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曲 by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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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曲 by江雪-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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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半个时辰了,从行礼到现在。冲田却一直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叫他起身。白皙的额已渗出了细细的汗喘息越来越困难有什么正从胸膛涌上来想冲口而出一般。眼前隐隐发黑而地板光滑笔直的边缘开始奇异地扭动如蛇。可背上明显的压迫感清楚地告诉他冲田一刻也未将视线挪开只有硬撑下去。温腻的风吹得头昏目眩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只有冲田手中折扇的轻响不时惊醒他的恍惚。 
平身罢。冲田终于放过他,用折扇一敲身倚的小几,立刻出现一名侍从:世子大人有何吩咐? 
打扇,再取盏冰过的梅汁。冲田似乎有些不满:这些事还要我说? 
是。侍从诚惶诚恐地退下。 
一起身间才发觉腿已麻痹了竟无法站立,耳中嗡嗡直响一时间什么也听不到只见有无数银色亮线乱舞,不由得连连咳嗽,才勉强吸了口气压下胸中的烦恶感那一股热流已猛然上涌,喉间却是乍甜又咸知是咳上血来,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冲田啜着梅汁鬓边发丝随扇底微风轻扬:浅井君是哪里出身? 
江户。浅井只觉一开口便忍不住咳,话便简短得有些轻慢。冲田倒也不介意。 
家里是做什么的? 
在下是孤儿,自幼被师傅收留。 
哦?那令师是? 
…… 
来到冲田府这许久却连半点剑术也未教过,虽日日蒙世子召唤却只是闲聊而已。开始还有些戒心,可也不见冲田有何意图问得尽是随心所欲天马行空而且每次冲田必先屏去左右最多留一名贴身侍从,清清静静的便也没什么拘束。时间一长浅井也就不甚在意了。何况冲田再没像第一次那样故意刁难。唯一不太好过的是带来的药已吃完冲田却再没提寻医诊治的事,虽然咳得日渐厉害可也只有忍下去了。倒是和也看不下去几次想禀报被他拦了下来。 
他不信冲田是粗心健忘之人,只不过是根本无心为他医病而已。 
和也总说公子运气真好,刚到府里便受世子大人宠爱,将来前程必定无可限量。浅井只当没听到从不回答。忽然有些想念秀弘了,至少他很少说话。 
到后没几日就遇到了那个侍从——在水泽府比剑被自己一招击败的那个。是在冲田召见完后回部屋时,如往常一般垂着眼只管前行却听得有人唤了声浅井君。 
转身时那个侍从正快步赶过来,笑着说真是浅井君你啊,前日听说世子大人从水泽大名那儿请了位剑术教师便想起你,没想得真是你。这下可好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叹气。这府里的人怎地都这般酷爱讲话? 
见他叹气那人显然会错了意:你不要担心,世子大人是最和善宽仁了而且大纳言大人向来不干涉世子大人的手下,府里的人也都听说过你的威名很想见见你呢—— 
只得打断:对不起,我回去还有些事,请问你是…… 
那人很惊奇的样子:你不记得了?我叫绀野利秋,是世子大人的侍卫,上次与你比试的那个—— 
当然记得这张脸,做杀手时过目不忘的本事还不至于病得丢掉,可上次他又什么时候通过姓名了?只好应付地笑笑:记得记得,还请多关照。说完立刻离开,生怕他再滔滔不绝下去。 
软风如绵拂得人昏昏欲睡,足下深褐的木板轻微地咯吱作响,如此夏日浅井却因为体弱畏寒依然穿得整齐,掩在宽大衣袖中的手冰冷而潮湿,连自己都能感觉到掌心泌出的汗慢慢地沿着凌乱的纹路铺展出晶莹。有多久没拿剑了,这双手?粗砺地磨擦着的是指尖的厚茧——多少年的苦练才能形成——虽然从表面几乎无法发觉可如果握住就会感到这双削瘦得几乎只剩了森森白骨的手依然隐蕴着危险。那接近透明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和红色的神经交织出常人无法想象的灵巧与力量。 
站住!一声暴喝惊醒梦中人,浅井下意识地定住迈出的脚步抬起眼—— 
水泽! 
倒真不逊于雷击电笞。 
见了水泽大名为何不行礼?水泽身边一个青年斥道。眼生呢……是新来的?自己走了也没多久水泽就又找到新玩具了么?为自己的想法不禁发笑,太离谱了,这个青年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人,虎目秀眉英气勃勃,看他的神情打扮,只是护卫罢。不知水泽这次是做什么来的? 
慢慢地俯身却没下跪:水泽大人。 
青年见他如此倨傲不由得一愣,水泽却只淡淡地瞥一眼便旁若无人地径自走过去了。 
又瘦了许多呢脸色更苍白了病不知怎样了……已经多久没想到他自己都记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用无数的美女和娈童把他的样子淹没得彻底,夜夜的纸醉金迷中浅井的容颜仿佛开始模糊。如此平静无风的日子自花见以来似乎还没有过。原来只要不在身旁便能抹去他的存在么?只要转身后全部都可以遗忘么?于是自己也松懈了……原来只是一时的沉迷并非认了真,当初怎么会有那么可笑的想法竟会为了他感激上苍神明的赐与? 
不过是个下人罢了……这么对自己说着所以愈加放纵。那些受宠若惊的女人男孩使出了混身解数讨他欢心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柔语如莺比那个倔强到只会惹火烧身的浅井可爱多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拿别人和他比比出了大堆的不足无论谁也比他乖巧比他驯顺比他听话,可怎么一看到他苍白的容颜白皙的身体清冷的气息就全部复苏在脑中历历在目,还有如此刻一般—— 
流丽冷澈清冽的眸子,漆黑深沉得映不出他的身影只看到刻薄讥诮的光在闪烁。 
强忍下想一把拥他入怀的冲动若无其事地自他身边走过去了。 
他身上的药香薄了许多原本清冷的气息淡淡地逸出。依然是月光一样水一样引着他的心思饥渴贪婪地叫喊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脸上木无表情仿佛没有认出那个长身玉立的青年而心里熊熊燃烧的是如第一次见他在八重樱畔下月色中,花火样飞扬开去的碎玉也似的水珠里花吹雪纷飞如梦里那一张比花火更绚烂比水玉更清澈的容颜和那一声叱中寒冽如冰顾盼间却冷丽沉寂的眸子时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响着的一个声音一句话: 
我要他我要他我要他…… 
要他。 
每当水泽把话题向浅井的事上引冲田世子就不着痕迹地把话带开,笑盈盈地招呼他看这看那,半晌也不得入正题。心里恨得直骂脸上还不能露出半点怒色只能做着饶有兴趣的样子。浅井静静地立于冲田身边依然是低眉垂目静如好女。 
终于沉不住气了:冲田世子。 
什么事?冲田一脸的无辜。 
不知属下浅井雅臣可合世子的心意?故意在属下两个字上咬重了几分,余光扫向浅井却见他一脸的肃然如泥雕木偶。 
很好啊。冲田笑:水泽桑不提我倒忘了,关于浅井君,我有事要和水泽桑商量呢。 
心下一沉:怎么? 
浅井君是难得的剑术大家,可惜我天资愚钝,短时间未能尽皆领会其中奥妙,不知水泽桑可否让浅井君再留些日子? 
倒被他先说了!毫不掩饰为难之色:这个嘛……脑中迅速地转着想着有什么理由可以说,却无论如何寻不到。若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和冲田家起了冲突岂非笑话。若说他不是侍卫的话…… 
他究竟算是什么? 
行么?冲田步步紧逼。 
能说不行么? 
走时,水泽狠狠地剜了浅井一眼。浅井却视而不见,径直随众侍从退下。 
回到部屋,浅井终于俯在被褥上深深重重地咳了出来,强忍着积攒了整日的病痛爆发得格外猛烈一咳就是血溢了满口,咽不下便自自然然地涌出来染红了洗得洁白晒得轻软的棉被染得细长优雅的颈都是红萏萏的一片。 
和也端晚饭来时浅井已昏迷不醒了。 
公子! 
精致的瓷器落在榻榻米上却没摔碎只碌碌地滚开,撞到墙角才一滞反弹回几寸远停了下来。 
深褐色的志野陶横倒散发着馥暖清香的茶水慢慢地洇开来,在榻榻米上绘出大片朦朦的灰色。 
江江又来喽,各位大人要回帖哦,因为江江现在粉想挖新坑……回帖太少填坑会巨米动力的说…… 
还有关于结局的问题……嗯……啊……先不告诉!*^_^* 
9 
诊过病浅井便吩咐熄了灯火——医生的碰触和注视虽纯为治疗别无他意却着实使他不快,部屋本就门窗紧闭这一来更是阴暗,他倦倦地半坐于棉被中微阖着眼似睡非睡地听医生絮絮低语,和也少有地安静,一双乌溜溜的眸中依然有惊惧的光,乖乖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是上次吓到了罢,年纪尚小就看到那么可怖的景象……想象不出自己那时是什么样?神情狰狞?面部扭曲?可惜不好问和也。 
……当初病势来得凶险但只是浮于表面,本来是不大要紧…… 
……可公子失于调养又长期心情悒抑郁结于心,只怕…… 
……老夫只能尽力而为了…… 
当时和也匆匆地去禀了冲田世子,冲田只淡淡说你回去罢。第二天才唤了医生来。医生是上了年纪的人,但一双眼依然睿智一双手也依然稳定,仿佛是在可惜他年纪轻轻便身罹重症而心生怜悯似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但那双秀长沉静的眸并不打算放过他似的紧紧追随。 
浅井听了也没甚表情,停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和也,我饿了。和也如蒙大赦,诺诺地应着出去了。 
做最坏打算,我还有多长时间?浅井睁开眼睛,注视着和也矮小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后才淡淡地问道,语气轻描淡写地似乎风一吹便没了影。 
医生迟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指,苍老枯瘦连指甲尽处的白色月晕也无,只有指节处的褶皱分外深刻。 
一月?浅井心一沉,睫毛轻颤了下眼里的水色光泽便刹那间黯淡下去。 
医生摇头:一年。 
一年么?轻轻地舒了口气:够了。 
够了……够做什么了?医生不明白,但浅井已闭上眼不再说话,于是他收拾好药箱退了出去,并没忘记细心地拉好门。迎面遇见和也正端了点心回来:先生,用点再走? 
笑着摇头:不用,快给你们公子送去罢。我还有病人要见呢。 
曾经听人说:说假话要七分真三分假,成功率会比较高。万不能全假。医生也算略得其中三昧了……刚才说的不算全是假话。至少他要见的确实是人。 
却不是病人。 
和也正要推门,听到屋中传出不甚清晰的轻轻笑声,仿佛被什么掩住而窒息暗哑。 
世子大人。医生暗忖着:怎么这主仆两人都喜欢把部屋弄这么暗?连冲田身着的白地彩纹常礼服都不甚分明起来,但衣香犹自幽幽传来泌心泌脾的醉人。 
照我的意思说了?冲田素来清亮的声音在幽暗中竟也变得有些低沉,缓缓悠悠得让医生打了个寒颤,连忙回答: 
是。 
冲田没有再说什么,只轻挥了下折扇: 
去罢。 
京都夏日的祭典是最多不过,葵祭祗园祭时代祭可惜浅井一次也未出去,倒是常嘱咐和也若是闷了尽可出去走走,不必守在这里。十三岁的孩子,要他日日陪着病人,太为难了。何况和也不像秀弘那般内向,哪里坐得住?听他说可以出去自是欢天喜地,事先把茶水点心备下就飞得没了影。浅井只能苦笑。 
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那时师傅已病了罢……自己每日都要买药煎药,端茶送水,洗衣烧饭,后来师傅实在起不得身便让自己做了代师傅,于是事情越发多起来,几乎没时间玩。可是只要守着看着师傅就那么开心。拼命地寻医问药可师傅还是渐渐清瘦下去,每个医生都在走出师傅弥漫着药香和略带陈腐气息的部屋后对自己摇头。师傅明明还那么清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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