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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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歡-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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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飞手臂又收得紧了些,道:“荆无命说,上官金虹唯一的儿子上官飞已经死了,却还留下一脉骨血。”

    李寻欢略微有些动容:“林仙儿为他生的?是男是女?”

    皱了皱眉,阿飞缓缓道:“叫上官小仙。”

    这是个女孩的名字。

    阿飞又道:“荆无命说,林仙儿求他为上官金虹身后想想……她只相信我。”

    提起林仙儿,他的语气已经像说上官金虹一样,非常平静。

    很容易看出来,只要不是跟李寻欢相关的事情,阿飞都完全没有兴趣。

    略沉吟片刻,李寻欢叹息:“不管换了谁,替林仙儿考虑一下,也情愿相信你阿飞,而不是荆无命。”

    阿飞有些无奈:“你这算是在劝我?”

    李寻欢微笑:“我不劝你。你自己决定罢。我只是想,上官金虹背叛魔教后也轰轰烈烈过,但风光一时,身后仅有的骨血竟只能托付他人……”

    以上官金虹和林仙儿的可怕,他们的孩子,足以为祸江湖。

    如果是阿飞照顾这孩子,让上官小仙偶尔接受一些被关怀的滋味,也许无形中能消弭无数仇恨和祸患?

    阿飞怎么会听不出李寻欢的没说出口的倾向?

    于是,他深深点头:“照你的意思就是。”

    淡水墨画般的江山寒气初聚,荻花已白,枫叶初染。

    深灰色瓦的白墙根下,早菊疏疏落落初绽,几竿翠竹倒还精神得很。角落里的一株杜仲、一树合欢都还苍翠,椴木叶却有了些萧瑟的意思。

    桌面上几道的菜肴,除了应季的清蒸湖蟹与桂花盐水鸭稍显富丽气象,另外大多是淮扬清淡风味,水鲜菜蔬如菱、藕、茭瓜、茨菰、水芹、鸡头果都青白可喜,配熏鱼银丝面、桂花夹心小元宵。

    见到久别近两年的阿飞,王怜花明显很高兴。

    接风宴上,连向来沉着的金无望嘴角都带一丝笑意。

    跟兴致极好的王怜花说说笑笑,阿飞固然神情开朗,但几次举杯都只是动作而已,根本就不沾唇。

    王怜花不禁有些纳闷:“你什么时候戒的酒?”

    阿飞随口回答:“你们走后。”

    略一偏头思索片刻,王怜花故意不看李寻欢,只悠然笑:“你怕勾起这位的酒瘾,索性自己先戒了?”

    阿飞皱眉,但懒得辩解,只默默吃完碗中的面——不管过去多少年,他对食物始终尊敬。

    两人这一路沾染了大漠黄沙、草原劲风,又斜穿大半中原。

    虽然刻意慢慢行来,还起居小心、时时汤药调养,可毕竟路途遥远,李寻欢又思虑略重,多少还是显得倦怠,连举杯的动作都透出一丝寂寞。

    本来自顾垂首喝着,骤然听见王怜花犀利而入情入理的猜测,李寻欢僵了片刻。

    ——阿飞从来不管李寻欢喝酒。他懂得尊重李寻欢的选择,从来不用“我是为你好”这样理由来约束他。哪怕再亲近。

    ——但实在太担心酒多伤身,阿飞只自己默默戒了酒。他只希望李寻欢想起喝酒的次数少一些。

    正因为阿飞从不提及他努力过什么,这些沉默中做的事,才格外令人动容。

    只沉吟了片刻,李寻欢抬头一笑,轻声道:“螃蟹烧酒就菊花,再点染些金桂,王公子的宴席果然精雅。想这秦淮河畔,沉淀了六朝金粉脂香,初秋风烟中,就算不喝酒,偶尔煮水品茶,遥想笛在月明楼,也是颇风雅的。”

    阿飞说话依然很直接:“你没必要非戒酒。我爹说话喜欢带刺,你别在意。”

    微叹喟一声,李寻欢潇洒起身,向主人席上的王怜花与金无望举手一揖:“父子久不相聚,又正值无事之秋,不妨闲话家常……难得到金陵故都,我出门闲走几步,看看秦淮风光。可能会晚些回来歇息。”

    除了对阿飞,跟其他任何人说话时,李寻欢都语态谦和,却隐然有傲气,不那么好接近。

    王怜花笑吟吟拱手回礼:“探花郎但请自便,千万不要见外。阿飞你别担心下人服侍不好,我这里收纳清官人,多少绝色的女子甘愿来充当丫头……这兰菊苑虽是青楼,敢说就算来个亲王,比天家风光也毫不逊色的。”

    李寻欢什么也没说,只颔首淡淡一笑,表示同意。

    然后,起身步出庭院。

    阿飞视线一直目送他萧索的背影,目光中突然有一丝痛苦。

    李寻欢就是这样特殊的一个人。

    再绝望的境地,他都依然能保持淡淡的微笑,看见他的眼角笑纹和稳定的手,你的内心总是会涌起不绝如缕的希望。

    拥有再多,李寻欢的萧疏依然触目惊心。

    某些心灵就像凌绝顶的山峰,可以仰视,可以亲近,却没法替代他高处的痛楚与孤独。

    李寻欢的寂寞气质与生俱来——似乎已看透了生命寂寞的本质,永远是孤身旅者,品味着苍凉与无奈,慢慢走向世俗荒原的归途。

    阿飞是离他最近的人,却也不能真正解除李寻欢的寂寞。

    一直留神看着阿飞的表情,直到那寂寞的背影消失,王怜花才笑:“除了李寻欢,阿飞你还有没有关心的事情?”

    阿飞一愣:“我还需要关心什么?”

    金无望倏然站起身:“李探花的飞刀当世第一,出门散散步而已,阿飞你实在不必想多了。不过有些抱歉,怜花你们父子难得闲话家常,我失陪一会儿,去对几处帐。”

    王怜花会意地看看他,点头微笑:“有劳金兄。”

    就剩下父子二人,阿飞坐姿依然挺拔,却不再硬撑,放任眼神流露出担忧和疲倦:“他一直忧虑,可我找不到头绪。”

    王怜花故意幽幽叹气:“你贴身守着他都猜不透,我最多劝你喝两杯睡一觉,又能如何?”

    阿飞点头:“你说得对。”

    王怜花突然笑:“看他对你虽然亲切,却并不是应对夫君的举止……到现在,你还不能算李寻欢的男人罢?”

    阿飞震惊:“这话什么意思?”

    把阿飞的彷徨看在眼里,王怜花悠然:“或者,你做了他的女人?”

    阿飞沉吟片刻,似乎弄懂了些话意。

    他很快摇头。

    认真打量阿飞的气色,王怜花语调依然不急不慢:“你这不是新婚燕尔的容光焕发,也没有滞欲导致的气脉不畅。我算李寻欢的身体底子,调养恢复得好的话,今年春天就可以行房事。这么算起来,本该最蜜里调油的时候,你们怎么还不温不火的?”

    阿飞苦笑:“我几乎夜夜都难熬……全靠他帮忙。”

    “帮忙?”王怜花有些忍不住眼底的笑意,“用手做?”

    并不觉得这种话题有什么不好意思,既然王怜花猜出来了,阿飞也就大大方方点头:“你问这些做什么?”

    慢慢倒一杯酒,旋转着,眼睛欣赏那羊脂玉杯的细腻光泽,王怜花叹息:“阿飞啊,你知不知道,有时候过分怜惜对方,不舍得他受罪,反而是最残酷的煎熬?”

    阿飞攥紧了拳头:“你接着说。”

    王怜花微笑:“你为什么不肯索性把他当女人用?”

    阿飞摇头:“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他永远不会做任何人的女人,哪怕是我。就算做那种事……他还是他自己。”

    这一路上两人相处如此亲昵,李寻欢肯定不会拒绝任何亲近,这点阿飞当然是知道的。正因为这样,他才烦恼,不知道怎么化解那个人近乎永恒的寂寞。

    王怜花神色端正了很多,道:“有些事情,并不只是用来解决那话儿着急的。身子真亲近了,你才会明白,他对你的心思到底怎样,不必猜来猜去,也免得他心思重,吃多少药也没用。他不肯委屈了你,你要再拖着,更不好办了。不如你索性要了他?”

    阿飞侧头细想了一下,直截了当回答:“那样不行——太疼。他从小就病,底子弱,会吃不消。”

    王怜花道:“砍断你一只手,或看见你喜欢的人受罪,到底哪样更不能忍受?不用担心他的身体,看气色,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也别懈怠,时刻注意将养就好。”

    顿了顿,王怜花突然又笑,起身凑近阿飞的耳朵,悠然道:“再说了,做这种事情,要让人不觉得疼,甚至欲仙欲死的法子,我好像可以教你很多呢……这一点我可以担保,绝对比我的医术还要高妙。”

    阿飞认真想了想:“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王怜花点头:“如果我是探花郎啊,现在心里一定焦虑极了——这个阿飞太孩子气,明明死活非要厮守在我身边,却不把我当身边人那样用,只当成瓷瓶儿供着。男人憋急了早晚出乱子,这么不咸不淡后半辈子,可怎么处?总有一天,到你厌烦了这种鬼日子,就该厌弃我了罢?”

    阿飞有些急了:“那我该怎么办?”

    王怜花眼波流转:“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他肯屈身承欢,你笑纳就好了。”

    
 

尋歡 第五卷 终不悔 第三十六章 淫器
章节字数:4793 更新时间:09…01…24 19:19
    毕竟是金陵,明明时序已入秋,同自小习惯的北方气候比起来,暑气还是颇重。

    洗浴罢,换了一身烟青绫子的薄里衣,独坐窗前,李寻欢还觉得有些燥热。

    刚回来时,房间里倒是备着两小碟子井水镇过的果子,可夜色已深,吃完了也就懒得扰攘人再取,索性端一壶酒,闲步到院落中庭纳凉。

    小跨院幽静清雅,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木樨特有的甜香。

    远离宫灯辉煌波漾脂香的秦淮河,也完全听不见前面那些?歌艳语、调笑无度。竹影疏落,摇曳在透烛光的纸窗外,别是一番闲适境界。

    初秋风露中悄立,李寻欢觉得这份凉爽颇惬意。

    拂面有些河畔的湿润意思,凝神细品,似乎还夹杂着些红苇白芦的木叶清香。

    抬头看着幽碧如水的中霄夜空,一轮月华如练、零落星光散聚。

    不由痴了。

    正不知今夕何夕,忽有熟悉的感觉靠近,紧接着便是阿飞的声音:“你冷不冷?”

    回头一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便已看见阿飞英俊峭拔的面孔上一额头细汗,全是关切。顿时胸口一暖,心同时一阵酸热。

    面对这关切,李寻欢知道没必要解释什么,只笑笑让他安心:“说是秋天了,这里气候只怕比长安的夏末还热些。”

    一边说着,也就跟阿飞一同回房了。

    进房门才发现,阿飞浑身都散发着热气,脸色也有些红,像是刚奔了数百里似的。感觉到李寻欢的视线,他的脸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嗫嚅了片刻,阿飞勉强说出一句:“我去冲凉。”

    李寻欢在桌边坐下,缓缓倒杯酒,也没急着喝,笑答:“郭嫂来过了。”

    这是魔教解散后被留下的七仆之一,从漠北到江南忠心耿耿追随。中年妇人行事本就老到,起居饮食伺候得再精心不过,在里间提前为主人备好了热水,自是题中应有之义。

    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些,阿飞不过是一时惶急,才随口说些家常。既然李寻欢已经示意早备好热水了,把怀中的小包裹匆匆往枕边一扔,便掀帘子进去。

    不一会儿,?嗦解衣声之后,便是细碎撩动水。

    朝夕相处一年有余,比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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