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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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歡-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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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擦拭,阿飞又抱着人静静坐很久,想等头发再干些。正好,也让疲累到极点的人趁机休息一会儿。

    李寻欢多少有些猜到阿飞的想法,可是也不舍得就这么睡去,趁着现在被紧紧抱在怀里,静静端详朦胧晨光中阿飞侧面的轮廓。

    感觉到被注视,实在怕李寻欢撑不住,阿飞咬咬牙又坐正,帮他仔细挽起半干的头发,找回之前随手放在一边的羊脂玉簪,认真重新固定好发髻。

    等李寻欢用眼神确认都好了,阿飞才抱起他,起身向外走。

    步履轻捷。

    被这样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简直感觉不到什么震动。但李寻欢有些烧,多少觉得晕眩。

    竭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坚持露出沉静的微笑,并且跟阿飞保持视线交流——实在太清楚,出了这种意外,阿飞会怎样内疚。

    最能让阿飞安定下来的法子,就是让他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

    明明刚呕血的人,身体固然虚弱,还是有这样沉静而坚定的眼神。

    被李寻欢无言地安慰着,阿飞怎会不知道,这是他为自己着想的心意?明知如此,心还是因此定了些。

    阿飞勉强笑笑,希望声音不至于太艰涩紧张:“这里药物不够好,还是回地宫罢。再说……你额头一直烫,让我爹亲自把一下脉,会稳妥些。我们这就动身——路途辛苦,尽量多睡睡。”

    如果阿飞总一个人自说自话,会觉得寂寞吧?

    勉强振作自己,李寻欢低声:“不知王公子恢复得怎样。”

    阿飞眼神瞬间变得紧张,很快又挤出笑容:“有沈伯父照顾,他又是那么懂得爱惜自己的人……应该不会怎样的吧。”

    
 

尋歡 第四卷 醉明月 第二十八章 夜宴
章节字数:3931 更新时间:09…01…24 18:42
    金碧辉煌的地宫中,红烛高烧,映射着夜明珠柔和的光晕。

    晚宴桌雕刻着繁复花纹、镶嵌精巧螺钿。

    偌大的空间,少数侍从轻轻穿梭奉菜。走在富丽古雅的古波斯厚地毯上,侍儿们都像猫儿一般轻捷无声。

    桌边,只坐了沈浪、王怜花、金无望和阿飞四个人——以小李探花的身份名望,本来当然应该来参加这欢迎宴会的。但阿飞坚持说李寻欢必须彻底休息。

    大家看出他的心弦已经绷得太紧,也就都体谅他的心情,不勉强遵从所谓礼数。

    早晨进门时,阿飞怀中的李寻欢昏睡着,面色苍白虚弱,确实不宜叫醒。

    明显是昼夜不停一路飞驰回来的。

    阿飞即使不吃不喝奔走数日,也不会倒下——少年时严酷的环境,造就了他铁打一般的意志和筋骨。

    此刻,居然露出了气乱神倦的迹象,眸子都熬红了。

    不只是长途奔驰的劳惫,更是内心痛悔造成的身心俱疲。

    金无望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阿飞要不要先休息。

    但阿飞一味忙着逼着王怜花看脉找药,只抽煎药的那个时辰合了会儿眼,又非亲自起身照顾,根本不听人的劝。

    当着众人的面,看一眼依旧昏沉的李寻欢,阿飞毫不犹豫接过药碗,用简直就是亲吻的动作,一口一口灌他喝药。

    静静凝视他们,王怜花的眸子像要燃烧起来。

    那阴沉沉的黑色火焰,烧灼得金无望心里一凉。

    李寻欢的种种情形,加上一个毫不避忌的阿飞,明眼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为避免场面尴尬,沈浪和金无望对望一眼,先后静静退出房间。

    阿飞视线始终盯在李寻欢身上,竟没注意有人离去。

    王怜花心疼地打量半晌,突然一笑,起身漫步到阿飞后面,轻拍他的肩:“探花郎都病成那样,还能把你折腾得不能平心静气?啧啧,好本领。”

    习惯了王怜花的亲热,阿飞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只苦笑:“他的病是……”

    叹一口气,王怜花悠然浅笑:“你把他弄病了,就急成这样。要是我不舍得拿出费那么多心力采炼就的丹药,你是不是就敢活撕了我?”

    阿飞皱眉:“你明知道……”

    王怜花弯腰轻贴着阿飞的脸,悠然小声道:“我王怜花的医术,不敢说空前绝后,起码也是巧夺造化——不相信你看看金无望,他当年也是著名美男子,为躲开莺燕倾慕清心习武,竟把自己容貌糟踏得不成样子,不也被我恢复了?”

    阿飞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床上的人:“这怎么一样?”

    王怜花笑笑:“你放心,李寻欢内力的底子那么好,本不会病成这样的。会呕血,大半是你逼他太狠,小半是心里不安。这次看他脉象,表面上似乎症状急遽,却也因祸得福,借机把淤血全吐了出来,比一个月前,内伤反而轻些。你开的方子本也很对症,就这么慢慢调养着,别让他伤心疑惧,更注意别太累着,这种富贵病,根治也不算难。”

    王怜花的医术简直能夺造化之功。

    既然他说得这么肯定,阿飞也就不断点头答应,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

    听见李寻欢终究无大碍,阿飞倒是轻松了,王怜花神情却越来越凝重,喃喃道:“好一个探花郎……我算是看错了他,也低估了你。”

    阿飞一惊:“这话什么意思?”

    王怜花认真看看阿飞的脸,微笑:“我本来恼怒,气李寻欢喜欢男人也就罢了,竟敢利用你的尊敬信任,来逼你跟他亲近。”

    阿飞哭笑不得:“他何曾勉强过我?都是我在逼他不准逃罢?”

    王怜花道:“既然你在意他,不断离开,本也就是让你就范的好手段……如果他真要你的身子,你也不会拒绝罢?”

    阿飞当然是不在意的。

    可是……想到烛光下指在李寻欢咽喉上的那只发簪,不禁又痛又悔。

    视线又回到静卧着的人脸上,心乱如麻,只摇头不语。

    王怜花的声音很轻,就像自言自语:“出生在那样的名门世家,还出入过朝堂翰林,谁想到李寻欢竟肯像妇人一样,委屈承欢……”

    阿飞身子一晃。

    眼睛里慢慢布满了红丝,阿飞的声音也已经嘶哑:“别的倒也没什么,可居然累他呕血,我……我……”

    王怜花摇头叹息:“我说阿飞啊,你野地里长大,实在是不太知晓世态人情。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身为男人,却在另一男子身下行妇人之事,绝对是可怕的欺侮——用鲜血都洗不清的奇耻大辱。”

    ——王怜花说起来颇轻松,因为他当然不会在意这种所谓的“情理”。

    ——可是,对李寻欢这种人来说,吐血死了其实不算什么,主动做这种人所不齿的事情,简直会比死还难受一万倍吧?

    阿飞听懂了王怜花没有说出来的话。

    死盯着药力作用下依然昏睡的李寻欢,身子一软,缓缓跪在床前。

    静默良久,王怜花悠然轻声道:“看见你抱他进门,我突然觉得,凡事都大可不必以常理度之——只要你真的敢把生死置之度外。”

    阿飞没抬起头,过了许久,闷闷地问:“为什么说这种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怜花笑笑:“如果有人要杀我,你救不救?”

    阿飞根本没回答。

    沉默,有时候就是“这事太明显,不用回答”的意思。

    王怜花依旧不依不饶地问:“如果是你最重要最亲近的人——比如李寻欢要杀我呢?”

    阿飞还是没有回头:“没有如果。他绝不会杀我的父亲。而其他人,谁敢动你,我就杀谁。”

    王怜花笑:“阿飞你知不知道,每次听你说这种话,都觉得你是不折不扣的一匹狼。”

    野兽的悍狠。

    野兽的倔强骄傲。

    野兽的逻辑。

    辉煌烛光中,金无望怅然看着杯中酒。

    过了许久,才微微叹口气,仰首灌下去。

    王怜花神思不属,带着恍惚的微笑,像是自顾想着什么。旁人的说笑和动作,他似乎一概无视。

    不过王怜花一向性情不定,大家倒也不算特别在意。

    扫一眼神情倦怠、甚至有些坐立不安的阿飞,沈浪转向金无望微笑:“金兄,阿飞无恙回来,怎么也算喜事,既然设宴庆贺,怎么还愁眉不展?”

    听见自己名字被贵客沈浪提起,阿飞只好强打精神赔笑。但也被提醒了,掉头打量惆怅的金无望,含笑问:“金伯父好像有些心事?”

    金无望摇头,苦涩地:“想我身为财使,昔年追随快活王多年。多亏沈兄,当年魔教散乱之际,劝公子来做了这个教主,圣教万余众慢慢收敛形迹潜踪江湖,只做生意而已。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场大战下来,熟悉的兄弟,十去其九……要不是教主和小李探花辗转救应,金某是不是能坐在这里,也未可知。”

    摇曳烛光里,王怜花动作优雅地喝一口酒,视线依然飘忽渺茫,懒洋洋搭话:“原来你是想谢阿飞救命之恩?他总算是教主,你向他行礼也一年多了,他救你,是应该的。”

    沈浪明白金无望真实的忧虑:“经此一役,白道精英更衰微,此消彼长,未必没有平衡的力量。”

    金无望刚想回答,却被阿飞不耐烦地打断:“还要什么平衡?”

    沈浪微笑轻咳一下,问:“阿飞,你为什么说不需要?”

    阿飞意兴阑珊:“我们这里死差不多了,白道的精英好像更是几乎没剩下什么——反正大家都没力气再打架了,也就不要互相咬个没完……不过真这样的话,还要我这个教主撑场面吗?这个不见天光的地方,我还真是住腻了。”

    不知道李寻欢什么时候会醒来。

    ——神志朦胧时,他会不会渴?会不会饿?会不会不好意思劳驾身边的人,自己忍耐着?

    ——此刻被派了在床前伺候病人的合欢与香椽,一定都会尽心服侍吧?或者……会不会服侍得太尽心?身体最脆弱时候的男人,对小丫头的温柔没什么抵抗力吧?

    阿飞自顾心乱如麻。

    苦笑着打量一心求去的教主,沉吟片刻,金无望沉思着慢慢道:“要想圣教继续存在,就必须大规模复仇,才能重新唤起凝聚力。”

    再热的炭,冷却十余年,也就慢慢变成灰烬了。

    当年圣教的雄心与信仰曾被云梦仙子的仇恨培育得无比炽烈。被沈浪摧毁大部分,又经王怜花十余年冷处理,本来已经变得更像联营的生意。但这次大战,死伤枕籍。一方面摧毁了绝大多数有生力量,却也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选择复仇,非常有希望借此重建声威,甚至有可能更胜从前。

    但趁机选择结束,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刚才大家探讨江湖命运的谈话,王怜花似乎根本没听进去。

    可听见金无望的话,不由淡淡一笑,懒洋洋接了一句,语气微带讽刺:“沈兄你会不会觉得进攻中原、矢志复仇是个好主意?”

    阿飞哭笑不得:“爹你别打岔。我都说解散了算了。”

    沈浪眉头一跳,沉吟片刻,微笑:“解散这么庞大的组织,百足之虫……”

    王怜花的视线一直绕在沈浪身上,听见他们这样说,冷冷撇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阿飞你还真不如把大部分财产拿走了……没钱便没事,想必也就打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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