都不敢逼视。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虽然夜已深,公园里居然还有不少人,看起来基本上都是情侣,走路的时候需小心,经过叶丛繁密的暗处时常常会传出亲昵的窃语之声。  
兜兜转转许久,终于在公园北门一片灌木深处找到一列三间小小的房屋,应该就是花王的居所和培植花房了。左首一间屋子亮着灯,传出悉索敲打的声音。我犹豫了一下,上前轻叩半掩的房门。  
“来了,正等你呢。”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失愉快的响起,门开了,出现了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大概就是老乔。我的到来显然属意料之外,老人的笑容不见了,狐疑地打量我,语气颇为生硬的问,“你是谁,什么事?”  
“我……”我有点张口结舌,是啊,我来做什么呢?打听一个可能的陌生人?想要知道什么呢?无论答案是与不是又怎样呢?  
“没什么事就请走吧,我正在等人。”老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在等谁?”想都没想,我冲口而出。  
“……”老人奇怪地看看我,回头想关门。  
“对不起,我太鲁莽了。您是乔老先生吧,托您的福,可以在这里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花草。”我急急抵住门,“恩,今天那株法兰克福玫瑰是名贵的品种吧。”  
老乔怔了怔,脸色稍霁,“小丫头还有点眼光啊。你想问我种花的事?进来吧。”  
我如释重负,感激地笑笑进了屋子。地上一片狼藉,堆满了培植花土、营养液、土铲水壶和修枝剪刀。    
接下来的对话我心神不属,说起近一个月来新增的花草品种,我几乎如数家珍。废话,拍了那么多照,回去查了那么多资料,简直就是做足了功夫,谈起这些怎么会吃螺丝。老乔高兴起来,大概觉得我很是孺子可教,讲话语气渐渐和蔼。  
言语间我渐渐了解,最近多出的这许多植物品种原来都是一人所赠,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仿佛自己无暇顾及,又怜惜花草不忍涂炭,所以干脆带来交予公园的花王,恰好老乔又是爱花如命,两人往来数次倒也把谈甚欢。“年轻人很不错!”老乔最后肯定的说。  
“年轻人?”我微微有些失望,“很年轻么?大概多少岁呢?”  
“恩?”老乔有点诧异地看看我,“当然应该比你大,大概27、8岁的样子吧。怎么,小姑娘,你找人吗?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着,那个人是谁……哦,那位先生姓是,很怪的姓对吧……你认识他么……”  
老乔的声音渐小渐远,我的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小姑娘,你怎么啦,不舒服吗?哎,哎……”  
我回过神来,朝老乔笑笑,自觉笑的十分凄凉,“我没事。对不起,打扰了。我是小白,改天再来请教乔老先生园艺技术。”鞠了个躬,我推开门走出去。  
“叫我乔伯就行了。你要走么?是先生很快就该来了,他答应今天给我带花来,你不等他……”  
我回头笑笑,“不用了,我不找人。只是很喜欢那些花。”  
在乔伯莫名其妙的眼光中,我走出牵牵绊绊的灌木丛。    
天空开始下雨,一滴两滴,冰凉的雨水打在皮肤上生疼。我浑然未觉,低头慢行,没有注意到前面正好有人急急走来,错身而过时肩膀用力撞了一下,我一个踉跄几乎没摔跤。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握住我的臂腕。“对不起,小姐你没事吧。”  
“哦哦,没事,谢谢你。”我轻轻挣脱,继续前行。对方退了一步让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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