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幽终是停下了擦拭的手，双目已经不再有泪水，只是挂在脸上的泪痕出卖了主人。
“两个问题。”小幽竖起了两根手指，缓缓地道。
小阎点了点头，静等下文。
“第一个，为什么前两日不接电话？”
小阎一怔，顿了半晌，才尴尬地道，“我失手将手机掉进了忘川。”
小幽大眼一瞪，只消要将小阎看出个窟窿，口中更是没有好词儿，“小阎你是笨死的吧？”
没想到小阎却是一笑，即使满脸伤痕，却依旧笑出了桃花味，“不是。好了，你两个问题问完了。是不是该换我了？”
地府阴气森森，小幽望着小阎的笑脸，一时有些失神。
为何地府是家，究竟是因为自己在这呆了三千年，还是因为这里有他？若是地府没有了小阎，那她的归宿又在哪里，人界鬼界，哪里才是她的家？
原本不曾有过的后怕突然如洪水猛兽地涌向小幽的脑海。若是没了小阎，她该怎么办？
“小幽，小幽！”阎王在小幽面前晃了晃手，“你在想什么呢？”
小幽猛地回过神来，怔怔地道，“你问我什么？”
小阎叹了口气，掏出小幽包里的球问道，“我问你，这是谁给你的？”
“啊，这个是大肥猫给我的，怎么变白了？”小幽望着阎王手中的球，大肥猫交给自己的时候明明是个黑色的球，怎的现在竟是变成了白色？
“那只妖怪么？”阎王仔细地将球捧在手心，徐徐道，“这是妖珠，只有妖力纯正强大的妖怪在死后才能化出妖珠。我问你，这球之前可是黑色？”
小幽点了点头道，“原先是黑色的。它有何用？可是它救了你？”
阎王将那妖珠再次放回小幽的背包中，抬眼望着小幽，却是说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小幽，恐怕以后你便不能再叫我小阎了。”
“天下之物均有阴阳之分，只有两相平衡，才能保万物之常态。凡间为阳，阴间便为阴。凡人为阳，鬼便为阴。而妖怪却是阴阳之间的存在。所以这妖珠，是有阴阳两面。黑色为阴，白色为阳。”
小幽听得云里雾里，只道，“所以这妖珠到底有何用？”
小阎似是苦笑了一下，开口道，“这妖珠在妖力强大之人附近便作黑球，有吸妖力只能。而若在妖力空亏之人附近便作白球，有化妖之力。”
小幽一怔，心头似有什么地方颤了一下。这球刚从大肥猫手中给自己，大肥猫妖力强劲，那妖珠自然化黑色。可是小阎是地府之人，身上哪里有半点妖力。妖珠在小阎身边化白色，也就是说……
显化妖之力。
“小阎……你……”
“小幽，我不是阎王了，我连一只普通的鬼都不是。我现在是一只妖，一只彻头彻尾的妖。”
小幽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冒不出一个字来。
小阎是地府的阎王，是掌管众鬼的王，如今竟然，不是鬼了？
“那个妖怪给你妖珠，恐怕是作釜底抽薪之计，没曾想，竟是阴差阳错，用在了我的身上。”小阎低着头，瞅不出脸上的神情。堂堂阎王，竟是沦为妖怪，说出去岂不是贻笑三界。
“我就愿叫你小阎，你那个怪名字我记不住。”
小阎猛地抬头，却看到小幽竟是一脸不屑，背上自己的小包，一个使劲便将小阎从榻上拽了下来。
“小幽，你。”小阎被拽得一个踉跄，却见小幽脚下不停，只道，“阿黑在忘川困着，阿白还在十八层地狱，就算你不是阎王了，难道就不救他们了？”
小阎停了脚步，猛地将小幽拽回自己身边，神色严肃道，“晴明不知何时就会回来，你赶紧逃跑要紧。阿白阿黑在地府反而更安全，晴明总不见得做个光杆司令。”
“我哪也不去！”小幽瞪着小阎，眸中满是怒意。
“小幽，对不起。”小阎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在掩藏着某些情绪，“我这个不称职的阎王，护不了地府，亦护不了我的子民。家毁人亡，恐怕也就是这个心境了。小幽，我知你不愿离开地府，但此番却不得不走……”
“你胡说什么！”小幽饱含怒气的声音敲在小阎的耳侧，还未反应过来，又再次被拽着向忘川走去。期间不管小阎说什么，她只是充耳不闻。
奈何桥上，小幽回头望了一眼。
再见，地府。再见，我的家。
阿黑阿白，等着我，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小幽，你不会是想……”被牢牢抓着的小阎终是发觉了不对劲，“不行，不行，让我随地府一起……”
“小阎，地府如果没有你就不是家。”小幽的脸突然放大在他的面前。
小阎怔怔地望着小幽，凡间不过就在咫尺之内，似乎已经可以看见耀眼的阳光。
“让我去凡间可以，只是这一次，你别想再逃！”
握着自己的手是如此有力，有了妖气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幽的手是如此冰冷而又如此温暖。
脸上终是绽出一抹微笑。
就让他疯狂这一次吧。
好在，他已经不再是阎王了。
☆、鵺（四）
京都妖气环绕多时，纵使奴良组再怎么努力，也没能阻止羽衣狐将鵺生下。原本被困在地狱的安倍晴明，以一头妖冶的金发悬浮在京都上空，获永生。
费力打败了土蜘蛛的三代目却终是败在了鵺的手下。然而，奴良组以为的危机却没有到来，鵺在打败了陆生之后，竟是带着一众京都妖怪回了地府。
回归本家的滑头鬼众人虽大难不死，却无法彻底安下心来。如此强大的鵺，几乎可以灭了奴良组上下，却为何只是转身离去？
究竟他在等待着什么？
究竟他还有何阴谋？
奴良组归家的第十日，正是小幽与小阎逃出地府的日子。
……
“小，小阎。”小幽望着地上的小黑狗，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到底是小阎不是？”
“小幽。”明明是条狗，却做出了类似无奈的表情，“我伏化妖，妖力不强，化不了人形罢了，不要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为什么是狗？”小幽显然还无法接受刚刚自己还拽着的人，在到达凡间的一刹那，手中的胳膊竟然变成了狗腿。
那厢，小黑狗晃了晃脑袋，许是想摆出个无伤大雅的笑容，结果竟是裂开了嘴，龇出了牙，“犬乃最忠贞之物，与我不是挺相称？”
小幽瞥了一眼看起来赏还乳臭未干的小狗，扶额道，“小阎，我劝你还是别笑了。”
小黑狗似是一愣，随即低下头，闷闷地道，“总之，先寻到奴良组再作打算。那里妖力强劲，或是能助我化作人形。”
嘴角的笑意终是没忍住，小幽一把将小黑狗抱入怀中，吃吃地道，“你还是缓些再变成人形吧，我还指望着你这样子把阿黑逗笑呢。”
怀中的小狗似是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却使不上力挣开，只好叹了一声，窝在了小幽的怀里。
“小阎，为何要去找奴良组？”小幽脑海中竟是冒出了那个温润的少年和那只讨厌的大肥猫。
小阎换了个姿势，道，“能打败晴明的，恐怕只有奴良组，对了还有秀元那个家伙。”
“秀元？”小幽总觉得记忆中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模糊中似是有一张眼角上扬的脸，“莫非是？”
小阎点了点头，“他是阴阳师世家花开院家最强的家主。若是没有他的帮助，恐怕……”
“狐狸脸？”小阎的话却被生生打断，小幽猛地上扬的声音震得怀中的小黑狗一个颤抖，“你说的难道是那个狐狸脸？”
“小幽，秀元他……”
“小阎，让我去求他，你不如现在就让我回地府吧。”
“小幽……”小阎柔声道，“秀元确，确实爱闹了点，却并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小幽眯起了眼睛，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让我在忘川里呆了快有半载，那叫没有恶意？”
小阎似是叹了口气，“那原是你与他打赌在先。”
“别说了！”小幽气鼓鼓地道，“去找奴良组可以。去找那个狐狸脸？想都别想！”
……
去奴良组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小幽显见着是因为秀元的事情生了闷气，一路上闷声不吭，仍小阎怎么唤她，也坚决不开口。
“小幽，小幽，往左边走。”小阎探出头望着前方的路，“不对不对，似是右边。”
“到底哪边？”好不容易开了尊口的小幽，却是一脸的不快。
小阎尴尬地扭了扭身子，轻声道，“似是左边，又似是右边。让我下地瞧瞧。”
小幽一言不发地将小黑狗放到地上，只见它在两路上分别嗅了嗅，却仍旧是站在中间，没有动弹。
“小幽，你我，像是，像是迷路了。”
小幽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小阎眼睁睁看到她捏紧的拳头上，指骨处泛出森森的白色。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阎……”
小黑狗紧张地注视着小幽，身体似是不自觉的开始发颤。
“大人，你可是小幽大人！”猛地被一个声音打断，小幽闻声望去，却见着在路边的草丛里有一个手指高的身影在向她招手。
“叫我小幽姐！”
小阴阳一愣，显见着是被小幽一身的怨气吓得缩了缩，遂开口道，“是，是。小幽姐，许，许久不见。”
小幽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小黑狗，便蹲□去，朝着小阴阳道，“也不算太久。我问你，你可知道奴良组怎么走？”
“大人，哦不，小幽姐也去投奔奴良组么？”小阴阳瞪大了眼睛，道，“京都一战，让咱们这些小妖怪无家可归，还好三代目说了，不怪是大妖怪还是小妖怪，都能去奴良组报道，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代目？”小幽疑惑道。
小阴阳满脸尽是崇拜，“是啊，三代目是个很好的妖怪呢。对了，小幽姐，你可有看见过我朋友的身影？”
“还没有，或许她也在奴良组也说不定。”小幽眼神不自然地瞟离小阴阳，正巧瞟到了还在地上蹲着的小黑狗，随即一手指着小阎，朝着小阴阳道，“这就是个妖力匮乏的小妖怪，奴良组收么？”
小阎一惊，刚想开口，却被小幽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小阴阳绕着小阎看了一圈，若有所思地道，“这才刚刚化妖吧，不过三代目说了，什么妖怪都行，你可以去试试。”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我堂堂阎……”一句话没说话，却被小幽一把抓起，顺带连口鼻都给捂住，“那就麻烦你给我们带个路吧。”
小阴阳疑惑地望了一眼在小幽怀中挣扎了一会并最终选择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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