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群 情投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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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群 情投意荷-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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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知道,那个不爱女色、临幸三宫如应卯的新帝,除了去三宫的那三天之外,不再像以前一样独宿寝宫,反而天天都睡在荷更衣的滴翠轩。

  唯一没被这消息所影响的,只有滴翠轩的雪荷和众秀女。雪荷对宫里的权力斗争不明白、也没兴趣,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掌握了后宫最大的势力。

  秀女们对这怯弱的主子虽然没什么信心,却也不敢在李尚仪面前搞鬼,再说,这个娇怯怯的主子没用归没用,却是个软心肠的好人,她们也不忍心让她陷入后宫无止境的明争暗斗当中。

  三宫按兵不动,外弛内张的气氛中,雪荷还是一无所知的在滴翠轩里绣花弹琴。

  石中钰和段莫言几次想提点东霖璇,又忍了下来。

  这天,终于忍不住了,「皇上,你腰间系的穗子是蝙蝠样式的?」

  东霖璇低头看了看,「应该是蝴蝶吧。荷更衣是这么说的。」

  「……那你身上这件袖子长短不一的龙袍,该不会也是荷更衣裁的吧?」

  「是呀。」东霖璇不以为意,「她的女红实在做得不太好。」

  那你为什么要穿?御书房内的大臣们,心里浮起了相同的疑问。

  明明各嫔妃听说了荷更衣替皇上裁衣、打穗子、做荷包,也不甘示弱地送了大堆精美的衣服饰物过去,他偏偏谁的也不穿,就穿荷更衣亲手缝制的拙劣衣饰。

  「午时了。」他看看自鸣钟,「众卿且休息用膳,朕也该午歇了。」

  众目睽睽下,他大剌剌的命令,「摆驾滴翠轩。」

  众臣面面相觑,心里暗叹──

  皇上……也只是个寻常男人哪……

  ☆ ☆ ☆

  滴翠轩原本是皇后养病的居所,遍植林木,幽深而偏僻,跟诸宫相隔甚远,反而跟御书房离得近。当年开国君王和皇后鹣鲽情深,后来皇后多病,老皇上便刻意在御书房附近建了这小巧的屋舍,格局玲珑,也好时时来探视。

  后来,历代皇后若被冷落,或有病,或待产,就会来这儿小住一阵子。

  当初只是不想让雪荷一入宫就被三宫干扰,便把她安排在这儿。后来东霖璇暗暗庆幸,幸好将她安置在此,要到她这儿可就方便多了。

  此刻夏荫正浓,他宽了外裳,枕在雪荷的腿上,似睡非睡的,瞧着她正在绣的花儿。

  「妳这花……绣得像是狗啃过的万寿菊。」东霖璇无奈的叹息,「这么久了,妳的女红还是没进步。」

  「是玫瑰!」雪荷有点不开心,「人家就是……就是手笨嘛!但是人家很努力……」

  「我知道。我不也天天穿着妳裁的衣服吗?」枕卧在她怀里,习习的凉风吹来,这么热的天,不知道她怎么一点汗也没流,长长的头发柔软的铺在地上,穿着简单的夏衣,像是偷偷下凡的仙子。

  「皇上……咱们偷偷跑出来,不要紧吗?」她还是有点不安,哪个皇上会这般大剌剌的躺在草地上?「如果让尚仪知道了──」

  「放心,她以为咱们在屋里歇息呢。」东霖璇懒洋洋的说,「再说,谁有胆子打扰朕休息?」搂紧她,发现她怀里似乎有某个硬硬的东西。「妳在怀里藏什么?剪子?那不是好玩的。」

  「不是啦。」相处了几个月,雪荷已不再那么拘谨,「是义父写给我的信。呵……我怕痒,不要把手探进我怀里……」脸颊红扑扑的把信掏出来,「哪,就这个。」

  「可以看吗?」他对雪荷的过去感到好奇。

  「也没写什么。」她笑咪咪的,「皇上要看便看吧。」

  展开信,上头的字迹苍劲有力,看得出是惯于使笔的人,字里行间都是劝勉之语,兼之家里的琐事,足足写了好几张。

  「妳义父看起来是个好人。为什么妳有这样的义父……却跟着娘亲过活?」

  雪荷神情一黯,「我一出生,娘就希望栽培我当花魁。要选上花魁可是很难的,不但要有万中选一的相貌,还得才艺出众。娘把尚在襁褓中的我交给了义父义母抚养,八岁时才将我带回。义父人很好……」说到义父,神色又开朗起来,「虽然,我只是个死读书又没才华的倡家女儿,他还是常常写信勉励我。都这么多年了,义父一直没忘记我,这教养之恩,是报也报不完的……」

  「我听李尚仪说,妳每个月的例银都花个精光,敢情是寄给义父了?」

  她赶忙摇头,「我……我哪敢寄给义父,他会骂死我的。我偷偷托人送去给义母,若是让义父知道,他一定会气死的。」

  不攀附权贵,骨气峥嵘。东霖璇不禁有些肃然起敬。难怪雪荷会养出这样温柔善良的个性呢,这个义父,该记首功。

  「还有一封信呢?」他眼尖地瞥见了她怀里还有封信。

  「没……没有了。」她心虚的揣住怀里的信。

  「雪荷。」东霖璇沉下脸。

  她迟疑的将信交出来,心里暗骂自己笨。应该一收到就烧掉的。

  东霖璇展信看了看,「是妳娘亲寄来的?这有什么好藏的?不过是希望在临州有个执照开业,这么点要求算什么?」

  「不!求求你,皇上,不要答应她的要求!」

  雪荷少见的激动起来,把他吓了一跳。「雪荷?」

  「不行,皇上,这万万不可!」她哀伤而坚决的说,「我出身青楼,不管入不入宫,这个身分是改不了了。但是,娘既然将我卖给皇上,我算是从良了,她说什么也不该跟皇上要任何东西!这是倡家的规矩,卖断不回头……」

  「朕封妳为更衣,并非将妳买卖!」这样的说法刺痛了他。

  「一样的!皇上,你不懂青楼的规矩……姊妹们从良,大伙儿都是为她们高兴的。照规矩,鸨儿不能再跟从良的姊妹或公子们要任何赏赐,这是为了姊妹们未来的幸福着想,毕竟,谁希望娶个麻烦缠身的青楼姑娘呢?」

  眼泪忍不住滴落,「皇上,你若一时怜悯,给了我娘额外的赏赐,坏了这个规矩,人人就依着皇上这先例,全向从良姊妹找麻烦去了!求求你,皇上,你是天下众人的典范,求求你怜悯所有青楼里可怜的姊妹,千万别为了我一个人,毁了将来所有姊妹们的幸福!」

  东霖璇瞠目看着她,背脊禁不住汗如雨下。他堂堂一个东霖天子,见识竟不如一个娇怯的小姑娘!连她都知道不能因外戚有所破例,他却常常让三宫烦不过而随意赏赐官爵!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天真无知的少女,可听她这席话,自己简直羞愧欲死!

  「皇上?」雪荷害怕的把脸上的泪拭干,「你……你生气了?生气也没关系,但是……请责罚我,千万不要依我娘所言……」

  「雪荷啊……」他长叹一声,「朕是生气了,但是,生的却是自己的气。朕枉为天子,还说什么不准百官关说攀附,可瞧瞧朕做了些什么事情?」

  「皇上?」她困惑起来,「雪荷……雪荷笨,听不懂……」

  「笨的是朕。」紧紧的抱紧她,「雪荷再聪明也不过了。答应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好吗?」

  她更胡涂了,自己还能去哪儿?「嗯,雪荷一辈子都待在皇上身边。」

  从那天起,外戚失去了所有赏赐官爵的机会。一切官位,皆由科举出身,不得例外。

  ☆ ☆ ☆

  「李尚仪,妳觉得荷更衣是个怎样的人?」数日后,东霖璇私下召见了李尚仪。

  她踌躇了片刻,「皇上,初次见面,我以为她是个庸懦无才的倡家女子。」

  「初次见面?」

  李尚仪忖度了一会儿,「等相处久了,陈尚度和许尚宫都相当疼爱她。」

  「哦?」东霖璇示意她继续说。

  「三宫常到陈尚度那儿要这个、要那个,其实荷更衣也是要的,但是从没要过自己的东西,总是留意着秀女们缺了什么,这才派人去催。您也知道,秀女们月有例银,往常都是诸宫留着,也有一毛子不给的主子,全扣下来中饱私囊。而荷更衣全数发放不说,若是秀女们家里有婚丧喜庆,更从自己的例银里拨出来给秀女添用。」

  李尚仪叹了口气,「咱们三局的心也是肉做的,谁不是从秀女一路做上来?几时见过这样怜恤下人的主子?虽说我们三局见妃大可不拜,可三宫又有谁未生受我们的拜礼?就只有荷更衣认真的读了《女官箴》,见了我们就先跪拜。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妃哪,我们三局……实在对她硬不起心肠。」

  东霖璇满意的笑了。雪荷被称赞,比自己被称赞还高兴,尤其这赞美又是出于这兼任女史的铁面李尚仪之口。

  「朕纳花魁入宫,现在妳可有话说?」当初李尚仪反对得最激烈。

  「臣无话可说。」李尚仪叹了口气,「若不是她的出身……」话一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李尚仪,有话请讲。」东霖璇有些好奇她想说什么。

  「启禀皇上,臣不敢上奏。」李尚仪伏地不起。

  「李尚仪,妳身兼后宫女御史,谏言不罚,为何不说?!」东霖璇板起脸孔。

  「启禀皇上,微臣之言,万万不可泄漏。私心以为,为后者,不可骄傲自大,尚谦卑,尚怜下,尚自抑,尚智慧,假以时日,荷更衣或可胜任,无奈出身过于卑微,臣为之悲叹。」李尚仪在心里叹气。三宫心性残忍,若这话传了出去,她的脑袋还要是不要?

  东霖璇倒没料到这个铁面无私的李尚仪给雪荷这么高的评价。仔细想想,他后宫有四人,唯独雪荷符合了这些标准。

  「看来,朕立后之日遥遥无期了。」他自嘲着。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李尚仪,先请回吧,朕要好好想想。」

  待李尚仪退出去后,他默默的望着窗外,掏出怀里的那块丝帕。那是当年雪荷帮他裹伤的丝帕。

  那个娇怯发抖的少女,却拥有谁也比不上的勇气。

  「雪荷雪荷,妳为什么是倡家女?」他喃喃自语着。

  绕室徘徊,明明知道大臣在御书房等着,他却心烦意乱,迟迟不想出去。

  他不承认,绝对不承认,他爱上了雪荷……若是没爱过木兰,或许会以为自己是爱雪荷的。

  即使他喜欢雪荷,比任何人都喜欢。喜欢她纯净的笑,喜欢她眼底无杂质的崇拜,喜欢她那样用心为他所做的一切,喜欢待在她身边那股温柔的静谧……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

  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为了跟他索讨什么,只是单纯的、像个孩子般的喜欢他而已。

  当然,他可以不去想雪荷的未来,永远把她留在更衣的位置上,当他永恒的少女,静静的为他留一片洁净的天地,温柔的抚慰他的疲劳和伤痕。

  不知道多少次,他总是祈祷着,希望雪荷永远这么单纯善良,后宫的邪乱不能感染她,永远像朵雪白的荷花,开在他的生命中。

  没有她的生命,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他终于发觉自己过往多么孤寂,现在又是多么丰盈。

  但是……她并不是无知的少女。她的谦卑不是怯懦,自己看过她最勇敢的时候;她的单纯不是愚蠢,说出来的话几次重重的点醒他。

  他发现自己认真的考虑立她为后的可能性。

  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母仪天下。

  虽然……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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