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曲 by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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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曲 by江雪-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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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楚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只知道目光渐渐无法自他身上移开,眼中注视的满满的只有他啊…… 
记不得谁说过:一个人知道得太多便不会快乐。 
说不清自己是否快乐,只知道奔淌的江河日夜川流不息,然而那流淌着的却不是原来的水。浮在淤水处的泡沫,这边消失,那边又聚成,从来没有长久地停留在那不动。世人与他们的住宅也和这流水、泡沫一样。这座大宅中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去了的人去了哪里,大家似乎是心照不宣地沉默着,而来了的人,也一如既往地无言着。 
这里,最不需要的,便是交谈罢。 
不能允许祯和与任何人过于接近,不能允许祯和与任何人过于熟悉,是惟光与浅井悠的任务,只有他们两人可以较无顾忌。但惟光是用河水一般滔滔不绝的言语筑起高墙拒绝祯和,而浅井悠只是缄默着注视着祯和的一举一动。 
而藤原祯和,也只是日日坐在花间,凝望着绽放得如此肆无忌惮的花朵。 
回帖回帖嘛,拜托……回帖太少偶就做第一个把番外写成坑的!! 
三 
如果从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会想得到么? 
如果从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会想得到么? 
还是说,即使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依然可以拥有? 
为什么会忘却曾经快乐的时光呢?虽然那时还年少,可不能成为忘却的理由啊。为什么要忘却曾经有父母相伴的时光呢?虽然那时还不懂什么是珍爱,可不能成为忘却的理由啊。因为……因为那样的时光,是再不能有的了。我求了又求,终于知道是再不能拥有的了,可连记忆也不给留下么?难道万能的神明,就真的残忍到连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恳切都不愿给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幼时的无知是此生都无可饶恕的罪孽么?为什么在我不知道快乐为何的时候给我快乐,而在了解的时候把它夺走?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不让我无知无觉地漠然下去,为什么不让我……快乐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而我的过去,如清晨时庭院中深白色的浓雾,看去时是朦朦胧胧,刚有些许光亮时,便已散去无踪。 
只有那个花间的清雅少年,分外清晰。 
他是我的现在,我的将来。因为我守护着他,他被我守护着。 
而我和他,都没有过去。 
不是我们抛弃过去,而是过去抛弃了我们。 
连这世间,都抛弃了我们。 
时间在这座大宅中,仿佛是凝固的。只有庭院中的花木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祯和对我的称呼由浅井变成了悠,意味着些许接近么?我不知道,我依然是我,没有变啊。他也依然如故,虽然长高了些,眉宇间也淡去了少年的过分纤细变得更加清雅,但在我看来,他依然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微微地蹙着眉,清澈的眸中泛着仿佛成人才有的悒色。 
他仿佛不曾笑过。 
只有很偶然的时候,才会看到他眼中,浮起那么淡,那么淡的一抹轻悦。 
其实他也不曾对我笑过呢。祯和有时会想起,为什么悠从来不笑呢?几乎让人以为他是巧匠精心制作的人形呢,便是文乐木偶也该比他多些表情罢。可那双眼,分明是温和的安详的,甚至会有些宠溺地望着自己。比如在捉弄惟光时,比如在抚摸刚绽开的花朵时。 
虽然没有变化却也并不觉得漫长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直到一天,居然来了一种称之为“访客”的生物,却是来找惟光的。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因为惟光是不许自己见外人的。 
仍是如往常一般看花。这天的花许是开得过盛了罢,香气格外浓郁,无意间转过头却发现浅井悠正皱着眉: 
怎么了? 
啊……没什么……浅井悠如梦初醒。 
那个人找惟光会有什么事呢?按理说只有天皇才能派人来这里,连父亲也不可以。可是天皇,又会有什么事呢? 
难道…… 
心在往下沉,但是不能对祯和说。 
后来才知道,天皇驾崩。 
只是在那一刻,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有一个父亲,对天皇忠心耿耿的父亲。和一个,不那么忠心于天皇的母亲。 
祯和也知道了。惟光和自己都没有打算瞒着他,因为所需要隐瞒的,不是现在而是过去。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平淡得还不如一朵花的凋谢。 
怎能期望他呢?从来也不知道所谓天皇,与他何干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心中悄悄地唤他作“祯和”,如同他唤着自己悠。虽然表面上,依然礼貌周致地称呼着大人。也许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罢,自己可有机会? 
新皇继位,祯和的身份更加难以处理。并不了解新皇的惟光与自己,惶惶地等待着。也许某一天,一道圣谕下来,这宅子里的人,便都不复存在了。 
唯一还能镇定的,只有祯和罢。有时候真的想:自己大概是错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众人在隐瞒着什么,他只是有一双成人的眸子而已。要不然,他怎么会直到此时,还凝定依旧? 
但是不能问,不敢问,也不想问。 
如果沉默可以使我能再多看你一刻,那么我只能别无选择地,继续沉默;如果欺骗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那么我只能别无选择地,继续欺骗。因为知道,沉默不再,谎言被揭露的那一瞬,就是我该离去的时候。 
可笑啊……牵绊着两人的东西,竟然是这样虚伪与荒谬。 
等待的却一直没有来。渐渐地便放下了心,毕竟是血肉相连,不该也不会那样残忍罢,除了那容颜没有任何威胁之处啊。不是么?连先皇都念在骨肉亲情只幽闭他一生而已,而对今上,是几乎等同于身外化身的存在啊。可是刚轻松起来就被祯和的一句话问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和惟光一直在担心什么? 
两人难得如此默契地面面相觑,笑得尴尬:原来他不是没有注意到…… 
祯和却并不追问,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半晌才移开视线。 
知道他在骗自己啊,知道得比眼前这株青翠的花木不会开花更清楚。可是为什么不拆穿呢?明明被欺骗了那么久,久到记不清自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围绕的已全是谎言。本以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双温柔平和的眼会是自己唯一的信赖,可仍是……但怎么也狠不下心问他为什么骗自己,为什么不索性说出真相。反正自己注定要在这里度过一生,又能威胁到谁伤害到谁呢?不管再怎样冷酷的事实,所能摧残的也只有自己不是么?只是厌倦了无边无际的谎言,只是不想连他也骗自己啊…… 
在那么多,那么多个寂寞的日日夜夜,只有他陪着自己枯坐,陪着自己等待一朵又一朵花开花落,陪着自己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只有他问过自己曾做过什么,只有他问过自己为什么是喜欢花的却在看花的时候,没有开心的神情。 
为什么要开心呢?为那些即将凋零的花,为那些脆弱得禁不起一碰的谎言? 
悠,什么时候,你才会对我展开笑容,对我说出心里的话? 
已经不再祈望能走出灰暗的高墙,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出去了自己也无法融入那陌生的一切,不曾涉足过的一切。毕竟熟悉的,只是这高墙圈起的,有边际的天空。 
这一角天空,依然清蓝得妩媚。 
而藤原祯和已不再是十五岁的少年。 
天皇驾崩,新皇继位的那一年,藤原祯和十八岁,浅井悠二十三岁。 
四 
每年的生日,惟光都会特别准备一番,虽然年年大同小异,但祯和不想扫他的兴,这里可供兴奋一下的事几乎没有呢。今年也是如此,提前几天惟光就要众人大动干戈地打扫庭院,弄得祯和没法看花,只能和浅井悠在部屋中对弈。 
还记得么?祯和忽然说。 
什么?浅井悠从棋盘上抬起眼。 
你是我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呢。虽然是说笑的语气,祯和的眼中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反而很有些怀念似的。 
惟光说过,只有老人才会喜欢回忆过去。难道自己也老了么?也许罢,明明没有什么过去可咨回忆,却仍是固执地去挖掘那一点点时光的残片,细细地审视着想找到哪怕一丝可称之为过去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过去的,为什么我没有?每个人都有往事的,为什么我没有?每个人都有父母的,为什么……我没有…… 
但无论怎样翻捡,也寻不到半点来说明自己是谁,自己来自哪里。 
可曾见过无根的花木,长得繁茂? 
浅井悠仿佛也恍惚了一下: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却遥远得如此清晰,甚至能回忆起那天的天空极清朗,湛蓝得有些妩媚,还有远方一抹如丝如缕的轻云软软地飘荡。开得拥拥簇簇,色彩繁乱了人眼的花丛之间,一双明亮的眸却不沾人间点尘地清澈如斯,身上素净的白衣被花映得亮丽却清淡如斯的少年。 
已成过往。 
连同这五年的时光,一齐逝去无踪。 
无法相信自己竟二十五岁了。因为日日都是相同几乎不曾发生过什么,所以几乎不曾计算过,也从不觉得纤长的手指间,有时间的沙尘无声落下,更不曾想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自己是在欺骗地,让谎言持续了五年。 
所以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微蹙着细长的眉眸子却依然清澈如少年的人儿,已经不再是十五岁的少年。 
悠又输了。祯和淡淡地说。 
是。浅井悠随口应了一声,开始捡子。 
忽然间手背上一阵清凉,浅井悠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身体已先一步僵住。 
是祯和伸过秀美的手按在他手上阻止他收拾棋盘的动作。 
那双极漆黑极凝定的眸子静静地抬起,深深地注进他眼中:等一下。 
浅井悠完全忘记了反应——自己的身影,就在他的眸中。 
这盘棋,是我输了三目。祯和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 
……啊,是么?浅井悠机械地动了动唇,但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其实不是第一次骗悠了呢。祯和的唇角微微地一翘,仿佛是个笑容却没有完成:但不管你赢了多少,只要我说是你输,你就会承认。 
看我说谎的样子,很有意思么?祯和明澈的眸似乎平静而在深处闪着不安定的光芒:还是说—— 
还是说,因为悠一直在骗我,所以也不介意我骗你? 
祯和把手拢回袖中,定定地望住浅井悠。 
艰难地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在他的注视下,浅井悠觉得自己无所遁形,那双少年一样明亮却泛着悒色的眸,此刻竟如此清锐如刀地斩在心上,直透最深处掩埋成坟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秘密: 
不要再骗我。 
没有再骗他,因为终于什么也没说。 
泄露秘密的后果,纵然是自己的毁灭,但更重要的,是不能再守护在他身边。 
我所能守护的,只有他;而他,也只能被我守护。 
此身已无可惜,此生已无可留恋。只是舍不下,那个被自己欺骗的人。 
那一晚,浅井悠一夜无眠,只是轻抚着被祯和碰触过的手——那种清凉细腻的感觉,久久不去。 
第二天起来,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 
是祯和的二十岁生日了。 
正宴安排在晚上。趁着月光皎洁如昼,众人不由得痛饮起来。原来也均出身高贵享尽荣华,来这里后虽衣食无忧也无劳心劳力之苦,可几如幽闭极尽无聊。祯和也不是好说喜动之人,又爱静谧,便是不拘束他们,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好容易盼得今日,如何能不尽情作乐?祯和却只是漠然地望着他们,既不说话也不笑,一双眸子冷得怕人。 
浅井悠也一直没有说话,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连眼神都有些恍惚,不知道在看哪里。 
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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