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 上 by 朱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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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笛 上 by 朱雀恨-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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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一时间也糊涂起来,不知他到底是站在王敦一边,还是别有隐衷。
王敦初听那番话,沈吟不语,接著便是一笑:“我又小看你了,你还真会说话。”
司马冲摇头:“我不过是替天下人说一句心里话。将军功劳盖世,又是大晋堂堂的驸马,怎麽可能弑君谋逆,做那些遭万世唾骂的勾当?不管旁人怎麽说,我总是相信将军的。”
一席话说下去,王敦并不应声,只是望著司马冲,也不在知想些什麽。众人等得心都焦了,他才笑了,抓过司马冲的手,攥在掌心:“这话说得,倒像是情话了。都说太子能干,依我看,你可比他聪明,要不,你来做太子吧?”
众人听到这里,都在暗抽冷气,司马冲脸上却淡淡的:“但凭将军吩咐。”


28
周顗忍无可忍,当下推翻几案,冲出了大帐,王敦却也不去理会,吩咐下人摆开了酒席。众人哪里吃得下去,又不敢违逆王敦,勉强喝了几口酒,只盼著酒席早些撤下。哪知王敦兴致极高,又召了帐下的参军前来作陪,这些参军一个个霸气凌人,连逼带灌,一直闹到半夜,百官不胜酒力,纷纷醉倒。
司马冲却没有醉,王敦喝起酒来并不像个武夫,大多时候他都是自饮自酌,除了开头做戏般的那一口酒,他再没逼过司马冲,百官醉倒之後,他甚至松开了揽著司马冲的手,这样的王敦,让司马冲觉得陌生,他甚至暗暗在想,也许王敦会放过他,也许王敦要的只是面上的臣服。
“你酒量不错。”王敦忽然说。
司马冲略略一怔,这才注意到,除了王敦这边的人,他是唯一醒著的一个。
“哪里,将军才是海量。”
王敦听了,便是一笑:“两年不见,你可真变了不少。”他伸出手来,捏著司马冲的下颌,盯著他莹亮的眼睛:“更会说话了,脾气也好了许多。我在武昌可听说你不少的事情……”
明知自己和哥哥的事情甚为隐秘,司马冲心头还是一颤,当下转开了视线:“都是流言吧。”
“是流言。都说你醉生梦死,很不成器,有了五石散,就什麽都不在乎了。可你真要是这麽一个荒唐人,为什麽会来见我?”
“我怕了。”司马冲抬起眼来:“你说过的,如果我觉得害怕,可以来找你。”
“怕什麽?”王敦摩挲著他的脸颊,声音有些沙哑。
“怕你。”司马冲望著他:“怕你的大军,怕再死人。我二哥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再有人出事。”
“司马睿已经把你过继给东海王了,他不当你儿子了,你还管他?”
“他总是生了我。”
“呵,你还真好心。”王敦推开司马冲,他像是有些暴躁,倒了杯酒一口灌下:“你这个样子,可活不久的。”他捏著酒盏,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司马冲:“这麽个乱世,又生在帝王家,你是怎麽活下来的?”
“不知道。”司马冲摇摇头,他到底也喝了些酒,此时心里一片迷惘:“过一天是一天吧,”他拿指头蘸了酒,在几案上乱划,划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写的全是绍字,顿时吓得酒都醒了,生恐王敦看见,忙拿袖子掩住了字。
“你聪明、冷静,心地又好。”耳後喷来灼灼的热气,司马冲感到王敦从背後抱住了自己,两手紧紧箍著自己的腰:“若在太平盛世,你会是最好的天子。这是乱世,可是有我在,废谁、立谁,都只要我一句话。你该知道怎麽做。”
司马冲不敢挣扎,只低声道:“王将军,你醉了。”
“我不会醉。你说的,我是海量。”王敦的手抚上司马冲的胸膛,忽然抓住他的衣襟,猛然一分,裂帛声中,司马冲急忙伏在了案上,仿佛要用这小小的几案遮住自己裸露的肌肤:“有人在……”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真的怕了,他想过会遭遇什麽,但是他没想过,会当著这麽多人,当著满朝的文武,当著这些看自己长大的长辈。
“他们都醉了。”
王敦的手沿著碎裂的丝绸摸进去,司马冲只能把脸埋在几案上,现在就只有这两只袖子还是完好的,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几案上本来就涂满了酒汁,一个个的“绍”字,那些字擦在他脸颊上,湿的、凉的,比背後紧贴的男体更加鲜明。
炽热的东西硬生生地挤入时,司马冲瑟缩了一下,随即咬紧了牙关。
“忍什麽?”王敦的手绕到前面,拖起他湿漉漉的脸孔:“这两年,你不是够放达的吗?这建康城里,有几个人没沾过你?为什麽不来武昌?只有我不行吗?不到兵临城下,你就不肯见我吗?!”
司马冲依然紧咬著嘴唇,不吭一声,王敦咬住他肩头:“不要忍,叫出来。放心吧,没人会醒。”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放大,投到壁间,灰扑扑的影子夸张地摇曳著,酒壶、盘盏接连跌到地下,响成了一片,然而没有人醒,至少,没有人表示清醒。
嘴唇咬破了,血腥味让司马冲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他闭紧了眼睛,他知道这是一场和奸,参与的人有王敦,有那些不敢醒的官僚,还有他自己。面对刀戈,他们都舍弃了尊严,任由王敦为所欲为。
这被王敦按在几案上,狠命出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更是整个的晋室,曾经高高在上的王权。如果父亲知道了,如果绍知道了,会怎麽想呢?他们愿意用生命捍卫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送到了王敦脚下,听凭践踏。司马冲知道,他们会恨自己。怯懦如父亲,也在大军逼近时,奋起反戈,那大概是他一生里唯一的一次勇敢了,却被自己这样卑怯地划上了句点。
可是,即便这不是他们要的,即便他们会恨自己,司马冲也还是要这麽做。他要他们活下去,即使被过继出去,即使他们不认他,他们也总是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们的身体里流著一样的血,只要想到他们都好好的,他就不会太寂寞。
说到底,他还是自私的吧,他还是为了自己,他永远无法像绍那样高瞻远瞩、顾全大局,他想的只是眼前的、微小的情爱,他想的是绍的手指、绍的体温,微笑的黑眼睛,他不要它们变得冰冷。
为了这个,他什麽都可以交出,什麽都可以忍。
“等你爹死了,我会扶你继位。”王敦抽身出来的时候,这麽说。
司马冲掩住自己的脸,笑了一声:“好,但是答应我,不要为难他们。”
“你心真软,司马家倒出了个圣人。”王敦靠过来,手指探入他体内,让那些又热又粘的液体流出:“看,我就喜欢圣人。”


29
从石头城回来之後,司马冲便很少出门。而今整个建康城都成了王敦的天下,他的兵丁们在城中横行霸道、四处搜刮,朝中官员但凡有一些傲骨的,轻者被罢,重者被治罪下狱,处了极刑的都大有人在。
这样情形下,不少官员纷纷投靠王敦,也有人听说了那夜在石头城的事情,知道王敦要扶司马冲继位,便纷纷来访,想跟司马冲攀上关系。对於这样的访客,司马冲都是能推则推,实在推不过的,也只得硬著头皮,如同受刑般去见,那些谄媚的笑脸、躲闪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司马冲深深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王敦还算守约,到底没有逼宫,也没有太难为司马睿和太子。现在宫中的消息都是郭璞在托人打探,王敦入城後,便把他纳到帐下,做了记事参军,这官职虽然不小,却是个闲差。他知道司马冲闷在家中,心里难受,便天天来看他,闲谈间将司马睿和司马绍的近况一一告知,司马冲虽然讨厌王敦的党羽,然而对自己这个忘年交,却怎麽都恨不起来。
这一日郭璞又带著四儿来看他,三人喝了些酒,郭璞睡著了,四儿忽然牵住司马冲的袖子:“世子,你别怪四儿多嘴,我听说,王将军每夜都派车来接你……”
司马冲无意瞒他,便点了点头。
四儿攥紧了他的手:“世子,你怎麽忍得下来?”
司马冲一怔,四儿垂著眼,低声道:“他初到建康时,我陪过他的。他在床上,就是个疯子……那些花样我都知道。您不是也曾问过我,身上那些疤怎麽回事,现在您知道了吧。”
司马冲听他语调哽咽,忙托起他下颌,脸上果然湿已了一片,便抬了手,帮他拭泪:“郭璞怎麽忍心让你陪他?”
四儿摇了头道:“我不去,别人也得去。怨不得我家大人。倒是您又何苦?您干嘛不跟太子走呢?”
司马冲听他提起哥哥,心头便是一紧,勉强笑了笑:“四儿,你不懂。”
正说著话,外头“笃、笃”地有人叩门,四儿去开了门,却见言艺身後站著个耀武扬威的军士,看打扮像是个参将,那人皱著眉,一脸的不耐烦:“车都来了,快走吧,莫叫将军久等。”
司马冲拍了拍四儿的手:“我先去了,等郭璞酒醒了,你扶他回去吧。”
四儿点点头,眼看著他跟那参将走了,想起什麽,眼里又落下泪来,正抹著眼泪,却听歪在枕上的郭璞叹了口气:“你提那些作什麽,存心要他难过吗?”
四儿这才知道郭璞一直醒著,恨声道:“大人,您就看著他这样吗?他跟四儿不一样,他是世子啊!”
“是啊,他跟你不一样。四儿,你不情愿,他却是心甘情愿。”

五更天的时候,参将驾著车,把司马冲从石头城送了回来。此时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四下里暗沈沈的,只见门前两盏灯笼在风里悠悠地晃著,说不出的凄惶。
司马冲下了车,并不叩门,待那马车去得远了,这才回过身来,紧挨著门边的石狮子瑟瑟蹲下,又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闭了闭眼,仿佛鼓足了勇气,朝镜子里头望了过去。
铜镜里是一张骇人的脸孔,厚重的铅粉把他的脸色变成了死人般的惨白,再配上墨般的眼线,猩红的嘴唇,活像是个厉鬼,更糟的是,经过一夜疯狂的情事,他的头发都披散了下来,妆也化了,唇间的猩红被碾散,水红的迹子由脖子一路向下,衣襟早就被扯破,根本系不起来……
司马冲放下铜镜,颤著手,勉强将袍子拉好。又撕了截衣摆,僵硬地在自己脸上擦著,月白的绸子很快被铅粉胭脂糊脏了,他又换了一面,继续去擦拭残妆。擦著、擦著,也许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冷汗涔涔地下来了,这倒帮了他的大忙,再拿铜镜看的时候,虽然脸上还残留著铅粉、胭脂,比起之前却好了许多,至少可以见人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刚要起身,却忽地僵住了。
十几步外的街道上,立著条人影,门灯的光线只及他脚面,然而那薄底靴、那淡青的便袍,那高高的身量,司马冲再熟悉不过,他低呼一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走开!”
司马冲抱著胳膊,颤抖著想把自己藏起来,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跟绍说话,但是此刻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绍。可他也知道,绍都看见了吧,也许绍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夜,他看著自己从车上下来,看著自己就著灯影,擦拭鬼一样的面孔。
“求求你……别过来……”感觉熟悉的体温靠近了,司马冲缩成一团:“别看我……别碰我……”


30
然而那两条胳膊坚决地伸过来,把他拉进怀里。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司马冲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这些天不管王敦怎麽对他,他都没有哭过,被按在几案上描上眼线,涂上胭脂的时候也好,被折腾得恨不能死去的时候也好,他都没有哭过,他以为自己的泪腺已经干了,他以为这辈子已经完了,脱下斗篷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定放弃一切。可结果呢?跟过去一样,这次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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