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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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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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是大户,子砚有许多朋友,经常互相探访,可唯有这个商誉,让飞华颇有好感,说不出为什么,每次见到商誉,她都不会说话,只淡淡的笑一下,便离去。可她的微笑,商誉却从未见过。

商誉立在池边,呆呆的看着飞华远去的背影,子砚已来到近旁。

杜子砚是个更为健朗的少年,方脸微黑,眉色稍淡,薄唇。长相酷似杜怀仲。他见商誉望着飞华的背影出神,觉得奇怪。

“你在看什么?”

商誉转过身来,见是子砚,便坦言道:“她就是你妹妹杜飞华?”

子砚看了看远处,飞华已经没了踪迹。

“是啊。”

商誉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却不再言语。

子砚看出他神情有异,忙一把拉过他。

“好兄弟,有话尽管说,怎么像个女人。”

商誉见子砚这么说,只得低声道:“飞华为何垂纱于面前?”

子砚见他问的是这个,面色一变,叹了口气。

商誉见子砚这个模样,更觉奇怪,却不好再追问。

“你我既是兄弟,也不怕你知道。”说着,子砚示意商誉道自己房间去。

二人拐过假山,来到子砚的书房。

丫鬟为二人倒上鲜茉莉花茶,子砚屏退下人。

他先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这个妹妹是父亲正室梅英所生,梅娘乃是太尉梅保林之女,在我娘之后嫁入杜家,可她仗着娘家的地位,竟坐上了正室之位,害得我娘忍气吞声,不过在生下飞华后不久,就得了重病,一年前去世了。”

原来如此,商誉早知官宦人家是非多,却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曲折。他缓缓点头,却又想到飞华的面纱,刚要发问,子砚已经接着说道:“飞华的确是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脸上就有块红色的胎记,一大片。几乎盖住了大半个左脸。”

商誉这才明白,但听说梅英是个出了名的美女,怎竟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子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到窗边。

“飞华仗着自己是嫡出长女,目中无人。甚至连我和展屏,她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外面已传遍了,杜怀仲的大女儿,桀骜不驯,不通礼数。”

商誉不明白为何这样,忙问道:“你爹为何不管教她。”

子砚转过身来,刚欲解释,却沉吟起来。

原来,杜怀仲当年为李延年之妹画像,便是受到飞华母亲娘家梅太尉的引荐,后来又承蒙其诸多提携,才获得今日的地位。但这层关系,又怎可轻易对外人道来。于是,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誉并不讨厌杜飞华,甚至对她孤单的背影怀有一丝怜悯,可此番子砚的一席话,却让他对这个女孩筑起了一道隐形的壁垒。

“哦,对了。誉兄弟,令妹长烟可好?”子砚憨笑着问道。

商誉啜了口茶,点头道:“很好。”听到长烟的名字,他英俊的脸上浮现一片喜悦。

他出门时,长烟的“蟬披”就快织好了,他二人如亲兄妹一般长大,感情好的很,可近些日子,誉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了。问题,似乎是出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他忙起身告别。

不想,被子砚拦住。

“誉,你我兄弟一场,我送你件东西。”

说着,他将一只提斗笔递给商誉。

商誉一眼便认出,这是子砚的心爱之物,翡翠狼嚎大提斗。

“那日,我见你对它爱不释手。所以……”

商誉连忙推却。

“你还是拿着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二人忙循声望去,来人正是杜展屏,她手里捧着木匣,一脸的怒气。

“我哥哥对你比对我都好,那只笔,我要了三日,他都不肯送我,今日竟这么大方给你了你。”说着,她已踱进屋内,一屁股坐在子砚旁边的。商誉本就不好意思,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红了脸。

子砚摇头叹气,自己的两个妹妹一个乖张跋扈,另一个就冷若冰霜。怎就没有一个可以如长烟一般的。

“你懂什么,毛孩子一个。现在连‘诗经’都背不出,岂不糟蹋了这只笔。”

说着,他将笔塞进商誉怀里。又转过头瞥了杜展屏一眼。

“再说,你有了长公主的步摇,还来贪我的笔。”

“步摇?”听子砚这么说,杜展屏顿时火冒三丈,将木匣重重的摔在木案之上。

“我才几岁啊!现在又戴不了!送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多给些金银财宝呢!”说着,她嘟起小嘴,狠狠的瞪了子砚一眼。

子砚明白,展屏一定又从父亲和飞华那里受了气回来。

商誉也不止一次见到展屏这个样子,当下只笑笑了事。

谁料,子砚先是愣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案头的木匣子,然后快步上前,一把打开。

只见一金,一翠两只发簪整齐的躺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他气愤的指着匣子道。

展屏见哥哥生气,忙一把盖住木匣,顺势将其揽入怀中,大声道:“飞华不要,自然都是我的啦!她多娇贵,哪里看得上这些俗物。哼!”说着,她抱起匣子转身便走。

商誉虽知三人不和,却没料到展屏和飞华竟会这般,他转脸看向子砚。

“真是冤家。”子砚叹了口气。

“女孩家的,总是这样吧。”誉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想到长烟,同样是女孩子,性情却迥然各异,长烟气质如兰,温润仁厚,从不与人争执,只潜心研习织术。自得了冰蝉丝,便说要为自己织锦,随后便没了她的人影,已经十日了,也该织好。想到此处,他忙辞别了子砚,匆匆离去。

少年游 晓色云开(七)

杜展屏回到绣房,丫鬟小钰迎了上来。人人皆知,老爷今日带了鄂邑公主的赏赐,眼下见小姐捧了木匣,定是宝贝。

“看什么,不过是人家不要的东西!”说着,她小跑着来到妆台前。

小钰忙快步跟了过去。她心知,杜展屏从小就乖张跋扈,心口不一。今日她这样说,那此中,必定是好东西。

杜展屏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里面顿时现出一黄一翠两支步摇,闪闪发光,贵气十足。

“小姐,太漂亮了,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步摇了。夫人所有的钗环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两支!”小钰由衷的赞叹着。

杜展屏得意的笑着,不管怎么说,今天又是她赢。

“哼,这算什么,以后,这样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说着她推了推小钰。

“快去净手,帮我戴上。”

小钰忙将手洗干净,方才拿起那支金凤流辉插在展屏的发间。

这支步摇虽也算是小巧可人,但展屏毕竟年纪太小,流苏直垂到肩头。铜镜里,展屏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比隔壁十三岁的王姐姐还聪明,为什么我只有九岁!”说着,她夺过小钰手里的犀角梳,掷向铜镜,只听得“铛”的一声,镜面被砸出个碗口大的深坑,梳子也断成两截。

“小姐,糟了,这可是鲁王赐给老爷的福寿宝镜!”小钰将铜镜捧在手里。

犀角梳本就又硬又利,镜面几乎破掉,看来很难修补。要是被老爷发现,怕是要遭殃了。

展屏见状也有些怕了。忙摘下头上的步摇放进匣子里,夺过镜子仔细查看,果然伤处极重,心下暗自悔恨。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子砚的声音。

“展屏开门。”

小钰忙将镜子藏到被子底下。

展屏见一切妥当,放才小心的打开房门。

见到子砚,一脸的不自在。

子砚只觉得她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些神不守舍,不过展屏奇思怪谈惯了,他也没太留意,只俯身坐下。

展屏不知他来做什么,要是往日,早已开口询问,今日自己犯错在先,心里正忐忑不安,自然不再讲话,只静静的陪坐一旁,心里却思量着破镜之事。

子砚见展屏这么安静,便正色道:“今日父亲的赏赐为何都在你这?”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木匣子。

展屏这才知道他的来意,转过脸来。

“是她自己不要的。”

哥哥虽然与自己同母,却事事向着飞华说话,在书房,他发现盒子里有两支步摇的时候,展屏就知道哥哥定然会责备自己。不想他竟追到这里,当下便撅起小嘴。

“哥哥,你要分清里外,我和你都是娘生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杜子砚没想到展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立即皱紧眉头,厉声道:“混账,你这是什么话。梅娘是父亲正室,飞华也是父亲的骨血。”

展屏没想到子砚会这样,一时之间愣在那里。

子砚命展屏将簪子送还,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夜风很凉,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子砚抬起头,月亮隐没在一团乌云背后,他加快脚步,却在这时,眼前一道绯红色的影子划过,直奔他的卧房。

他叹口气,跟了上去。

一进屋,便见常喜一脸怒色的瞪着自己。

“母亲。”他刚要开口。

常喜已经起身来到近前,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子砚直被打的退后了两步,却没有吭声。

两人就这般立在当下,竟没有一人再开口。

常喜沉沉的喘着气,一双眼睛凄凉的让人心寒。

子砚将目光移开,不愿再与她对视。

直到常喜离去,子砚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不多时,别苑就接到一个锦盒,杜飞华打开来,里面竟然是只绿玉簪。

少年游 晓色云开(八)

午后的阳光慵懒闲适,宣室殿中,刘弗陵斜卧在榻上,对面的郭云生垂手而立,娓娓讲述今日于城南织社的所见所闻。而榻上的少年,目光却落在瓶中一束淡紫色的野花上,紫色的花瓣配上亮黄的蕊芯,眼前一片清澈。

“你是说那绵锦出自十岁女童之手?”刘弗陵的眼中现出一片迷离的紫色雾光。

郭云生见陛下终于开口,忙躬身道:“正是。”

刘弗陵淡淡的笑着,解下腰间的龙形玉佩,放在掌心。

不多时,帘幕微浮,一个身着大红色深衣的妇人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进殿。

刘弗陵起身。

女人头顶的金色牡丹,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身材丰腴,面容饱满,一双柳眉些微倒悬,明亮的眸子漠然的环视着整个大殿。

刘弗陵微垂着头,似有似无的道:“长公主怎么突然来了。”

鄂邑转过脸来,只将眼睛一扫,便冷冷的道:“身为天子,衣冠不整,这未央宫还有什么体统?”

还未待刘弗陵说话,一道淡绿色的身影如柳叶般滑了进来。

“长公主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鄂邑冷哼一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刘弗陵刚要说什么,却见郭云生正皱着眉,似要阻拦自己。

“你倒服侍的好啊!”鄂邑伸出手去,将女子的下颌抬起。

那如剪的双眸让鄂邑觉得刺眼,她狠狠丢开手去,“烟视媚行,早晚都是祸害。”

说罢,挺身越了过去,竟再也不看那宫女一眼了。

刘弗陵也不说话,只静静的跟在长公主身后。

待她坐定,便径自坐在一旁,也不言语,仍旧摆弄着手里的玉佩,旁若无人一般。

鄂邑早就习惯刘弗陵的冷漠寡言,自顾自的道:“你也不小了,虽平时我不太常来宣室殿,但这里大小事务我也都知道,你是天子,也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说着,用眼睛扫了扫刘弗陵。

刘弗陵只低着头,满眼的雾光,竟似闻所未闻一般,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

鄂邑又道:“好好的帝王寝宫竟这般冷清,你还是大汉的天子吗?”

“长公主想说什么?”刘弗陵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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