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23眠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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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23眠兔-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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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只是单纯的聊天。虽然彼此的擅长不同,但各方面也有些独特的见解,白得刺目的阳光时不时从刀架上一闪而过,都很惊奇地察觉,原来是难得的契合。
天空中的云层正缓慢地,由雪白变成淡黄变成朱红变作蓝紫。很多前朝的俳句诗人都说过,春暮美得足以让人流泪。
“朝苍大人……”
“嗯?”
清澈的眼神,明亮且锐利,就宛如一个悬崖下的水潭,在满着污泥的地方闪闪发光,倒影着上空的苍青,深邃得看不见底。
“为什么总是来找我?”
“……因为……” 
春日的晚霞浓淡不一,留衣漂亮的侧颜在鲜嫩的黄昏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突然间风停了,一切的声音都静止了。只有一些零碎的小花毫无目的地飞过,不经意搅乱了宁静的气息。
“我喜欢你啊,白石君。”
留衣微笑着对上那双眼睛,高洁而柔韧,就像漆黑的石子投入温润的水流,没有一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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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留衣的车子才驶回朝苍宅邸,大门口有一盏灯笼亮着,一点点映照出十郎左大理石一样的眼角。
“大人,内大臣回来了。”
“是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那些乌合之众绝对不可能困住他太久。”
“内大臣现在就请您过去。”



黛黑服饰的男子于屋内盘膝而坐,面前是漆黑的木盘,用淡金色勾出几朵雏菊,有白鸟的翅膀若隐若现。木盘上放一壶清酒,在井水中冰镇过,一点一点喝下去,五脏六腑都冷得怕人。
“留衣,听说最近你和左大臣的义子走得很近。”
“嗯。”
“我记得,你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不在的这段期间,难波中纳言,前田宰相在下朝途中被人行刺,都是一刀毙命。”
“……”
“他就是那个刺客,四年前,我在奈良见过他,那次左大臣授命,针对我来的。”
“可他没有下手?”
莹白皎洁的月光从云后挥就下来,一刹那的目光交汇,朝苍征人明白地冷冷晒笑起来。
“好吧,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只是要小心左大臣那只老狐狸。”
倒了一杯酒,推到留衣面前,看着少年仰起线条优美的颈项,缓缓喝下半杯,朝苍征人突然笑了笑。
“你啊,长的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



千树万树的白山樱像幽灵一样在黑夜中翻飞蹁跹。
漆黑的夜幕,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令人打从心底感到恐惧,没有星星,虚空中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绚烂的白光。
捡起一片樱花瓣,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有苦涩露水的味道,顺着细细的脉络,闻得到很清澈的甜香。



“为什么总是来找我?”
“也许因为我喜欢你。”



这种心情应该就是喜欢吧。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突然降临,措手不及的,有点喜悦,也有点悲伤。
那样一双眼睛,是秋天里的水,静静地流过来,流过来,比任何季节都要洁净。
为什么会那样美丽呢?
想起生长在高巅上的枫树,一直呼吸着稀薄的空气,忍耐过冬季的风霜,春季的冷清,夏季的闷热,到了秋天,伤痕累累的枝条傲然地舒展开来,一刹那,使人屏息的美丽。
看似柔软,其实难折,同早已经彻底放弃,随波逐流的自己完全,完全不一样。
是喜欢的,可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樱花盛开的那个季节,母亲对自己说过,朝苍家的人,永远都不能也不可以明白,那些所谓的极端的痛苦和喜悦。



幕四  月所见的,是光与影的交错
春天快要接近尾声了,树枝上一簇簇的嫩青慢慢变成了浓绿……
天空的最上层是蓝色的,比蔚蓝淡一点,比粉蓝深一点,和几朵白云搅起来,有一种暧昧不清的意味,连吹送的风都一样,团团簇簇的蒲公英,顺着风扑在脸上,毛绒绒的触感。
落花时节已经过了,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花瓣,没有人打扫,踩上去,无比柔软,几乎看不到原来的青石板,而逐渐远去的春风似乎还流连忘返,将花朵熏得比往年都要来得香甜。
脱下木屐,把裸足伸进泉水中,留衣疲倦倚在柱子上,凉爽的感觉从趾尖一直传遍全身,可依旧困乏得睁不开眼睛。
几日来,一直硬拉着白石来梦到处游玩,没有坐车,木屐上新扎的结绳都生生走断了。
已是五月节,上自宫廷禁内,下至平凡民户,都在自己家中插满上好的菖蒲,到处可以看见一簇簇的青绿迎风摇曳。留衣和来梦换了一身平民的衣服,走在平安京整齐干净的大路上,热热闹闹的吆喝声,四周的小店早已经开始贩卖避邪的木牌,仔细一点,还可以闻到很松软的稻米香。姑娘们把菖蒲的根叶和用紫色丝线编织成的长辫束在一起,挂在熏香的袖子上,风吹来,晃晃悠悠的,别有几分情趣。
来梦总是绷得很紧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替心爱的配刀买了一个中国穗子,难得这样高兴,有时还会无意识地向身畔的留衣看了一眼,然后,又非常迅速地滑开了。
午后的阳光照得皮肤生疼,走得有点累,就把整个身体都埋在了河堤的苇草中,一时兴起,留衣轻轻丢了一块颗石子,优美地飞跃,打了好几个漂,咚——,白银的水花四溅,来梦的脸上湿漉漉的,那双眼睛在熊熊燃烧的夕阳下直直,狠狠地瞪过来,犹如刚开锋的刀,炉火纯青。



那双眼睛太明亮,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直直凝视,一圈圈水纹下沉淀着深深的悲哀。每次遇见,总是心头一紧,那是要经过怎样的酷烈无情,才可以宁静如斯。
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人,而留衣……留衣喜欢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层薄雾,微笑着,也是强迫着,向躲藏在其中的人伸出自己的手。



“留衣,早膳准备好了。”
狠有规律的小碎步,虽然已是中年,女人却依然显得年轻,一件白绫单衣,外罩二蓝的薄罗衫,舒适地向后披着,长长的青丝垂在身后,清秀而浓密。
迷迷糊糊地挪过去,好像四肢都纠缠到了一起。耳畔传来女人多年来一成不变的话语,既然身体孱弱就不要再操劳,萝卜也不可以再用来做主食,必须改善膳食,好好调养。
“明白了,小督——“
或许和朝颜相比较,一直陪伴在身畔的小督更像自己的母亲。早些年一时好奇曾经问过她,被父亲这样对待,可有怨恨?她只是想了一下,搁下手中的古歌集子对留衣说,唐土有一种叫做纨的丝织品,那里的女子常选用洁白如雪的纨,裁制成扇,送给她们心爱的人,汉诗里就有这样一首,“新裂齐纨素,鲜结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如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狂飙夺炎夏。捐弃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一想到这些,自身的卑微的不幸也没有什么足以怨叹的了。答得深深浅浅,却让留衣突然觉得,也许就是这份灵秀曾经吸引过父亲吧。



主上派来的侍从一早就已经等候在宅邸门口,留衣换了一件染成青朽叶的直衣,束上素白的腰带,就匆匆忙忙进了宫。
迎面而来的女官们,淡红粉白嫩青的织物,七层重叠着,用扇子遮住脸,小声嬉笑。依照往年的规矩,女官首把一个五月节的香球赠送给了留衣,装着细碎的麝香,沉香,还有一些菖蒲和艾。小巧玲珑的模样,刚好可以捧在手心里把玩。
走进清凉殿时,和天草征一郎擦肩而过,不温不活地点头示礼。



“一个半月后就是漱石皇后的寿辰,希望那个时候,大纳言可以献上本朝最好的绘物画卷。”
“是。”
正跪在殿上,恭顺地抬起头。
上浓下淡的青绿帷屏后,白河天皇微驼着身躯,不住咳嗽着,已经有了无法遮掩的老态。



突然想起来梦近日在宫中当值,不由自主地就往近卫御门走去。
白石来梦在宫中的风评并不太好,有一些上位的公卿曾对留衣说过,那是一个冷冰冰,不懂变通的孩子。倒也不吃惊,第二次见面时就已悄悄察觉,左大臣似乎并没有好好教过他——在这个芳香和腐臭的漩涡中,应该怎样虚与蛇委,进退自如。
“朝苍大人,请留步。“天草征一郎一派悠闲地摇着扇子,站在了后头。
“是天草大人啊。”从容地回过头来,笑颜如花。
紫藤花已经开了,青绿的藤蔓爬满了大半个木架子,花朵一串串漂流在风里,有一下,没一下,静止下来时,便成了剪影似的忧郁淡紫。
“听说内大臣已经回来了,这次可以顺利地平叛,内大臣有相当大的功劳啊。”
“我会将左大臣的好意转达给兄长的。只是这次哥哥不慎受了伤,得在家里调养一段时间,朝中的事情还要麻烦大人了。”
“这真是太遗憾了。其实呢……“仿若有意无意地提及,有着几分戏谑,“我也应该早早去拜访大纳言,来梦这孩子最近有劳你照顾了。”
“不,应是我对你致谢。” 留衣撩拨起遮住额心的黑发,洁白的皮肤被阳光照耀得透明,下面潜伏着微蓝的血管,“因为你的关系,才让我可以四年前的奈良,甚至现在的平安京遇见他,你说对吗,天草大人?”
“……难怪啊……“正面仔细打量留衣,飞扬的眼角难得尖利地眯起来,“难怪那孩子对你总是特别心软。是我失策了,我不应该那孩子接近你的。“
阳光在浓绿的树叶间闪烁跳跃,刺疼了留衣的眼睛,说不出的模糊。用手挡住眼睛,啪——不小心踩断了一根半残的紫藤枝。
“左大臣似乎对在下颇有微词啊。”
 “不,我只是特别不习惯外表华美,底下却包藏祸心的东西。”咔——合上扇子。
微勾薄唇,擎着一朵笑花,“多谢左大臣缪赞。“



和左大臣不欢而散,大抵也是意料中的事情,留衣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宫里,他一向颇有好评,天皇不止一次赞叹过少年在樱花林的容姿就犹如春神佐保殿。和朝苍征人强悍的手腕相比,留衣给人的一直是不可思议的聪慧,却不存在威胁的感觉,如此一来,也真正方便了他机械阴谋,操弄权术。只是似乎惹得左大臣不愉快了呢,一想到这点,留衣轻快地笑出了声。
“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歪着头,指尖把玩着小小的香球,一截袖子搁在车子的窗口上,如一弯素虹,沾着几朵单瓣的紫藤。
“没事,十郎左,你去替我查一下,天草征一郎今日上了什么奏表,还有……白石来梦的过去……”



原本只是认为白石来梦是左大臣培养的暗杀工具,依照刚才天草征一郎维护的态度,似乎和自己的猜测有些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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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时节,下了好几场大雨。青蛙叫过一两声,从这片荷叶上蹦跳到那片荷叶上,庭园里绿了一大片一大芭蕉,刚刚出生的夏虫蜷缩在下面,误把它当成了着遮挡的油纸伞。
屋子里燃烧着驱赶梅雨味道的艾草香,到处都有点阴湿,惹得人狠不舒服。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白石来梦了,想念得紧。一大早,见雨停了,便吩咐了人去请。
等得有点不耐烦,就一个人去庭院里走走,枝桠上的花都落得差不多了,露出粗糙的表皮。被池中的几只白鸭吸引住,留衣慢慢走上小竹桥。
池水远没有春天时那么清澈,染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绿色,枝叶倒影在水面上,歪歪的,幻化成扭曲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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