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by 半分堂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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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镜by 半分堂主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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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模样迷了王上的心智。但我看王上还是王上,也没看出玉妃娘娘哪里像精怪了,所以对那些谣言是嗤之以鼻的,宫妃之间的互相诋毁司空见惯,不过是嫉妒罢了。

  等玉妃娘娘终于穿好衣服,又过了半个时辰,娘娘在前殿坐下,看了眼那四色云片糕,叹了口气。拈起一片放口里,吃的意兴阑珊。

  我心里暗笑,玉妃娘娘还真是有些孩子气,只是没了爱吃的南橘,就这样没精打采的。

  凑过去笑着说:“娘娘,奴婢有样好东西要拿给您瞧瞧。”

  娘娘漫不经心的问:“什么啊?”

  我从袖子里拿出那两个南橘递到娘娘面前:“娘娘您瞧这是什么?”

  玉妃娘娘看见南橘,眼睛一亮,伸手就拿过:“这不是南橘吗?雪嫣,原来你跟我说吃完了是骗我的,还藏着两个啊!”

  “娘娘,奴婢可不敢骗您,这是刚刚摘下的。”

  “咦?雪嫣你会变戏法不成?”玉妃娘娘好奇的问。

  “不是。”我抿着嘴笑:“娘娘,这是从镜殿那里摘来的。可稀奇了,那里竟然有两株南橘树,而且结了果。娘娘,我帮您剥了橘皮罢。”

  “镜殿?”玉妃娘娘大概是想到了镜殿的主子,脸上显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来。我净了手,把橘子剥开,仔细的拿去经络,递到娘娘手边。

  娘娘接过橘瓤,有点心不在焉的吃进嘴里。玉妃娘娘果然是对国师十分在意,就连最喜欢的南橘也吃的心不在焉。

  “呀!”玉妃娘娘突然皱了眉,张口就把橘瓤吐了出来。

  我一慌:“娘娘,怎么了?”

  玉妃娘娘十分不高兴的说:“雪嫣,这橘子怎么又酸又涩,这么难吃。”

  不会吧,我从小见惯了南橘的,只要看看模样就知道好不好,断不会挑到酸涩的。

  “不信你尝尝。”

  我拣了一片放嘴里,果然是又酸又涩。

  “怎么会?明明是好好的样子。”我不解。

  娘娘看了看另一个未剥皮的南橘,说:“你说这是从镜殿摘来的?”

  “是啊。”

  娘娘默然了片刻,念道:“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大着胆子问。

  玉妃娘娘指着南橘说:“这强迁来的东西,便是一时能长成,总是不一样的。”又想到了什么,挥挥手,说:“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

  我收拾了橘子退下,关门的时候看见玉妃娘娘看着北窗怔怔出神。

  出了长乐殿,我就气冲冲的奔去镜殿找龙吉。这龙吉可把我害到了,让我拿了两个酸橘子去给玉妃娘娘吃,还好娘娘不计较,若是换了别的刻薄主子,可不是要狠狠的责罚了?

  一口气跑到镜殿,差点撞到人,一看却是阿离。我抓着阿离就问:“阿离,龙吉人呢?”

  阿离被我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我也不知道龙吉在哪……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神色有点惶恐。

  我放开阿离,平了气,说:“龙吉那个家伙,骗我摘了两个酸橘子。”

  “橘子?”阿离有点惊讶,问:“是偏殿的南橘树么?”

  “是啊,对了,这里怎么会有南橘树?”

  阿离大概想起了伤心的事情,神色有些忧郁,但还是回答我说:“那是前几年兰大人说喜欢吃南橘,王上……不……旧襄王命人从羽把树迁种过来的,宫里各处都种了,但只有永乐殿和镜殿的橘树种活了,可味道却变了,所以没有人摘了吃。”

  前几年王上还没有对襄征战,两国间仍然是有来往的。阿离这样说,我倒隐约想起,好像是听说过旧襄王从羽要了些南橘树,因为南橘树在羽并不稀奇,所以那时我听了也没留意。

  “不过。”阿离又说:“自从兰大人死后,永乐殿的南橘树也枯死了,现在只有这里还剩两株。”

  人走茶凉,永乐殿现在空着无人住,院中花草无人照看,也难怪树会枯死。

  正想着,看见一个人从侧殿方向走来,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礼衣,灰白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正是国师,手里捧着一支结了南橘的树枝。

  国师仍是脸带微笑,对我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这是天地的常理。”说着抬头遥望天空,轻轻叹了声:“嘉树……”



  游魂(御兰)



  死亡比想象的更容易。

  刀刃很锋利,握着刀的那只手沉稳而有力。他们把我推到祈台之外,按跪在地上,然后我闭起了双眼……

  我觉得有些微凉,好像秋天的风吹过。血喷出来的声音也很轻,比最后一片落叶飘离枝头更令人难以察觉。

  有些冷冷热热的水珠滴落在脸上,冰冷的是雨,温热的是血。等到那些触感、那些寒意与那些痛楚也无法察觉的时候,我想我是死了。

  然后,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一些往事。

  我出生的那年,家逢剧变,父亲因为醉酒误事被贬了职,在襄都再也待不下去了,只得举家南迁,最后落脚在与羽国相邻的边城,就任一个小小的官差职位。我是在南迁的路上出生的。

  母亲因为在怀着我的时候一路颠沛流离,早已心力憔悴,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所以父亲从来就不喜欢我,他觉得我正是那个为他带来厄运的灾星。

  幸好我还有我的哥哥——槿。

  槿大我六岁,我几乎是槿养大的。从小他就喜欢抱着我,把我当作宝贝一样。

  父亲从京官被贬为这边城的小官差,心里十分郁闷,也就更加爱酗酒了。酒醉之后,看见了我就要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这扫把星!”

  槿总是在这个时候企图用他的身子保护我远离父亲的鞭打。偶尔父亲会因为槿的举动而停止殴打,但更多的时候,槿身上的伤比我身上的更多。等父亲终于烂醉的倒在床上时,槿就抱着我走到井边,藉着月光,我们互相用清凉的井水为对方清理伤口,然后彼此小心翼翼的轻吹着疼痛,最后回到屋里抱在一起入睡。

  我八岁那年,父亲越发的潦倒了,因为长期酗酒,脾气暴躁,一天中大多数时候都不清醒,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做他那小小的官差。一家三口的生计都靠槿维持。

  那时候槿在医馆里当学徒,槿很聪明,学医也很有天赋。医馆里的老大夫很喜欢他,闲暇的时候就教他些医病治人的道理。久而久之,一些个头痛脑热的毛病槿都能抓药治好。医馆里的药材他自然统统都认识。

  每到月底发工钱的时候,槿就会带一个橘子回来给我。那橘子是商人从羽国运来卖的,个大皮薄肉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橘子。我把橘子分一半给槿,槿总说他已经吃过了,所以最后都是我一个人吃掉整个橘子。

  槿坐在我旁边看我吃橘子,常常笑着说:“幸好我们这离羽近,南橘才卖的这样便宜,如果是在襄都,三个月的工钱也不一定够买一个南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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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咋舌说:“那么贵,还是这里好,我们不要回襄都。”

  槿笑了笑,说:“好,我们不回襄都。”

  但是父亲很想回襄都。襄都的荣华富贵、襄都的纸醉金迷、襄都的笙歌燕舞……那是父亲前半生迷醉的缘由,也是父亲后半生长醉的根源。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生的转折,只是因为那一个小小的瞬间。

  那天早上,父亲难得的清醒,他走到门口时,有些破落的院墙外偶尔飘进了一句话,有人说:“阿槿倒是越来越生的俊俏了。”

  我在院子里勉强抓着斧子劈柴,听到这句话传来时,父亲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脸上透露出的笑容让我一阵心惊,手一抖,斧子落在旁边,几乎削到了我的脚。

  这天夜里,我被话声吵醒,睡意朦胧间,发现槿不在身边,我赤着脚走出房间,循着声音找去,发现父亲的房间亮着灯,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的语气激烈而急促,我甚至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安静下来了。

  透过门缝,看见槿正对着父亲,脸上充满了屈辱与无奈。

  有那么一会,屋子里一片沉默,安静的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最终槿的叹息打破了沉默,我听见槿说:“你必须好好抚养小兰,否则……”

  “一定,一定!”父亲急切而欣喜的保证着。

  槿绕开父亲,从里面拉开门,我来不及回避,一抬头,目光正对着槿。

  槿愣了一下,弯腰搂住我,我有些困惑的问:“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天,我们回襄都。”槿低声说。

  回襄都?可是——

  “襄都的橘子很贵。”

  “不要紧,再贵哥哥也买给小兰。”

  后来我们去了襄都。

  起先住在又旧又小的房子里,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搬一次家,新家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华丽。到那一年结束的时候,我们一共搬了五次,最后终于定居下来的那个家,已经大到足以让九岁的我在花园里迷路了。

  但是那个家很寂寞,只有父亲和我,没有槿。

  到襄都以后,父亲不再酗酒,也不会再打我了,不但给我吃各种好吃的东西,还买了漂亮的衣服给我穿,甚至请来各种老师教我学习。

  槿每隔几个月会回来看我们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几个南橘给我,然后微笑着看我吃的满手汁水,又宠溺的拿出手帕帮我擦干净。那时候我觉得很幸福,唯一令我难过的是槿每次只能待一天,早上来,晚上走,甚至不能过夜,我很想念从前槿抱着我一起睡觉的那些日子。

  过了几年,我终于不会再愚蠢的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幸福了。我渐渐明白,我和父亲的锦衣玉食是槿用他的屈辱与痛苦换来的。

  襄王好男色,父亲把自己的儿子献给了襄王,换回了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甚至比从前拥有的更多。

  槿仍然是每隔几个月回来一次,也仍然会带给我南橘,我当着槿的面兴高采烈的吃下去,等槿走开时就忍不住全部呕吐出来。这南橘,是槿的血和泪化成的,我怎么还能吃的下去!

  有一回父亲得意洋洋的对我说:“小兰,现在你哥哥可是襄王最宠爱的妃子。”

  那时候我紧紧握着拳,指甲在掌心刻出血痕。我真恨,我恨不得杀了父亲,杀了这卖子求荣的父亲。我更恨,我恨不得杀死我自己,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当年槿一定不会答应父亲的要求。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清楚的明白了槿的痛苦,直到那天,我走进永乐殿,我才知道我错的多么厉害。

  扯碎的衣服散落在地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淫靡气息和血的味道。凌乱的床铺上,襄王那丑陋的身躯正紧紧压着槿,凶器在他体内肆虐,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与污秽的液体。槿低声喘息,口里呢喃着婉转承欢的碎语,在襄王看不见的角度,半张着眼中却透出屈辱与痛苦。

  痛彻心肺!

  槿发现了我,双眼募然张大,流露出哀求的目光。“出去!出去!”他无声的对我张唇。

  可我根本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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