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番外 by:无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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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 +番外 by:无幽-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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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吧。”书涵只不过是个14岁的孩子,而且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此时此刻,书涵眼里有的只是点心。但他不。 


“不会。书涵你要认真地听我说。”他严肃地扳过书涵的小脸来,“你记住,宫里的环境险恶,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大祸临头!萧后不是老二的亲娘,她是个精明得可怕的女人。而她之所以会对老二好,无非就是想借老二母妃——李卉的得宠,来替自己和她的宝贝老四在父王面前讨个好罢了。她不屑去帮个‘笨蛋’,‘坐山观虎斗’倒还有些可能。”“可是,萧娘娘昨个儿来过这里了!”书涵把玩着他手腕上的红绳,额头上的花印动了一动,“她人很好啊!还给了我好多有趣的玩意儿。她说,太子喜欢的,她也喜欢,因为她也算是你娘嘛!” 


“……”他偏过脸看着书涵,渐渐地,他的眼中透出了一股寒意,“书涵,以后你在宫里走动的时候要小心她,离她越远越好。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你要是不留神被那条眼镜蛇给咬上一口,不死也得伤!”他说完这话,显然还是不怎么放心。看着书涵困惑的小脸思忖半晌,他终于下了个决心。 


“剑决,去找陈阁老,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既然父王想看戏,做儿子的就得有孝心。况且总也不能叫母后失望,是该关照她的时候了。” 





他秉退了左右,叹了口气,将书涵搂得更紧了。书房窗外的柳絮轻飞,几枝柳条悄悄地探了进来,待风拂过,抖落了满桌的嫩绿柳眉儿。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霏雨连绵,春日的微寒叫他皱了眉,他着人取来大麾,小心翼翼地将书涵裹了个严实。但即使如此,当他的目光略过书涵额上的花印时,心仍旧是被扎痛了。他修长的手指像是一道白色的光在那花印上游弋,男孩额上的花印是一种耻辱,但这花印却和书涵的容貌相得益彰,总艳丽得叫人不敢逼视。书涵额上的花印是被烙上去的。他恨这花印,因为它标示了他轩辕皇族居然还保不住一个子嗣。而可笑的是,他却是凭着这残忍的标记找到书涵的。 


冷书涵曾是一个孤儿,流落在街头靠乞讨为生。他第一次见到书涵时候,书涵只有12岁,形消骨立,且衣不蔽体。那时,他16岁。在这之前,他为了找到书涵已经花费了整整两年。那天寒风凛冽,他带着雪臣和剑决循着探子的消息去到城门口。书涵蜷缩在墙角,冷得直打哆嗦。他托起书涵的脸时,书涵的眼睛仍旧是分外清澈的。书涵嘴唇泛紫,脸是脏脏的,可脸庞轮廓的相似却怎么也掩不住。他执起雪缎制成的衣袖,往书涵的额上拭去,然后,他就看见了别人对他所描述的花印。他觉得很奇怪,书涵当了12年的乞丐,为什么到现在还是那么纯真?后来,书涵告诉他:他其实没当几天乞丐。他在三天前还是一个富人家中的侍童,他家的老爷每日总喜欢对他搂搂抱抱,有几次还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但是老爷说他还太小,要再等两年。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再等两年,但就是在三天前,突然间,那富人似乎得罪了什么人,被官府给抄了家。无幽他有些庆幸,书涵显然一点都不明白自己那时差点将陷入什么样的境地。可是命运却奇迹般地保护了书涵。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你当时为什么要花费两年的时间来找我?书涵问他。为什么?……他看着书涵不解的脸,思绪迷蒙。命运的线总像是操控在什么人的手里,牵一发则动全局。从平淡到坎坷,往往只不过是一夜之间的梦,虚幻而无奈。 





他并不是故意要进天枢阁的。只不过是在他偶然经过那里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个念头。几乎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父王就锁上天枢阁了。他听老宫人说,那儿原来是给先皇最宠爱的六王爷——轩辕寄雨进宫时小住的。后来,六王爷因和他父王争位给诛杀了。之后, 
      天枢阁便被重重地锁了起来。 


天枢阁其实是个极大的庭院,层层叠叠的宫墙使它就像是一座雄伟的宫中之宫。从它只是当时六王进宫时的暂住地便可察觉先皇对六王的宠爱程度。他认为当时如果不是自己的父王耍弄权谋,那王位显然是非六王莫数的。历代的权位之争几乎都是异常惨烈的,皇家无亲,血溅五步。 


“七皇子请留步。”天枢阁门前的卫士拦住了他,“没有国君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本皇子只是想进去看看,”他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顿时感到了一阵疑惑,“里面没住人吧?”目光一闪,他看出了卫士眼中的紧张。 


一甩袖,他故作恼怒地离开了正门。他不笨。与卫士硬来,通常来说,总没什么好果子吃。况且,他也没人替他撑腰。不论他做了什么,他一直,一直得不到父王的宠爱或是注意。有时侯,他会想。他大概就是他父王意外的产物,有了并不比没有更好些。想到这里,他不由地耸了耸肩膀。 


走近偏僻的墙脚边,出乎意料地,他听见了一阵清澈的歌声远远地从墙里传来,凄迷而哀怨。随后,父王那熟悉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只是那声音里带着纯然的绝望与痛苦:“你想要什么?说啊……。你要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像以前那样。……寄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10年了。我并不想要你变成这样……。” 


突然间,一阵狂笑打断了他父王的话。 


父王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罢,罢,罢。摆驾回宫。” 


父王似乎是离开了。好半晌,他听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六王爷,老奴对不起您!10年来老奴每天都在乞求您的原谅——老奴当初实在是不该帮助国君的。您为什么不回答老奴?!……哎,国君已经走了,您听话,老奴替您换身衣服可好?” 


“你们讨厌,我不喜欢你们,让我一个人玩。”他听见了一个陌生而且颠狂的声音, 
      “我要同鱼儿说话,你们吓到它了!滚开!”他知道那就是六王,但是他不明白,六王应该已经被父王诛杀了,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小心地翻过墙去,看见整个姹紫嫣红的美丽花园里此时只站着一个人。难道六王疯了?他想起了之前六王的言语,疑惑令他开始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六王叔——轩辕寄雨。 


轩辕寄雨站在那儿,身着一件便衣,艳黄色轻纱制成的外衣罩在他的白袍之外,临风飞舞。乌黑飘逸的长发以一根同色的缎带轻拢。那形于外的雍容华贵以及傲视群雄的气度,他在心里不怎么舒服地承认:六王——轩辕寄雨显然比他的父王更为具有帝王风范!六王站在池塘的边上,只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倒影,出神地伸手摸上了自己的五官,极为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抚摸。然后轩辕寄雨开始大笑,边笑边哭。他听见六王的嘴里在吟着一首词: 


“窗外鸟鸣鸣几许? 


乱绪上心头。 


坐困愁城愁更愁,凭栏远眺,阴雨凉风稠。 


唯叹此地空无酒! 


谁举悲春盅? 


想见沁寒长溪中,流水无情,落花难成冢。” 


“你没疯。”他站在六王的身后,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语的亲昵感。然后,他见到了一张与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布满了一种冷淡。“是也不是!”他的内心充满了莫名的恐惧,但他是父王的皇子,不会退缩,所以他声色俱厉地向轩辕寄雨逼近了一步。 


轩辕寄雨伸出手,摸上了他的五官,突然间唇边泛起了一抹微笑:“你今年有14了吧。” 


“10年了,我已经有10年不曾再见过你了。”此时此刻,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摄住了他的魂魄,他的气焰一下子低落下去。轩辕寄雨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着父王所没有的慈爱,那是一种在他父王身上他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感觉。他纵容自己稍事沉浸,静静地体会。所以他没动,只站在那儿让他的六王叔端详。“愫把你照顾得很好。”愫是他父王的名,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般唤他的父王。 


隐隐约约地,一阵淡淡的异香从他六王叔的身上弥漫开来,这香味挑动着他的心弦。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闻到过。 


“愫叫你什么?”六王叔低声问他。 


“无幽,轩辕无幽。”他看着六王叔的眼睛,不自觉地说道。 


六王叔愣了一下,随即放开了他:“你不该来这里的,愫会杀了你。” 


“为什么?他是我的父王。” 


“他这么告诉你的?”六王叔背过身,看那池塘里的锦鲤,“这样好……,真的很好……。” 


他看着六王叔的背影,看着六王叔神情自如地坐在了湖边的一块溪石上:“你的母妃是谁?” 


“薛贵妃。” 


“她对你好吗?”六王叔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他走了过去,坐在石边的草地上,仰首看他的六王叔:“就一位母亲来说,过于冷淡了些。” 


“是嘛。”突然间,轩辕寄雨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她恨不能除掉你呢。看来,她是被蒙在鼓里了。” 


“怎么说?” 


“你的父王并不喜欢你是不是。”这话是疑问句,但说的语气却是肯定的,“他疏远你,而且冷落你,是不是。” 


“这并不是因为他生性冷漠。”轩辕寄雨回过身,“其实是他又爱你,又恨你。爱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而恨你就是因为你的身上还流着你母亲——苏映雪的血。”六王叔的唇角奇异地牵动了一下,“明白了吗?……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我都要告诉你一句话:‘你是我的儿子,而不是愫的’。” 


命运是什么?他猜不透。他站在阶前,任夜晚的寒露沾湿他的发。他过肩的长发就像是乌黑的流水一般,淡淡地散发着清冽的冷香。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他看着月光下坠落的花瓣。这是一种奇特而艳丽的花,他听说是从南国而来的,似乎是叫樱花。满树的花只在早春绽开,雪一般地沉沉压低了每一杆的弱枝。月下的花瓣反着冰冷的光芒,他赤足而行,踏着寒气袭人的青石板走近院中的樱花树。一阵风吹过,他抱住了树干,将脸依在那粗糙的树皮上。他从没像这一刻般地寂寞与茫然。所以,他恨命运,宁愿自己永远无知。 


“你终于见过寄雨了。”他浑身一颤,转过身。父王正站在他的身后。 


“这样看你,更觉得像他。”父王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曾深深爱恋过的情人,那样得温柔似水,极尽缠绵。这样的父王,他从没见过。 


“我是不是你的儿子?”他看着父王。 


“说实话,不是。”父王盯着他的眼睛,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竟连半点的犹豫都没有。 


“那么,我恨你。” 


“很久以来,这话只听两个人对我说过。一个是你的父亲,另一个就是你。” 


他顿时疯了似地向过去被他称为父王的人,冲去。他拽着轩辕愫的衣襟,手勒上了指下的脖子。但他的手指无力。 


轩辕愫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你只有14岁,心仍然是柔软的。你杀不了人。” 


“我会的。因为你现在已经谋杀了它。”他狠狠地说道,“你收容一个所谓谋反者的后代就是为了折磨他,毁灭他?” 


这回他被打了一个巴掌,跌倒在地。 


“谁准你侮辱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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