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 by 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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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 by 于睫-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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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无论是开始探入体内的冰凉,还是后来进入的灼热,他只是感到疼。身体仿佛被生生撕成两半,然后像马路上被踢来踢去的小石头一样,身不由已地一起一落着。

    滚烫的液体冲进了体内,是灼伤般的痛。他趴俯在床上簌籁地战栗着,汗水浸润了赤裸的身体,模糊了双眼。

    邓墨云伏在他汗湿的脊背上喘息着,扣在他柔韧腰部的手慢慢下移……

    秦晓却把那只手拿开了,转过头,冷淡而平静地说:“再来吧!让我疼。”眉眼间似有一种横了心的锋棱。

    磁性而虚弱的声音,淡然无情绪的眼神,点燃了邓墨云体内刚刚熄灭的火焰,未曾抽离的身体在瞬间又起了变化……

    秦晓的被翻转过身体面对邓墨云时,眼神已有些涣散。邓墨云吻着他眼角的泪水低语:“又弄伤你了。”

    秦晓无力地掀动眼睫,露出一个惨淡地笑容:“很好。”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邓墨云不由追问了一句。

    秦晓没有回答,头沉沉歪向一侧。邓墨云怔忡地看着怀里的人,错愕地回忆着刚才那隐约听到却不敢相信的两个字。

    三天期限内,楚信光干净利落地消失了,黎诗千在上头面前露了脸。得意之余,他想到受伤的儿子,又有些心有余悸。父子两人都明白,如果那个暗中开枪的人不是要阻止黎耀祖开枪,而是想杀了他,那黎耀祖中弹的地方绝不只是手臂,更有可能是太阳穴,或是心脏。黎诗千生性凉薄,把仕途看得重于一切,这件事使他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把亲生儿子的性命放在刀口上,心中陡生愧疚,暗下决心再不让他执行任何危险的任务。

    黎耀祖是黎诗千与原配所生之子,黎诗千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并不是对逝去的原配有多么情深意重,事实上,夫人在世时他就在外面欠下不少风流债,即便是现在,他在香港还有几处小公馆。重用黎耀祖,实在是因为姨太太所生子女皆不成器,除了吃喝玩乐没一个能帮他,而长子黎耀祖除了曾经留日受过专业特工训练、能真的助他一臂之力外,对他又甚是顺从,无一丝半毫的违逆,有时甚至觉得他恭敬得不像听话的儿子,更像忠心的下属。这件事后,黎诗千时常对黎耀祖流露出以往少见的温情,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更令黎耀祖无所适从的是秦晓。确认他就是小石头以后,黎耀祖竟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注视他了。每每在76号看到邓墨云身侧的他,眼神就会调转开,想起手下那些特务的议论,想起和秦晓在黑夜深巷里的对话。

    他说,他不再是无家可归、被人踢来踢去的小石头了,是邓墨云给了他一个家吗?

    觉察到秦晓离开了,他的目光又会追过去,贪婪地凝视着那挺直的背影,蓦然发现,那个背影如此陌生,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小石头的印记。那个曾经令他时刻惦念的小石头,真的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秦晓站在邓墨云的办公室里,点燃一支香烟,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邓墨云和黎诗千的办公室在同一幢洋房,位于76号大院正中东侧,对院中的各处可谓一览无余。较远处是牌楼式的大门,高大的围墙。东墙边的二十多间平房是警卫总队。西侧三开间、两进的石库门楼房,是各处、室的办公室。另外一所三开间的平洋房,是日本宪兵队。邓墨云在一小时四十七分之前走进黎诗千的办公室,他们的谈话大概就要结束了。刚思及此,门响,邓墨云脸色铁青的走进来。

    “妈的!你和黎诗千那个老乌龟合起伙来要把老子呛死吗?”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秦晓的脸上,唇间的香烟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

    秦晓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半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面色平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若不是他脸上红色的掌痕,连邓墨云都要怀疑,刚才掴出的那一掌是自己的错觉。

    觉得唇角有些发痒,可能血要流出来了,秦晓把脸侧向一边,想悄悄抹去,下巴却被邓墨云一把捏住,微微上抬。无法再掩藏,血从嘴角涌出,痒痒地爬上下颏。

    邓墨云捏着秦晓的下巴往前带,吻住那带血的唇角,双唇碾上染血的下巴,然后,带着血腥味的舌撬开了秦晓的唇,大手在他的身上肆虐着,衣裤被一件件抛向一边。秦晓的双手紧握了一下,很快松开……

    秦晓赤裸的俯在地毯上,脸色煞白地调整着呼吸,邓墨云背对着他,看着墙上那幅中堂。

    呼吸渐匀,秦晓咬着下唇慢慢清理自己。邓墨云知道他在做什么,却没有回头。

    估计了一下时间,约摸着一切已经料理停当,邓墨云转过身,秦晓正坐在沙发上抖着手系钮扣。他走过去,帮他扣上余下的两颗,又亲自点燃一支烟塞进他的嘴里。

    “黎老头又要玩什么花样?”秦晓没有问为什么现在他可以吸烟,因为他知道那只是邓墨云要发火的导火线。黎诗千抽烟斗呛人是真,但还不足以激怒邓墨云。

    “这个老乌龟,来上海之前就搭上了汪精卫,汪精卫派人来和我谈条件都是他的主意!我不和他计较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想踩到我的头上去,要把特工权力集中到委员会,让周佛海领虚衔,他自己掌握实权,把我架空!要不是我和一帮老部下坚决反对,这76号就要姓黎了!”

    秦晓轻蔑地笑:“他们总算对你还有些忌惮。”

    “哼。暂时吧!老乌龟为了扩大党羽,正紧锣密鼓地游说他在中统的旧部,弃蒋投汪,到76号谋职呢!”

    “查清谁要来,不等上任,我一个一个把他们做掉!”秦晓目露凶光,往日的柔和平淡荡然无存。

    “这个慢慢来,交给你办好了。”邓墨云揽住秦晓的肩,吻了吻他的眼睛。那实在是一双变化多端的眼睛,无论是妖娆妩媚,痛苦隐忍,还是凌厉残忍,平静无波,皆在这一双眸子里瞬息万变。

    “最可气的是那个乌龟蛋黎耀祖,借口他妈的保密,一切行动计划不到最后一分钟不给我,我连说反对都来不及!这个,恐怕也要你来解决。”不待秦晓细问,他揽着秦晓站起来,“回去吧!张妈烧了你爱吃的素鹅莴笋圆子。”

    车子驶出76号,邓墨云随便问道:“姓黎的乌龟蛋最近怎么了?一看到你,眼光总是躲躲闪闪的。”说着话,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秦晓的腿上。他很喜欢秦晓的腿,柔韧修长,肌肉停匀,摸上去就好像掌控了他的青春。

    秦晓没有回答,缓缓地把车停下。街角的卖烟少年捧着烟匣跑过来:“先生,要香烟吧?有很紧俏地美丽牌呢!”

    邓墨云冷眼看着秦晓付钱,点上一只烟,深吸一口,发动车子。他不知道秦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也许在跟着他之前,也许是这两年才开始,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自己不吸烟,也不喜欢烟味,心情不好时,就一记耳光打掉他嘴上正燃着的香烟;心情好时,便在一旁欣赏他喷云吐雾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忧郁。就好像现在,他透过缭绕的烟雾,凝视着秦晓有些朦胧的侧脸,觉得他的心和轻烟笼罩下的脸同样的不可琢磨。

    “你当年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这句话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但仍不能确信,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当年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对自己如此迷恋,毅然抛下恩义并重的养父,执着地跟随自己。

    “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还是那个重复无数遍的回答。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邓墨云还是中统局的普通特工,以学生和后辈的身份参加老牌特工秦老爷子的寿宴,和秦晓有了一面之缘。虽然第一眼他就对这位秦家的养子有意,也只是试探性的聊了几句,并不敢动真格的。没想到数日后,秦晓竟找上门来,责问邓墨云为何言而无信,不按当日所说,即刻找秦老爷子请求调人。秦老爷子身为军统的元老,自不肯让得意门生调往中统,没想到秦晓竟去意已决,不惜与秦老爷子翻脸。那一晚,秦晓第一次昏厥在他的身下。

    第二次听秦晓说这句话,是他决定投奔日本人,出发去上海之际,询问秦晓为何愿意跟随他。在他的印象里,秦晓从不曾表露过对他的爱意,只是一味地顺从,而自己对他并不是很好,实在觉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但是,当秦晓回答“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时,他确实有一点感动,当下决定把一妻一妾送回湘潭老家。

    几年了,重复的问话与回答,仍然是触摸不到的心,不能确定的情。

    回到邓公馆,邓墨云径自去自己的房间换便服,准备吃晚饭。秦晓锁上浴室门,从那盒美丽牌香烟里抽出带有记号的一枝,小心翼翼地磕出尾端的烟丝,剥开一点细看内里的字迹。然后,面无表情的放在唇间点燃,再伸手拂去洗手台上散落的几缕碎屑。

    那天晚上,黎耀祖离开静安寺附近的百乐门舞厅时,绝对是莫名其妙的恼羞成怒,却留下一帮不明所以的弟兄们面面相觑,百乐门的红舞女娜娜也哭得气哽喉噎。

    他以前常和手下的特务们去这种地方消遣,跳一会儿舞,喝一点酒,闲聊几句,然后就搂着女人各自行事。这种老套路,他懂。当他牵着娜娜的手从舞池回来时,几个小特务正边喝酒边闲扯,话题从看不惯邓墨云手下那帮人的做派说起,不知怎么就扯到秦晓和邓墨云的关系。

    一个知情的特务透露说:“别看秦晓平时冷冰冰的,床上肯定热情似火,功夫了得。要不然,不会把邓墨云迷得只把他一个人带到上海,把一对娇滴滴的妻妾丢到老家。”

    围坐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黎耀祖却沉下了脸。他知道,现在的秦晓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也无法接近的陌生人,但是在潜意识里,却固执地希望秦晓能像小石头一样,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互为彼此的唯一。

    娜娜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多嘴。她倚在黎耀祖的怀里,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嗲声说道:“那个秦小,真的和名妓苏小小一样风流妩媚吗?”显然,她把秦晓当成了西藏路又名舞场路上哪家跳舞厅的红牌。

    “名妓”两个字逼出了黎耀祖的火气,他一把推开娜娜,狠狠一掌掴在她的粉颊上。娜娜惊愕地捧着脸,半晌才哭出声来。几个特务更是吓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黎耀祖气愤地拂袖而去,竟忘了劝阻。

    午夜,初秋的风已不再轻柔,有着裹了寒意的爽利。黎耀祖没有摇上车窗,在冷风里回想着自己适才不可理喻的冲动。可惜,夜风也无法把他的头脑吹得清醒些,连带着,把心也吹乱了。

    车窗外是霓虹灯辉映下向后倒退着的凯司令咖啡馆,西伯利亚皮货店,可口可乐、荷兰汽水的广告……有人影倏忽闪过,他瞄了一眼后视镜,正好看到有个人扶着路灯灯柱缓缓倒地。

    车一点点倒回去,停在那个人身侧。并不想管闲事,只是看到他肩上的血迹和明显的枪洞,特工的敏感使他跳下了车。

    蹲下身,手指放在伤者的颈动脉试探生死。不期然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心中不由一凛。伸臂欲把他抱起来,一管黑洞洞的手枪却突然抵住他的咽喉,低沉而有些失真的声音传入耳际:“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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