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住在你眼里的烟火(出书版)+番外 作者: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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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住在你眼里的烟火(出书版)+番外 作者:红枣-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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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月底一定要离开么?”我有点意识到他的回避是出于认为我已经能够独自生活,于是他便想要功成身退的离开。借由这种心理,我没有告诉他我的隐瞒。而宋铭元也听了我的话,也确实皱了眉头。

    “再等一等吧。再住一阶段。”他展开眉头这样说,而我借着“眼盲”,抬头贪婪地看他,心中却是完全纷繁的思绪,这一年来的所有,都慢慢开始浮出水面般清晰起来,金木真的是他,然而我在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些隐隐的不知所措。

 



第四十六章

  金木又回来了。
  
  他开始重新搬进房间的隔壁;偶尔也出门打电话;但多数时候仍然不停的监督我练习走路,而我的眼盲仿佛是一道安全防护,他对着这样的我反而没有那晚在远处的不敢上前。
  
  声音虽然是低哑的;但内容却仍然是温柔鼓舞的。面对这样的宋铭元,我的心情是起伏的;是紧张的,是带了隐隐的仿佛禁忌般的甜蜜的;但对着他这样的悉心;我仍然是衣服朽木不可雕般的不停摔跤。
  
  我还是在怕的;我怕我睁开眼睛;一切又都要回到最初的原点;我害怕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确实又恢复了色彩,但这片彩色和绚烂里没有他。这样的改变会带来过多的不确定性,我们之间隔了很多东西,我也不想去整理自己的情绪,便像是一个已经结痂的伤口般,伤疤一直在,但好在表面已经愈合,便并不愿意第二次切口伤口去做内在的清洁,于是我也听之任之般的,消极地想,或许维持这样的状态也是好的,至少他在身边,我可以借着眼盲的幌子和借口,放肆一回,丢开现实生活里的前因后果和丝丝缕缕,糊里糊涂的没心没肺。
  
  这样的忐忑,以至于如今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显得是特别的,不同凡响的。宋铭元给我安心的同时,也是内心的雀跃。
  
  他和我同住这些日子里,只是孤身前来,于是所有的琐事,也便是只能由他自己来做。此刻他正在阳台上晾衣服,身上还围着刚才炒饭时候的围裙,眼神专注地游走在衣架间,即便这种装束让人会忍不住捧腹,但倒也意外的没有过多的违和感。很居家,反而很温馨,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我倒有些懊恼,没有早些恢复视力,不然这样的场景,就可以多看到一些了。
  
  宋铭元料想我看不到,因此动作起来倒一点没有拘束,原先我们热恋时候,他也总要保持着各种风度和优雅的姿态,毫不失态,从来给人一种凛然的贵族感觉。如今却反而卸下那些担子,变得平易近人起来。我看他一边炒菜,一边奔去接电话,又匆忙跑回来关小火防止把菜炒枯了,这过程中他不小心拖鞋丢了一只,便赤着脚奔去厨房,狼狈却是让人觉得甜蜜温暖的。
  
  这些瞬间,我都觉得新奇并且幸福。心里也更加不愿意戳破真相。这样的场景,怕是眼睛好了,就看不到了,也算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待遇。
  
  可惜宋铭元毕竟不是真的文字工作者,如今我眼睛好了,才发现,那些放在他书房的,是各种纸张形式的合同或者文件,有些甚至是各种我不认识的外文。他为了陪伴在我身边,日子过得是相当紧张的,作息也很苛刻,而他之前和我解释的,因为灵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涌现,所以才喜欢半夜写字。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善意的谎言。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白天需要照顾我陪着我熟悉环境,自然压力和负担都堆积到了晚上。
  
  而趁着宋铭元不注意,我也偷偷打量了他几次。一回是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大概实在太累,我从房里出来,他也没像平日那样马上清醒,却只是皱紧了眉头,仍卧在沙发上睡得酣畅。我便悄悄走近了,蹲□看他的脸。
  
  他的眼圈下面有青色的阴影,是看得出的疲惫,此时客厅里的窗帘被风吹起,我伸出手,看着眼前的宋铭元,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我和他之间夹杂了太多,我们的感情之中有太多横亘着的障碍,我知道我心中对于宋铭元,总是柔软的,但距离我们真正能生活在一起,毫无负担和歉疚地面对彼此,或许还缺乏一个契机。
  
  望着窗外的风景和偶尔飘散进来的花香,此刻我的心情是安宁的。经历过这一场,我变得更加能适应生活,不是向人生缴械投降,不是媾和,而是更加平和,对于生活里接踵而至的变故,能泰然处之,等待水到渠成的一天。
  
  然而能这样平静地看着眼前人的机会也总是稀少的,宋铭元在第二天便接到了个紧急电话,脸色也变了,他走过来关照了我,摸了摸我的头。
  
  “我要出去几天,这些日子里,会找吴秦过来帮忙,你有事情的话也可以打给我。”
  
  我点了点头。
  
  等宋铭元走了,我安静地在房子里坐了一阵,终于打定主意,收拾了东西出门。
  
  宋铭元这次要外出大约一个星期,而这个时间里,也足够我来回一趟老家。那虽然是一条泥泞的路,进村也颠簸难忍,两边是连绵的山,一路行进便是一路尘土飞扬。整个周遭景色也是一片灰暗的,仿佛是毫无光彩的迟暮老人。
  
  妈妈去世后,我是一直避免来这里的。其实之前那印象中的进村路也不过是我少时的记忆,如今也是有几年没回去过了。刚接了妈妈来城里,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候,我也想过,再也不要和妈妈回到那里去。那个灰尘漫天,让人觉得无奈贫穷和苍凉的地方。
  
  可如今还是回来了。这里总是与城市绝缘的,即便这么多年,仍然没有通上水泥路,我坐在不透风的面包车里,一路看着沿途的景象。仍然是破败和陈旧的。和我同坐的也多是一些进程打工了返乡的年轻人,身上穿着沾了机油的衣服,脸被晒得通红或者黝黑,在坏了车窗而空气密闭的面包车里,大家挥汗如雨,很快便弥漫起了一股汗味。大家都互相不好意思地看看,然后便是哈哈大笑。
  
  之后这几个年轻人便讲起话来,谈到城里的工作不好找,谈到房子谈到吃,倒也是很有乐趣。可惜这后半段的路程却实在是太过颠簸,这车又太密闭,我晕车晕得很厉害,头也难受,胸闷气短,心里也是一片烦躁。然而想到我的妈妈,以前要去给我打电话,却是要走这么一大段山路,心里倒难受起来。她为了省钱,却是车子都不愿意坐的,如此坡度大的山路,便是自己一来一回。
  
  我想,她在这一路上看过多少次月亮升起,这山风又多少次吹拂过她的脸,才让她曾经鲜嫩水灵的皮肤变得那样紧绷和粗糙吧。
  
  我始终都是欠着她的,而我的妈妈,甚至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到过。而这片她长年生活的土地,也是我一直逃避去面对的。在妈妈刚去世的那段日子里,我甚至不敢去想象,不敢去模拟她之前过的生活,是如何的捉襟见肘才让她早早地离开了我。
  
  然而终究是要面对的。我想好好地看一次妈妈过去的生活,想好好地直面一次,何况这个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乡村,那房子里也有她过去使用的痕迹和遗物。人死之后,,留下的这些东西便是生者的念想了。我想为母亲最后再整理一次遗物。
  


第四十七章

  房子比我想象中的状况好些,至少还有个电灯,虽然只是凭空吊着一根电线,也没个灯罩子,就那样荡在房梁上。我一按开关,那微弱的光才流泻开来。灯泡的玻璃外壳上已经全被钨丝弄成了黑黑的一片,索性也缓和了些那刺目的黄光。这灯光,看着总让人燥热和不安,却并不能给你个清晰的可见度。我难以想象母亲要凑多近才能在灯下看清字。望着这样的灯光,眼眶里便要酸涩。
  
  而再看周遭,因为妈妈也离开了一阶段,难免的,各处的桌椅上便是积了一层灰。好在还能看出原先的整洁和井然有序,床上的被褥也叠放的好好的,床头还放了一些母亲没有带走的衣物。我走了过去,把衣服摊开,慢慢的凑到鼻子前。
  
  没有霉烂的味道,妈妈在进程前一定好好清洗过了,衣服上除了她的味道,还有阳光的香味。我把被子也摊开盖在身上,这个空间里便充满了妈妈的气息。我蒙头钻在里面,被子上抖落下来的灰尘让我有些发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渐渐的,眼泪便顺着流了下来。心里的想念,自责和悲伤也倾泻开来。
  
  好在哭过之后,阻塞在心里的东西反而少了些,晚饭时候,在饥饿的驱使下,我抹了脸,出了门,此刻的乡间,已经是炊烟袅袅,每家每户都是一盏灯,远远看去便是温馨的一抹亮色。我在田野间走了片刻,去拜访了久违的左邻右舍,也自己一个人感受着这个村子,我长大的村子,母亲和我共同的回忆。我们从这里白手起家,一路跟随父亲进了城,又被城里的繁华所伤,沿途又返回了这里。即便它落后或者不堪,也仍算我们的港湾。
  
  这一圈走下来,便不免要收获些旧日朋友的鸡蛋和糕点,我也没有拒绝,正好充当了晚饭,待天色全部暗下来,腿上也被蚊子咬了不少包,便打道回了家里。而村里并没有所谓夜生活,吃完晚饭,唠嗑上一会儿,或者再听会儿收音机看会儿电视,便是入睡。我一个人在旧房子里,倒是提早得到了宁静,反而腾出空来慢慢整理妈妈的东西。
  
  其实说是整理也并不妥当,妈妈生前过得太简朴,大部分衣物也早在进城见我时就随身带了,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是些零散的东西。但这些带了她生活痕迹的物品,我也万分珍惜。断了齿的梳子,已经用旧到外翻开的牙刷,掉了漆的瓷盆,有破口的碗,我都慢慢地并且小心地收进我带来的箱子里。因为东西不多,将近一个小时我就收拾完毕了。之后便再把各处的抽屉开开,看看有没有遗落。
  
  抽屉里几乎都空了,而当我翻到枕头下面时,却有一封封的信掉落出来。我再往床头的夹缝里翻,又找到一沓显然整理好的信件。看着信封发黄的纸张,还有外面的日期,最早的信件竟然可以追溯到十年前。而妈妈显然对这些信都很重视,有一些看着像是因为迫不及待差信而使得信封有点破损的,她都在事后用东西粘贴好了,每封信上也都标上了日期和自己收到信时候的天气,仿佛是种纪念的仪式般,信有厚厚的一沓,不同的年月日,都清晰可辨。
  
  我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信的寄件人,再看地址,却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这都是那几年,父亲离开我们,一个人进城打拼时候,给母亲写来的信。再早一些,也有他们还是恋爱期间的互动。母亲在父亲的每一封信上都画了一个爱心,我甚至能想象她年少时候那种动情的青涩感觉,然而我瞪着这些信看了很久,还是没有拆开的勇气。
  
  这段爱情的记忆,在当时,总是真切过的,存在过的,甚至在父亲背叛母亲以后,她都没有丢掉这些过去的凭证。或者我想,我也是没有窥视的资格的,母亲的心境,她最后到底怎么想,是不是仍然爱着或者恨着,或许我都是没有资格过问的。她想要珍藏的保存的东西,我便没有立场去肆意打开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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