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多吃一点东西才能胖起来，”萝拉在餐桌旁边坐下，拿起那瓶瓶装牛奶给他倒上满满一杯，“这些都要喝下去——不，不能皱眉，医生说过你需要多喝牛奶。这些是你负责要吃掉的早餐，”她将一只大号盘子放在他面前，里面堆满了让他头痛的食物。“就这些。”
“萝拉，我可能吃不下这么多，”他无奈地说，“否则我这一天都不想再吃东西。”
萝拉看看他的盘子，“我不觉得多，”她说，“凯瑟琳的丈夫一次要吃掉这样的两倍。”
“是的，”尼亚叹着气点了点头，“可能杰西卡的丈夫可以一次吃掉这样三倍的食物——但那是凯瑟琳和杰西卡的丈夫，那不是你的丈夫，萝拉。我最多吃掉三分之二。”
“……唔，好吧，三分之二，”萝拉拨出来一小部分，“但是要全部吃下去。”
“好吧，我加油。”
“这不是在比赛。”
“我还是要加油。”
萝拉无奈地朝她的丈夫笑笑，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尼亚，医生总是说你太瘦了——这些会直接导致你的身体糟糕。如果你不想总是生病的话就要让身体强壮起来。所以，吃早餐是必须的。并且午餐和晚餐都要按时吃，那些维生素药片、水果、下午茶点也要吃。并且你要保证睡眠，”她说到，“你的脸色很难看。医生说你缺乏睡眠——你必须……”
“我不想在医生的统治下生活，”尼亚慢吞吞地吃着吐司卷，虽然它非常松软但他仍然感到无法下咽。不过他保持着良好的微笑，“唔。这个吐司卷做得不错，”他说，“很好吃。”
“真的吗？”萝拉立刻喜笑颜开，“太好了——你可以多吃点。”
“…………”尼亚默默地咀嚼着。
“今天不要去书房工作了，好吗？”萝拉问到，“我们可以做些其他的事。要是你不想出去的话我们在家里也可以看电影——或者听听音乐也不错。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尼亚犹豫了几秒。“我们，”他看着萝拉的眼睛，“我们出去看电影怎么样？”
萝拉一时愣住了——似乎没有听清楚她的丈夫在说什么。她没有搭腔。
“我们可以出去看场电影，”尼亚喝了口咖啡，萝拉那副愕然的表情让他倍感难堪——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丈夫，连建议妻子出去看个电影都会让对方呆住。“我已经想过了，”他说，放下杯子，仍然看着萝拉，“我应该改变一下——做个好丈夫。从今天起我每天留在书房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其余时间……呃，我们可以一起做些什么。那么今天——我想我们可以出去看场现在电影，然后晚上在外面吃晚餐，再喝杯咖啡……萝拉？？”
“我在听你说话，”萝拉激动得屏住呼吸，“那么今天你可以陪我一整天？？”
“是的，是这样，”尼亚微笑着点头，凝视着他的妻子，“今天我不去书房。”
“……太好了，尼亚，”萝拉几乎要大叫起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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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他妻子的声音响起，她正在问寐罗关于他是否好之类的问题。
他们低声说着一些他无法听清的话，这让他烦躁无比。为什么他们不让他听到？？难道那些是他所不能听的事情吗？？……不，他不觉得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对于他来说，所有糟糕事实都已经十足地显露出来，他不会再畏惧任何其他什么。没有更糟糕的了。
他们说着不让他听的话，无非是些他情绪不稳头脑混乱之类的话。
有什么？这些有什么不该让他听？？即使听不到他也能猜出。……好吧，他没有心情再去管些诸如他们议论他什么的事情。他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下去会掉入怎样一个痛苦的地狱。他必须要摆脱这些。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他要离开萝拉，他要离开尼克洛斯，他要离开这一切，他必须离开这里全部的一切——他不能再忍受下去。他们会把他逼得疯掉。
他们会让他住在偏僻乡下的一个房子里，整天不让他出门，只让他躺在床上静养，他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睡觉，吃药，与各种各样的大夫反复交谈和望着天花板发楞上。他将要像一个囚犯一样被管制起来。他没有自由，他不能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却要做很多他不想做的事。不能去他想去的地方，不能看他想看的书，不能写他想写的东西，……不能见他想见的人。他没有自由。他甚至不能自杀——将会有人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用『照顾他』的借口和『关心他』的眼神。当他出现一点点异常的行为他就很有可能被带去精神科治疗。那不是他要的生活。那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会死的。他会死在那种囚禁生活中。
他必须要避免自己进入那种生活。他决不能。所以他要离开萝拉。是的，离开萝拉。
他必须要和萝拉分手。事已至此他不能再这样折磨她。他并不爱她，她现在也已明白；而留在他身边完全只是在浪费她的生命，他不能给她任何她想要的回报。他只是在不停地给她带来烦恼和痛苦。他整天到晚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从不和她做些点缀生活的事情，他甚至很少主动去理会她，最后他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她还要为此担心他的健康……
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的妻子？这样折磨一个爱着他的人？？
他不值得萝拉为他这样——根本不值得。从头至尾，都不值得。
他痛苦地埋头躲进沙发里，耳边细碎的交谈声却始终没有停止。他不知道是什么能够让他们谈上那么久——以他糟糕的精神症状为中心的话题有那么值得谈论吗？？……
他不知道。他希望自己处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停地给他加压，让他不堪重负。他想他很快就会被这些压致崩溃。他已经毫无生还的机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还能逃脱出这个牢笼地狱？？也许他只有依靠寐罗才能离开，但寐罗——寐罗却不是他想要的寐罗。寐罗并不存在。是的，寐罗并不存在……他渴望的那个人只是他头脑里一个并不真实的影子。一些灰色物质。那非但不能让他摆脱这些反而会带他陷入另一困境。他在一个接一个让他无法喘息的世界间切换和穿梭，却没有一个让他能够生存。他只能依靠幻想为自己建造起能够生存的世界。而虚幻的东西一旦碰撞到现实，顷刻间就会坍塌破碎。
终于，说话声停止了。他也遏制住自己的思绪，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过来。
萝拉，萝拉。上帝啊——为什么是萝拉而不是寐罗？？
为什么生活从来不给他想要的，却总是给他不想要的。
“尼亚，”萝拉轻柔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你好点没有？”
他努力了两次才找到声音，“……是的，还好。”他说。
“想要吃点什么吗？”萝拉又问，“或者，回卧室好吗？？”
“不，”他摇了下头，“我躺在这里就好。你去休息吧。”
“真的不想吗？”她轻声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尼亚，回卧室只要一分钟。”
“我不想回去。”他有些烦躁地拒绝到，继而迟疑几秒，“……寐罗已经走了？？”
“是的，刚刚走，”萝拉回答，“但是他给我们留了他的手机号码——”
他稍稍犹豫了片刻。“我想……”他说，“我想吃点东西，我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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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的，好的——我去给你准备，”萝拉马上说，“你想要吃什么？”
“……随便什么，”他说，“什么都可以。”
“那我去准备些清淡的晚餐。马上就好。”
他听着萝拉快步走进厨房，当里面传来翻找东西和水龙头的的声音，尼亚回头望了一眼便迅速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急匆匆地下了沙发冲到房门那里拉开门追了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这样让他无奈——他想要寐罗走，是的，是他让寐罗离开，是他告诉寐罗快点离开这里；然而当寐罗真的走了，他却又忧心如焚痛苦不堪。他不想寐罗离开，唯一的希望就此消失泯灭——即使那并不是他的希望，但他仍然不能面对寐罗离开的事实。他不能就这样让寐罗离开，他不能……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跑到街上惶急地左右张望一番却找不到寐罗的影子。他不知道寐罗朝哪个方向走了。他想不起纽约机场在哪个方向。
尼亚拦住一辆计程车上去，告诉司机他要去纽约机场。
一路上他惴惴不安地朝外面使劲张望，拥堵的马路没有半点可穿插的空隙，他的那辆车被卡死在红灯之后的车河之中，这让尼亚急得发狂。他希望寐罗还没到机场。……不，就算到了机场也不会买到刚好飞往柏林或是巴黎的机票——没有那么巧合。不会。不会的。可是上帝啊——为什么他们还是堵在这里不能动？？尼亚再一次焦灼地探头，却极其意外地看到寐罗从路边一家商店里走了出来，他不能相信那是寐罗，但那却又的确事寐罗。那个男人朝左右分别看看，对着堵得水泄不通的路摇摇头，转身朝右边的街道顺着走了下去。
当尼亚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司机破口大骂的声音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下了车，他摸了摸口袋，又发觉一分钱都没有。他完全忘记要带钱出来。但现在没时间再去管这些了。他穿过车水马龙朝寐罗的方向拔腿追了过去。他很快便追上了寐罗——却又不敢让那个男人发现，他只能悄悄跟在寐罗身后，直到那个男人走到一条宽敞的街道上拦住计程车扬长而去。
尼亚再次拦住计程车跟在寐罗的车后。他有点紧张地看看身边那个壮汉司机，一时颇为恐惧要是他一分钱拿不出来会不会被对方揍到半死。……但他已经没得选择了。他只希望在下车之后他能跑得快一点。对方在一个劲地跟他搭话，虽然他完全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他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对方，一边想着萝拉是否已经发现他擅自跑出来的事。希望没有……
终于他跟着寐罗的车到了纽约机场。
他想要下车却被那个壮汉拉住了，“嘿，还没给钱呢。”对方说。
尼亚露出惊恐的眼神。“……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我——”
那个人眯起眼睛看着他，“你不会是要跟我说你没带钱吧？？”
尼亚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想你不会因为这个要杀我，”他害怕地看看外面，“要是你因为这个揍我的话——我待会儿会回来。我保证会。然后……大概我能回家……”
“你在说些什么？！”那个男人恼怒地吼了一声，伸出手，“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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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你能送我回家，或许我——我——”尼亚费力地说，从后视镜里看到寐罗已经拖着箱子走进机场大厅，“你可以找萝拉——求求你让我下去！寐罗要走了！！”他拼命想要挣开那家伙铁钳般有力的手，“或者尼克洛斯！警察！是的，警察可能会认识我！！”
“我不关心你他妈的认识谁！我要你把车钱给我！车钱！！”那男人瞪起眼睛怒吼。
“让我下去！让我下去！！”尼亚声嘶力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