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 by: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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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劫 by:白起-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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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身了,”少言一惊之下站了起来,那个天天骂著“等我和你爹两腿一蹬,看你怎麽办?”的林大娘没

有了?
林文伦拉他坐下,只说:“先是我爹,一年後我娘便也跟著去了。他们二老也算是寿终正寝,很安详,没

受太多苦,哪天带你去拜祭一下。”话虽如此说,但声音倒底带出一点点的沈郁来。少言拍拍他的手,林

文伦的声音又飞扬了起来,睥睨著四周,“这间酒楼、林家客栈,都是我的。另外,我还开了一家镖局。


少言想起他刚才在街上显露的神力,问道:“林大哥,你习武了?”初见面,便发觉他太阳穴微凹,两眼

炯炯有神,脚步似重还轻,走路时点尘不惊,那是外家功夫练到一定火候之像,否则单凭天生蛮力很难连

车带马的举起来。
林文伦将袖子一直挽到肩上,献宝似地举到他面前说道:“当然,虽然十五岁才开始练是晚了点,但师父

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材美质。现在能打赢我的,全天下没几个。”
听著他刮刮地吹著牛皮,少言不禁笑了起来。多年没见,林大哥身上的市井气一点也没减退,单凭外表,

真看不出来是个苟苟营营的生意人,说是朱亥候赢之类的市井游侠还更合适一点。 






 故人相见,把酒言欢,却话巴山夜雨时。两个人这一聊便聊到了深夜,直到後来,少言渐渐支撑不住,

星眼困顿,林文伦却还在那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双肘放在桌子上支著下巴,努力睁大眼睛看著林文伦,这一刻的时光於他亦是难得,他怎麽也不想睡去


 正朦胧间,忽然听得林文伦说了一句:“大眼睛,我在京中你便过来帮我吧。丁家那个地方,早些离开

的好。”
 少言摇摇头,说道:“你还记得吗?当初五爷答应给我九神丹也提了一个条件。”
 “记得,”林文伦一想起那个阴险冷酷的家夥心里就烦,都是在京城,虽然无甚来往,但平时听得他太

多的传闻。心黑手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都还是好听的,有人说他根本就是一头狼。
 “就是这个了。”少言说,“其实我并不想留在丁家,外面看上去高屋大厦,要进去才知道,根本就是

从里面烂掉了。但是我答应了五爷,这条命是他的,所以无论他要我做什麽,我都不能违抗。”
 林文伦睁大了眼睛,“你的命是他的?当初他便是提了这个条件。”
 点点头,还有一个原因少言没有说出口,他离不开。
 林文伦没再接著往下说,伸拳在自己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口里喊著“喝酒喝酒”举起一大杯便灌了下

去。
 
 胸口似乎是被什麽重压著喘不过气,仿佛初到丁家的日子。
 娘亲走了,躺在冰冷的泥土中,一副薄薄的棺木承载了她的一生。对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丁老爷,她始

终绝口不提,是爱?是恨?少言不知道,只知道她是那样地讨厌著丁家。
 即使是闭眼的前一刻,她还一如往常地叮嘱他:“丁家不是你能呆的地方。若是在那里,会活生生的扼

杀了你。我的言儿应该是风、是鹰,自由自地往来於天地间,佼佼不群。答应娘……”
 他答应了娘。
 可他还是来了丁家。
 五爷说要自己这条命,他是抱著必死的决心来的,他真是这麽想的。一颗药丸让娘多活了三年,他已经

准备好了一切。
 然而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想,他成了五爷最得力的手下。
 然後,他发现自己离不开五爷。然後,他发现五爷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姬妾。

拼命挣扎著,想从这吞噬人的流沙中挣脱出去,呼吸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这才发现林文伦就躺在他身边,穿著件牛犊短裤上身裸露,黑黑的毛毛腿横在他胸

腹间,难怪会如此气闷。
 小心地将那条腿搬下来,林文伦还是睡得沈,微微地打著鼾,只一夜,下巴两颊上便是青碜碜一片新起

的胡渣。
窗纸透出一片红光,天色已明。
 稍稍整理一下衣服,打开房门找到掌柜的,交待道:“你家大爷睡得正香,等他起来便说我回去了,以

後有机会再来看他。”掌柜脸上毕恭毕敬,可是那双眼却老是在少言身上打转,遇到少言的目光,便马上

转过头。
 少言情知他误会了,却也没解释。日子久了,别人自会明白,自己现在就忙著解释,反而显得心虚。因

此也只是说了声“告辞”,便跨上马沿著路向丁家走去。
 
一进丁家,便感觉气氛不寻常,仆役们个个小心翼翼,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神色间都是一副山

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叫过一个仆人来询问,那仆人也说不清楚,只说二爷今个儿不知发什麽疯,本来是和五爷商量事情,不

知怎麽商量商量就见二爷拿起剑来便要砍五爷。两人就在丁府里开了打,从屋里打到屋外,从屋外打到屋

顶,一路上凡是花卉、树木、房间,都成了二爷剑底游魂,仆人们劝不听,想上前又没那个本事,本来只

想悄悄地找来四爷平息了也就算了,没想到二爷一个不小心,连四爷也给伤了。偏偏大夫人赶上了,当场

弄了个脸白气噎,这下全家上下都惊动了,现在正在老爷的院子里呢。
 丁家少爷个个习武,其中尤以五爷功夫最好。二爷性子爆,平日里大家也都让他几分,不去招惹。身边

又有四爷,什麽事,只要四爷淡淡地说上两句,二爷往往就收手了。

 来到老爷院外,就听得大夫人说:“真是出息!全武行都上来了,著魔似地追著自家兄弟要砍要杀的。

”大夫人平日里最是有涵养,就连训斥人也是声色如常,听著的话声,今天实在是被气得不轻。
 跨进偏房,大夫人高居上座,余怒未息,电似的目光在屋内扫来扫去。老爷则是在一旁悠哉游哉地看著

书,不见钱少爷,想必是知道是家务事,他这个外人在场不便,避了出去。
 大夫人右侧正是八爷,还是笑眯眯地,六爷九爷分坐他身後两侧,脸上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左侧,二爷坐在椅子上,手中长剑拄地,在地板上捅出一个个小小的菱形洞,脸上既有垂头丧气也有心

有未甘。四爷坐在二爷下座,平静无波,只是目光不时掠过二爷,七爷在旁边为他包扎胳膊。
 五爷则正坐在大夫人对面,一脸轻松地喝著茶。
 听了大夫人的话,二爷抬起头,梗著脖子说:“我不服,凭什麽要我把香料的生意都交还给老五,我已

经管了七年,河南河北的生意都是我谈回来的,岂能就这样拱手让人。”
 少言一听便明白了所为何来。当今天朝,从皇帝到百姓都有烧香之习,有些达官贵人一夜就焚香几十炷

乃至百十炷作为祈福之用。也有的将香料和在面食中,做成食物。更有些名贵香料被制成各种药品,治疗

疾病。做香料生意,本钱小而利润丰厚。
 这条计策还是他替五爷订下的:找来几个回人拿著香料在京城内各处兜售,价格极低,只说流落外地急

著用钱,所以低价出手。听到这个消息,二爷自是要分一杯羹。亲自找上那些回人,谈妥四车香料总计十

六万两,先付八万做定银。谁知那些回人拿了二爷的订银,便就此消失无踪,付出去的订金自是也找不回

来了。极简单的计策,可少言偏偏抓准了二爷急於表现贪小便宜的弱处,让他吃了一个哑巴亏。
 听到他如此说,大夫人便从身旁小几上拿出一本帐目甩给二爷,说道:“香料铺你接手这几年,每年也

只能赚个三五万,最近这几年更被上官家抢去了一大半生意,现在又被人骗去了八万两,你还有什麽话说

。”
 虽然是极细微,少言依然看到了在五爷脸上飞快地掠过的一丝得意。
 满屋子人正等著看二爷如何了结这件事,一个平平稳稳的声音插进来说道:“大娘,这次亏空这八万两

我替二哥补上。”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四爷身上。少言与五爷互视一眼,当初定下计策虽也曾顾虑到四爷可能

伸出援手,但怎麽看四爷也不像个有钱人,即使有心亦是无力,没想到胜利在望,却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


 “你?”大夫人也是大为意外,稍显惊诧地看著四爷,“老四,我知道你们兄弟素来亲厚,但八万两不

是小数目,你娘去世时统共才给你留了那麽点钱……”
 “大娘放心,动用不著我娘留下的银两。”四爷仍是一脸平稳,“这些年我种花种草也卖了一点钱,八

万两我还拿得出来。另外,还有一事。”
 “何事?”大夫人又恢复了那个高贵而有涵养的贵夫人。
少言一皱眉,事情有变,四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见事躲著走,此刻竟然说出这番话来,摆明就是要插手

了。
 “我希望大娘不要将香料铺交给五弟打理,五弟掌管了丁家六成的产业,还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理,纵然

有十三在身边,也已经忙得是不可开交,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若因此累坏了身体地是本末倒置了。”
 大夫人微一沈吟,问道:“那你说如何?”
 四爷飞快地看了五爷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出劈里哗啦的火花,说道:“请还将香料生意交给二

哥打理,他为主,我为辅。”
 大夫人皱了皱眉,显得颇为失望,说:“老四,你也看到了,二爷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丁家祖训能

者居上,这……”
 四爷抬抬手示意还有话要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说道:“大娘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我

便在此立下军令状,若到今年底香料生意赚不了十万两银子,这香料生意,我不但双手奉给老五,不足之

处我也会补上。”此言一出,连少言都吓了一跳,时近端午,距年底不过七个月挂零,要赚足十万两谈何

容易。往常就是生意兴隆之时,一年的利润也不过七八万两。二爷跳起来,“老四,你别在这里空口乱说

,就是老五七个月他也挣不来十万两?”四爷向他笑笑,“我什麽时候说胡话唬过二哥?”二爷嘴唇动了

几动,又坐下了只是紧张地看著他。
 四爷这番话,大大地出乎大夫人意料,这个老四平时很少参与家里的生意,可以说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忽然就夸下这麽大的海口。想了半晌,她还是点点头说:“老四,你一向不插手生意的事,但你既然如此

说便是心中已有把握,我若不许,想必你也不服。这样好了,如果你在这七个月中赚不了二十万,便要将

香料生意给了老五,可别说我厚此薄彼没让你试过。”
 “那是当然。”四爷自信满满。
 少言飞快地掠了五爷一眼,两人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平地起波澜,四爷这一番插手,是好是坏现

在实在难以断言。
  
 大夫人手扶著头让儿子们都退下了。少言也要迈步向外走,忽然听得大夫人说道:“十三,你留下来,

我有些话要说。”
 少言答了声“是”。待人都走光了,少言找了张椅子坐在大夫人下首,不咸不淡地问:“不知道大夫人

有何见教?”生疏有礼的语气,对眼前的妇人,他始终都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大夫人对他亦是如此


 可是这次大夫人却一反常态,投射在少言身上的眼光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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