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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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河奔流-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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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的情况,他有些惊叹,一个成份不好人就连接受教育的权利都剥夺了,这话没法再问下去,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一个群体成为了专政的对象,从人性的角度来看,应该值得同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芝把菜端了出来。对何秀来说这是一顿很丰盛午饭,四个坐碗中竟然有一盘千张烧肉,这是春节或者真正招待客人才出手的菜,从小在人群的边缘长大,都不敢想像在公社干部的家里会有这样的礼遇,特别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客气的都把菜夹到你碗里,好像长这么大应该是第一次享受如此的厚爱。
饭很快就吃完了,何秀也不想在这地方久坐,她力所能及地做收拾盘碗的事,可人家就是不要你动手,坐着不知干什么也是一种煎熬,看了看吴畏没有什么问话,干脆就起身告辞,腼腆地说:“谢谢你们的招待,我该回去了!”
吴畏没有强留,请她来吃饭就是为了表达一点心意,那天晚上如果没有她的棉衣,没有被淹死,也会被冻死,她也许对救人和助人没有太在意,但对另一个人和他的家庭,她的善举那可是惊天动地的。
凤芝把用塑料膜包好的棉衣棉裤从卧室里拿了出来递了过去,对她说:“没想到姑娘家心眼这么好,真得谢谢你,以后可以常来玩!”
何秀接过棉衣包,朝两位甜甜地一笑,转身走了。凤芝礼仪性地送她到门外,吴畏跟上来问:“那件军装放进去了吗?”凤芝点头说:“放进去了!”吴埋怨说:“那为什么和她不说一声!”
凤芝摇着头返回屋内,回话说:“这女孩细心,在家里推来推去,很烦的,想必会知道那是送给她的!”
“那可不一定!”
果然,吴畏这说完没多久,何秀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从塑料膜包里拿出军装说:“你们把这件衣服错放进了!”
吴畏撇了一眼凤芝,立刻对何秀解释说:“这件衣服是我在省城读书时在一个军人服务处给凤芝买的,当时她挺着大肚子没法穿,后来生孩子人又胖了,所以就送给你了,刚才忘了和你说!”
何秀有些惊讶,摇手说:“不不!我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衣服!”凤芝接口说:“你收下吧,你救了我家男人,还脱下自己御寒的棉衣,这个情我们是要还的!”外面起风了,看着她穿着毛衣外套,顺手接过军装,解开扣子套在了何秀的身上。
何秀感动的泪流满面,她没有动手拒绝,衣服穿好了,向两位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五亭集市早就散了,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同路的人,何秀穿着崭新的军装,可惜的是没有人欣赏到自己‘高品位’的衣服,这可是一件‘的确良’新式军装,能在退伍军人那里弄到一件,那绝非一般的关系,男军装到屡见不鲜,翻领的女装就很少看到了。
何秀兴奋的一路小跑,到家后一头栽进床里,发生的这一切足让她喜极而泣。
何家的两位大人,从女儿路口拐进来就在注目她身上的穿着,看她没有打招呼就往楼上跑,百思不解地僵持了一会后,不约而同地摸上了楼。
很多天前那个晚上,她穿着内衣跑回来,没有去移坟的母亲看到后,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村里很多坏男人,一直在找机会奸淫弱势家庭的女儿,认为这一切都是父母祖辈的孽债在儿女身上恶报,地主分子没有政治权利,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她们,以为女儿被人脱去了衣物,不管是不是被奸淫了,也不想问,也不能问,因为自家根本没有能力高调地呵护她,作为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棉衣给她穿。可今天不同,被拿走的棉衣拿回了,还穿了一件崭新的军装回来,这个事必须得问,老俩口凑到床前说:“你到哪里去了,这军装怎么回事?”
何秀对父母的询问漠不关心,继续躲在被窝里偷着乐。母亲支开了老头,敷上前去小声地问:“是不是和人家谈恋爱了?”
这个问话把何秀的兴奋降了下来,她羡慕吴畏的老婆,同是女人,她就有这样的福份,而自己想找一户像样的人家都不可能,说不准到时候,只能嫁给一个家里穷的叮当响的老光棍,这样去想,人的心情突然降到了冰点,随即两眼泪珠像掉了线的珍珠,把被头都弄湿了一片。
母亲看到女儿情绪突变,又不敢问下去了,如果她把委屈说出来,自己能帮她抚平吗?老人家悻悻地走下楼,对着老伴绝望地摇摇头,坐进了锅灶台里头的小凳上抹眼泪。
当家的似乎知道了难言之隐,跟进去和老伴商量说:“我们要赶紧把女儿嫁出去!”
妇道人家‘开闸’了,情绪就有些失控,声泪俱下地说:“哪有人家愿意和我们地主家做亲戚?”何老爹满脸愁云,紧锁的眉毛狠狠地皱了一下,思量着说:“江西,我写封信叫那边找户人家,那边生活比较好!”
内当家也觉得这是个办法,催促说:“那就快写吧!”
  
   第四十二章 '本章字数:2914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20 11:51:52。0'
 
 想到把女儿嫁到江西,何老爹的眉毛是舒展了,可没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一种道不明的疑虑,他自言自语地说:“二十多年了,不知她们过的真像信中写的那样好吗?”老伴接茬说:“反正肯定比我们好,最起码五八年她们没怎么挨饿!”
往事涌上心头,何老爹为自己悲惨的二十多年叫屈,改朝换代,老百姓分你的田,散你的家财,最后还要感谢政府给予新生。他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出厨房,坐在门口的石墩上,遥看原何家大宅正门的空地,发生的那一切好像是昨天的事。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白天新成立的乡公所来人宣导政策,要没收用来剥削村民的田地,并指着家中二房说,新社会不能有两个老婆,必须休掉一个。何怎么也不能接受,父子两代省吃俭用买下的田地就这样充公了。当那些契约烧掉的时候,真想自己也跳进火堆化为灰烬。他知道当时的政府希望你这样做,你死了;就少了一个破坏社会主义的阶级敌人。
何家二房很年轻,也很有姿色,解放了,地主们被挂牌、戴高帽批斗游街,他家为了那野蛮的行径不发生在貌美的二房身上,只有把她休了,那样也许可以让她卸下阶级敌人的枷锁。
在严峻的事态下,一家人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何老财不得不叫来已经支遣返乡的账房余德轩,他是一个变相的老光混,三十挂零依然一人独居,他原本也曾拥有家室,医学匮乏的年代,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他媳妇没能跨过那个坎,临盆时和孩子一起命送黄泉,余十几年没有走出失去爱妻的阴影,长期隐居在何家做事,从未图谋不轨,算得上是个忠心耿耿的人。
少奶奶的美远近闻名,余德轩在何家的日子里没少在暗处窥望,好在有圣贤书熟读的桎梏,尚未形成非份之想。非常时期,得知何老财要把她托付给自己,就连她五岁的孩子也欣然接受了。可万万没想到娶了地主家的小老婆,他也被带入了泥沼,原本是被剥削的对象,应该是‘红五类’的成份,可现在他也变成了阶级异己分子,万般无奈下只好弃家,投奔江西某荒蛮之地落户。岁月轮转,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那里早已经不是荒山野岭,早先去了一拨右派,而后又有一群上海知青下放,雅儒一身的余轩德,也变成了农场的专职统计员。
何老爹把嫁女儿的信寄了出去,没过几天老俩口就在摆着手指头算计江西返来的信息。
父母在操办的一切何秀浑然不知,过去很多天了,她还沉浸在吴畏送军装的快乐之中,也难怪她兴奋,这件衣服亮出的那天,几乎引起了村里年轻人的轰动,以前对她不屑一顾的女伙伴都主动搭茬,有的甚至要何秀脱下来让她试一试,更可气的是那位铁姑娘战斗队先锋,说给她试试看,结果被她穿了半天,不去索要也许一直就被她穿着了。
还好历史已经碾进七十年代,如果在文革期间,有这么一件来路不明的衣服,绝对会被抓去调查。虽然眼下斗争的意识淡薄了一些,但还是被团干部叫去约谈,询问为什么会有解放军新款的军装?
何秀当然不会说是吴畏送的,胡编说,在集贸市场上化二十元钱买的。团干部这就没法问下去了,集贸市场买什么东西都有,只能瞎捣鼓:“希望不是别人偷来拿去卖,你这个傻冒把它买来了!”
其实,这件衣服某些层面还是害了何秀,本来村里的坏小子经常来骚扰,穿上笔挺的军上装就更引人注目,以前还是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出个咸猪手什么的,现在有都不怕丑了,你去骂他,他还会厚着脸皮说:“谁叫你这么漂亮!”
这个村不是吴畏管片,梅林移栽完了,也就没有再去蹲点,可何秀却彻底陷入情网,一个女孩发育后,生理上的需求没有盖过残酷的现实,她从来没有过心仪的人,情欲涌动时,曾把电影明星王心刚这个偶像在虚幻中意淫,可那种崇拜最终也是竹篮打水,如今年轻帅气的吴畏出现在眼前,她没有控制自己,没头没脑地爱上他了。也许她知道这个梦很遥远,是个永远无法触摸到的幻觉,但从五亭赶集回来,特别是穿上了他送的军装,心中的祈望就从来没有收敛过,现在吴畏不来了,她疯癫地几次到公社门口的梧桐树守望,很希望能看到他一眼。
母亲看到女儿神魂颠倒的样,知道她‘开春’了,某日,老人家抛下手中的事,悄悄地跟到了五亭,看到女儿傻傻的站在公社门口的梧桐树下,老人家当然会和那位管片公社干部产生联想,棉衣、军上装,绝对一种交易后的附属品。
也不能怪母亲想的极端,这种社会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恼羞成怒的她,走过去拉着女儿往回走,当穿过五亭街市,渐渐走进田野路旁,老人家的骂声也响起来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不要脸’从她的嘴上吐出来。
何秀一反常态,她俩手插在裤兜里,母亲连珠炮似的骂声如同耳边风,慢慢悠悠地一个人在路逛着。可母亲打心眼地生女儿的气,她的脚步慢不起来,嘴上的骂人的节奏,伴随者她的步伐,一会儿把何秀抛开了很长一段路。
已经很火了,看女儿低着头,两脚在路上一步一步地量,老人家头都要快要炸了,绝望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何秀出奇的倔强,从母亲旁边走过也没有理她,老人家恼羞成怒,追上去撑开手掌,狠狠地往女儿的肩上背上打了几下。何秀转过身子挡开母亲的手,声嘶力竭地说:“我很坏是你们自找的,为什么都已经解放了,还要把我生出来,你自己是地主就行了,为什么要带我来受苦!”
母亲被女儿问哑了,是啊,生在地主家里就是狗崽子,当时都三十多岁了,为什么还要生啊!这地狱般的生活,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老人家被女儿的问话彻底塞住了,她从兜里拿出手绢擦了擦脸上了眼泪,说了一句:“妈妈不好,乖女儿回去,妈不再生气了!”快要六十的老妇人,她伸手拉着女儿往村庄走去。
幸好不是赶集日,路上没有行人,要不然上演的这一出都会被人笑掉大牙,现在人的‘觉悟’很高,他们只会看热闹,绝对不会同情地主分子的遭遇。
走了七八里路,两个人拖着沉重双脚跨进家中的门槛,何秀面对父亲疑惑的眼神没有言语,一个人有气无力地爬上了楼,然后栽倒在自己床上。
老妇人被一路折腾,早已气喘力乏,她俩手护着腰,她瘫坐一条椅子上。当家的凑上前问:“发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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