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采薇静静站着，没有接话。
苏念看她一会：“苏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嗯？”丁采薇哪里想到她会这样直接，不由怔了怔。
苏念望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些事？”
丁采薇笑起来：“你是指什么？”
苏念目光翻腾，一眨不眨地瞪她。
丁采薇好笑地点头，大方承认：“应该是知道的。”
苏念哦一声，静了静，低下头，抬脚蹭着路上的鹅卵石：“那你应该也知道了小叔叔的事。”
丁采薇觉得这个样子的苏念，其实挺可爱，便笑了笑，算是默认。
苏念静默一会，低声道：“苏唯哥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都有责任。”
她那模样，看起来有些局促，语气却格外认真。丁采薇笑了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苏念顿是抬眼，看向她：“可是苏唯哥心里，恨多过爱，这个样子，也算好？”
丁采薇想了想：“我没参与过他的童年，即使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却也不可能回到过去，陪在他身边。他现在这个样子，性格温柔，做事干脆漂亮，在我看来，确实没什么不好。更何况，我并没有觉得苏唯心里藏着多大的仇恨，他是个宽容温和的人。而你这样问我，是因为你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对吗？”
苏念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丁采薇一笑，柔声道：“如果你不喜欢他，便不会有这样的苦恼。既然如此，你又担忧什么？”
苏念不由看向她，只觉得她目光深邃，似乎已将自己生生看透。苏念怔怔望着，几乎是脱口而出：“采薇姐，你要离开苏唯哥了吗？”
第 43 章
《喂，爱情你卖吗？》林化 ˇ第 43 章ˇ
连苏念都看出她有离开的意思了，其他人应该也看得出来，难怪苏唯他妈妈刚才会问她是不是想回国。丁采薇不由笑起来，心想原本她就没打算隐瞒，既然他们看出来了，她也没必要否认，于是笑着点了下头。
苏念自然期望过丁采薇能离开苏唯，但见丁采薇这样坦然，她不免又有些怔愣，仔细凝望着丁采薇，却说不出半句话话来。
丁采薇双手抱臂，打了个哆嗦：“已经是夏天了，还这样冷。”
苏念笑起来，知道她不想再交谈，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才初夏，夜里还有点凉，你只穿了礼服，肯定觉得冷，快回大厅吧。”
丁采薇看她一眼，点点头：“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苏念望着她背影，隐隐有些失神。
丁采薇走了一段路，再回过头去，那路上已经没有人影，苏念大概已经上楼了。丁采薇抱紧双臂，没来由地笑了下，慢慢踱回前院。
前院大厅，晚宴依旧热闹。苏唯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丁采薇也没有拒绝，跟在他身边，微笑和客人交谈。宴会结束后，苏唯一家人立在院里，送走宾客，再吩咐佣人明天收拾会场，便各自回房休息。
大概是苏唯他妈妈和他说了什幺，苏唯果然没跟着丁采薇上楼。丁采薇喝了不少酒，整个晚上又一直在应付客人，再加上苏唯的事，她早就疲惫不堪。可是这会回了房，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立在落地窗口，丁采薇望着楼下静悄悄的院子，还有在昏黄灯下泛着蓝色波光的游泳池，心情不知怎么，就那样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她这一生，说起来平平淡淡，却也是平安和气，如果没碰到苏唯，她可能就这样，会一直平顺地生活下去，虽然没有波澜，却也不会有这么多悲伤和难过。
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和苏唯相识以来的点滴，也想起半个月前，她和苏唯初到海城那个晚上，她立在酒店的窗玻璃后，望着隔壁灯火通明的影视城，内心怀着无尽的惶然，然后慢慢闭上眼，让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寂静里。那时候她是放弃了所有，徒手跟着苏唯，却不知道那样做会有什幺后果，所以总觉得惶惑不安。而现在，似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她不再迷茫，却多了些难过。她不是个情绪化的人，现在却只觉得伤感落寞。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也知道，如果不是决定了要离开，她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冷寂难受，更不会在这样的年纪，就早早地回忆起她的前半生。
因为决定了离开，所以难免有些怀念。
她来苏家，身边只有一个苏唯，不过苏唯从始至终，或许都只当她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陪他做一场戏，有开头，有结局，还有杀青宴——今天晚上的宴会，甚至比庆功宴还要热闹几分。又或者他对她的确有几分感情，只是这些感情，远远比不过他课本上那些画像。
陪他走这一段路，终于要到尽头，丁采薇心里突然涌上许多难捱的寂寥。
低头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国内应该是白天，丁采薇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她大舅舅的号。她大舅舅很快接了，笑着打趣：“这个时候你那边应该是深夜才对，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失眠了？”
丁采薇笑起来，低低嗯一声，过了会，轻声道：“大舅舅，我想回国了。”
他大舅舅听了，也不觉惊讶，只笑着问她：“想回就回，大概什么时候？”
丁采薇咬了咬下唇：“可能就这两天。”
“这么急？”她大舅舅愣了愣，突然像想到什么，语气里透着担忧：“怎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采薇抿着唇，没有说话。隔了会，才哑声道：“我想回家。”
她大舅舅静了静，语气已由担忧变成安抚，柔声道：“那就回来吧。”
丁采薇几乎要落泪，她压着嗓音，近乎呢喃地：“我要在家呆很久的……”
她大舅舅笑起来：“好，难得你有空闲，多陪陪你小外婆，她很挂念你。”
丁采薇也是笑，低低应了。
她大舅舅没再追问她在这边到底出了什幺事，只是详细地询问她回国的时间和安排。丁采薇还没想好具体事宜，便跟她大舅舅说到时候再联系。要挂电话时，她大舅舅语气突然变严肃：“采薇，你在家里，虽然没有被娇惯过，但也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的，特别是你外公和两个外婆。家里人从没让你受过委屈，也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丁采薇咬着唇瓣，虽然知道她大舅舅在那边看不到，却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大舅舅是宽容的，她家里人也是宽容的，所以丁采薇放下电话后，虽然眼里有泪，却还是微微笑了起来。
又在窗边伫立了片刻，丁采薇望着深夜里愈加宁静的花园，仍旧没有半分睡意。她想了想，再拿起电话，拨了安姐的号。
安姐正在片场看她带的艺人排戏，接到丁采薇电话，她嘴角扬了扬：“采薇？”
丁采薇喊声了安姐，听那边人声嘈杂，便笑问：“在片场？”
安姐嗯一声，笑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正准备晚上给你电话。”
丁采薇眉眼弯起：“不会是说你和乔雨的事吧？”
“不是。”安姐笑骂她，“你怎么只想到这个？每次都要扯到乔雨身上。”
丁采薇笑起来：“不然是什么？”
安姐不理会她话里的调侃，认真了语气：“是之前的影片，安导说要拿去国外参展，估计会提前上映，所以你要修改行程了，得提前回国。”
丁采薇一笑：“没有关系，我正打算在这两天回国。”
安姐微微诧异：“不是说要在那边呆满三个月吗？”见丁采薇沉默着没有答话，安姐顿时意会过来，压低声音喊道，“采薇，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苏唯他……”安姐终究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耳朵贴在话筒上，细细听着丁采薇的响动。
丁采薇望着在昏黄灯下，显得格外肃穆清寂的苏家，心里只觉得苦涩。幸而安姐不是她大舅舅，有些事她不好对她大舅舅说，却能够同安姐讲。丁采薇静了静，便将白天的事说给安姐听了。安姐没听过画像的事，这会听了，一时诧异，一时气恼。丁采薇心下不由感动，笑了笑，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强求的。”
安姐在那边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问出声：“你爱苏唯吗？”
“爱的。”丁采薇并没有迟疑。
安姐会心一笑，继续问她：“你是因为那些画像，才决定离开的吗？”
丁采薇笑着回她：“当然不是。画像只是引出了他爷爷和他大伯母的事，而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他的整个人生基本上都在围绕这一件事——他说他假装喜欢苏念，只是想打击他小叔叔……可能这些年，所有的事都在他计划内，唯独除了苏念。可能他一直就喜欢着苏念，只是碍于他爷爷和他大伯母，不得已才放弃。”
“他不是说已经和苏念解除婚约？”安姐不解，“当初是他自己不愿意，难道他现在想反悔？”
丁采薇笑起来：“是已经解除。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苏念。”
安姐听了她的话，沉默片刻：“你爱苏唯，那么，你能为了他，甘愿放弃一切，换句话说，甘愿承受一切吗？”
丁采薇知道安姐的意思，想了想，她道：“我已经说过要息影，也跟着他回到苏家。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而是他该怎么做。他连自己的感情都没弄清楚，我又能替他做些什么？我自然能为他放弃很多东西，一心一意跟在他身边，但要说甘愿承受一切，安姐你知道的，我肯定做不到。”
她虽然笑着，语气里却夹着很多无奈。安姐自然了解她的感受，沉默一会，道：“苏唯他说过喜欢苏念？”
丁采薇握着手机，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他也没有否认。我每次问他，他都是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我心里有些难过，可能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苏念，而是我无法忍受他在喜欢苏念的情况下还否认自己的感情，将苏念淡化在他的言谈里。”
“嗯，我理解。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有问题，难怪你会怀疑。”安姐叹了口气，“当初苏唯在媒体面前大方承认你们的恋情，还放话说你即将成为他的太太，在海城的时候，他也向你求了婚，而你也不管不顾地跟他回了旧金山……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丁采薇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以前我信任他，相信他会处理好一切，他也确实处理得很好——他爸妈对我不错，他大伯母看起来也接受了我……以前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我的，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或许他的确喜欢我，但更放不下苏念……我真没想过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我跟他甚至没有争吵过。”
安姐一直静静听着，直到丁采薇说完，才笑起来，安抚道：“可能是因为苏唯不够坦白……你跟他说了你要回国的事吗？”
“还没有，我也是两个钟头前才做的决定。我会在明天早上跟他说。”丁采薇笑了下，老实答道。
安姐嗯一声，道：“你说会给他时间考虑清楚，这个时间有没有一个期限？你就这样走了，没有关系吗？”
丁采薇愣了愣：“应该没有关系。至于期限……没有期限。”她已经决定离开，往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还需要什么期限？
安姐沉默一会，很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