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像他不太好？”寐罗走进来，将他肩上的包丢在地板上，“梅西尔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在睡觉——挂断电话后我就订了最早一斑从巴黎到纽约的班机，然后……”他的目光投向尼亚，没有什么异常情绪地看着这个在沙发上雕塑一样坐着的男人。“你好。”
你好。这个平凡得令人心碎的问候语将尼亚的期待彻底击碎了。
尼亚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寐罗，看着那个预想之中应该毫不犹豫地朝他冲过来将他一把抱进怀里的男人，对方脸上的平静表情让他感到陌生，对方毫无异常的反应让他心碎。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双臂却还僵硬地停留在膝盖上。“……寐罗？”他挣扎着发出一丝声音，表情悲伤而又失落地看着寐罗，看着那个始终站在尼克洛斯身边的男人。“我想我……”
“你先坐吧，”尼克洛斯告诉寐罗，并指了指尼亚身侧的沙发，“我去给你拿点饮料。”
“呃，好吧，”寐罗点点头，走过来在尼亚所坐旁边的拐角沙发上坐下，“不必麻烦。”
“你要喝什么？”尼克洛斯在厨房里问到，“咖啡，果汁还是可乐？？”
“咖啡，”寐罗回答，而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叼了一根，“我不喝甜的东西。”
“好的，咖啡——稍等一下。”尼克洛斯的声音传来，“你要咖啡吗，尼亚？”
尼亚却愣愣地盯着寐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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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寐罗在说什么？『我不喝甜的东西。』
怎么可能。寐罗怎么可能不喝甜的东西？？寐罗明明是喜欢甜的东西的——他应该喜欢巧克力，每次他们接吻的时候他都能够在寐罗口中品尝到甜美的巧克力滋味。浓郁，芬芳的巧克力味道。那是寐罗的味道。他看着寐罗，那个男人则视若无睹地自顾自点上烟抽起来，好一会儿似乎才注意到这个始终在盯着他看的男人。于是他拿开唇上的烟，有点不安又有点犹豫地看着尼亚，“呃，抱歉，”他说，“我好像应该先问主人一句是否能在这里吸烟？？”
“……当然你能，”尼亚喃喃着回答，“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因为你是这里的主人，”寐罗将烟又塞回口中，轻轻吸了一口。“这是礼貌。”
燃烧着的烟发出嗞嗞的细微声响，红色的烟头仿佛摇晃着变成成千上万个红点，让尼亚头晕目眩。他屏住呼吸看着寐罗，忽然想起刚刚他的那句呼唤并没有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也许是寐罗没有听到？？于是他又叫了他一声，“寐罗？”他说，看着寐罗，“寐罗？？”
大约十几秒钟过去之后，对方才恍如梦醒地看向他，“你在叫我？”他问，“是吗？”
尼亚强撑起来的坚强几乎要被击垮。他动了动嘴唇，却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他酸楚地看着寐罗，突然起身走了两步停在寐罗面前，俯视着那个男人仰起那张盛满惊讶的脸——他几乎不能忍受。他无法忍受寐罗用这种表情看着他，那是不应该的。寐罗怎么会用这种陌生而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难道他不是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的吗？那天他们还通过话——
“我想你，”他说，俯身将双臂撑在寐罗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寐罗，我……”
他的身体突然远离了寐罗。
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力气让他一瞬间从这个表情僵硬且惊愕的男人面前离开，与此同时他听到尼克洛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要把任何无关的人带入你的世界，尼亚，”那个人无情地打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我已经告诉过你几百次他不是什么寐罗——整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用这种奇怪的称呼叫他。他的名字是梅凯尔，我想把人的名字叫错是非常无礼且自我主义的事，并且，你最好乖乖坐在你该坐的地方，留给别人一些理应的个人空间。”
尼亚回过头看着他的哥哥。尼克洛斯脸上的冷若冰霜和不容拒绝让他痛苦。
“他是寐罗，”他急切地辩解，“他当然是——为什么你不允许我跟他说话？”
“我没有不允许你跟他说话，”尼克洛斯将他按回沙发上，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允许你用这种侵犯他人空间的无礼方式去跟梅凯尔说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你明白吗？？”
“……完全——听不懂？？”尼亚愕然，继而看向寐罗——对方脸上似乎在印证着尼克洛斯毫无误差的断言的困惑表情狠狠挤压着他的心脏，“他能听懂——为什么他……”
“尼亚，尼亚！听着，”尼克洛斯用力握紧他的肩膀，紧得他几乎痛得大叫。“这里不是你的世界——这里有我，有梅凯尔，有你。虽然没有你的妻子，但现在是真真正正的现实。这不是你那个离奇的小说世界。在这里我们的关系平等，明白吗？像对待戴维一样对待你的朋友，不要用一些奇怪的身份来设想你们之间的种种。我告诉你，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它当然有！”尼亚想要站起身，却被尼克洛斯用力按了下去，“尼克洛斯！！”
“给我闭嘴！”尼克洛斯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可怕，“别再做出任何糟糕的行为——”
“可我——”他试图起身的动作再次被尼克洛斯制止并压下去，“我想要……”
“没有你想要！”尼克洛斯大吼，“你给我安静下来——听着，我不想用对待罪犯的那套手段来对待你，但如果你必须要我用什么糟糕的强制手段才能安静下来一点点的话……”
“我想要和寐罗说话，”尼亚用力想要拿开他肩上那只有力的手，“为什么你不……”
“这里没有你擅自开口的权力！”尼克洛斯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毫不顾惜他脸上逐渐露出的绝望表情和泛起潮湿的眼睛，“给我坐好！你一定要被绑起来才能老实一点吗？！”
“……算了，尼克洛斯，”那边一直奇怪地看着他们的男人开口说到，“他想要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对名字不那么在意……何况你这样似乎让他越来越激动。他的情绪不太好。”
尼亚迅速转过眼睛看着寐罗，“寐罗，”他绝望地叫着，“你是寐罗，不是吗？？”
寐罗有点不安地看着他。“我想……呃，”那个男人微微皱起眉头，“我似乎——没有过这个奇怪的名字。呃……我父母不会这么叫我，然后梅西尔也没这么叫过我。我不想告诉你这个可能让你非常失望的事实。但是……尼亚，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叫寐罗？？”
尼亚拼命挣扎着的动作停止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寐罗，心脏猛地坠入冰冷深渊。
“为什么你要叫寐罗？”他毫无意识地喃喃着，“……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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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亚终于勉强坐在那里，不再挣扎着去想要接近寐罗。
尼克洛斯端了咖啡过来，递给寐罗一杯，那个男人接了过去但很快又放在桌上，用非常忧虑并且不安的眼神盯着他；尼克洛斯给了他一杯咖啡，他毫无意识地接过来，双手捧着它放在膝盖上，杯盘在无法遏制地轻轻颤抖着，小匙不停轻碰着杯身的细碎声让气氛更紧张。
那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尼克洛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咖啡从尼亚手里拿走放在一旁。
尼亚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手里曾经有过咖啡的事实。
他抬头看着寐罗，表情悲伤而失落，双手在咖啡被拿开后便开始神经质地扭绞起来。
他不能相信寐罗竟然用这种毫不知情的陌生表情看着他。他想要冲过去大声质问，质问对方为什么摆出一副完全忘记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的表情——那不是寐罗应该表现出来的。那不是。……那不是他的寐罗。他的寐罗去了什么地方？深爱他的那个寐罗在哪里？？
“咳，尼亚，”尼克洛斯终于开口了，“如果你现在感觉情绪还好，我们就开始谈。”
“……我还好，”尼亚嘶哑地回答到，“好吧。我们——我们谈谈。”
“那么你怎么样，梅凯尔？”尼克洛斯看了一眼那个金发男人，“现在可以开始吗？”
“当然——当然可以，”被问到的人点点头，看向尼克洛斯。“开始吧。”
得到两个当事人——当然，其中一个是被迫参与进来的『非当事人』——的同意之后，尼克洛斯点点头，拿起一旁那摞厚厚的小说稿，迅速扫了眼这部他已经看过至少三遍的『证据』，重点部分他已经能够掌握。解析他的弟弟绝对不像分析罪犯那么容易，何况他本身也并非热爱文学之人。他要承认他在第一遍看得几乎莫名其妙，第二遍才稍微明白了些，最后一遍他终于知道尼亚在写些什么。“我想我们应该从婚礼之前的那天开始，那天我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所以让寐罗去接你和萝拉——事情是这样没错吧？”他问，“你们在机场碰面？”
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寐罗回答。
“然后你告诉他你叫寐罗？”尼克洛斯又问。
尼亚紧张地看着寐罗——然而那个男人却摇了摇头，“不，我没说过。”
“你说过，”尼亚忍不住辩解，“你说我们可以叫你寐罗。”
寐罗无言地看着他。“……不，我没说过，”他斩钉截铁地答，“没有。”
“你有！”尼亚激动起来，“明明是你告诉我我可以叫你——”
“尼亚！”尼克洛斯大声喝到，“坐下！！”
尼亚只好落回沙发上。“……他说过。”他仍然不肯放弃。
“路上你睡着了，”尼克洛斯说到，“我想你在做一些奇怪的梦。并且在之后——”
“他睡了一路，”寐罗回答，“他上车之后就说很疲倦，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后来他睡着了——他的妻子一直在照顾他。我想他比较喜欢睡觉。可能他经常感到疲倦……因为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用睡觉来打发。他一直躲在客房里不出来。我想他好像不喜欢出门。”
“……睡觉？”尼亚愕然，“我没有经常睡觉，我只是睡了一会儿——”
“你有。”寐罗说到，眼睛直视着他。“吃过东西后我把你们领到你们的客房，大概你们收拾了一番，你就开始睡觉。因为梅西尔想要找到萝拉，她拜托我去问问萝拉是否有时间。我去了，敲门，她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你正躺在床上睡觉。然后我叫了她出来，告诉她梅西尔需要她帮忙——于是她点头答应了。离开的时候我们把房门给你关好，以免你被打扰。”
“……是的，也许那时我在睡觉，”尼亚想了起来，“但后来我醒了过来——”
“是的，你醒了过来，”尼克洛斯接着说到，“你去敲寐罗——呃，我们暂且叫他寐罗，你去敲他的门问是否看到你的妻子，寐罗告诉你她在梅西尔那里，然后他请你进去坐坐？”他看看尼亚，“是吗？”当得到尼亚以点头作为回答后，他又看向另一个人，“实际上呢？”
“他一直在睡觉，”寐罗说到，“一直睡到我去敲门叫他去吃晚餐。”
“我没有！”尼亚顿时又激动起来，“事情是尼克洛斯说的那样——我醒来之后去问萝拉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她在和梅西尔说话，然后你邀请我进你的房间，所以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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