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喜娅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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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喜娅玛拉-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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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个女的……”
  “有个女的……”
  “抓住她!肯定是瓦尔喀的娘们……”
  我慌了神,平时就不怎么娴熟的骑术此时愈加连三分水平都发挥不出来,没跑多远,便被乌拉兵团团围住。
  我惊愕的低头,却听见底下一片低咽的惊呼,每一张面带血污的脸孔都是同一种惊骇震撼的表情。我趁机使劲一勒缰绳,马嘴险些被我拉裂口子,马儿吃痛,抬起前蹄,暴躁的胡乱踢腾。站在我跟前拦路的四五个乌拉小兵,被马蹄踢了个正着,惨叫着口吐鲜血跌出老远。
  我纵马闯出包围圈,只听身后一阵呼叫,我吓得全身僵硬,拖拖拉拉的跑了十几米后,竟被吃痛失了常性的马蹶腾得撂下背去。
  捧着头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三个圈,我全身似乎都快散架了,正想着这回真是死定了,忽然边上有个耳熟的声音大叫:“把手给我!”
  我下意识的把右手高举,只觉手腕上一紧,整个人已腾空。一阵眩晕,然后腰腹处收紧,有只胳膊牢牢的环住了我,我茫然的瞪着前方晃动的人物景色,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侧坐着又骑上了马背。
  头顶呼哧的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没等我抬头,那人已颤声说:“幸好来得及……我差点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我心神一震,猝然仰头看去,褚英苍白惊惶的神情毫无遮拦的呈现在我眼前。我身子一软,险些滑下马去,他左手紧紧搂住我,右手提了一柄长刀,不断砍杀进逼的敌人。
  点点血沫溅上我的脸颊、我的外袍,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的血……
  “抱紧我!”褚英突然狂喝一声。我不敢不从,当即合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一侧脸颊贴在他的胸口,然后闭上了眼睛。
  厮杀声,惨叫声,短兵相交声……似乎一切激烈的声响都抵不上他此刻强烈的怦怦心跳声。
  这个男人……这个我曾经视作至亲朋友,却又伤害我最深的男人!
  这一次,他却救了我的命,在生死一发间,他如天神般闯入敌阵,出现在我面前,救了我!
  心,矛盾的揪结在一起!以后我该如何答谢他的救命大恩?还能像以前那般理直气壮的怨恨他吗?
  我无法得知……
  “大哥——”一道醇厚的嗓音打破那桎梏住我的怦怦声,我倏地睁开眼,侧目望去,代善就在前方三米远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缓缓的,一点点的往这边靠近。
  眼睫抖了下,泪水倏然而下,我上身竟不受控制,着了魔般的往前倾去,喃喃:“代善……”
  腰上一紧,勒得几欲窒息,褚英的瞳仁中似要烧出火来:“休想!不许去……我不许你去……我不会把你让给他!除非我死!”
  我愕然……眼泪哗哗直流,他望着我无声的落泪,竟似看痴了。略一分神间有人围了过来,刀光一晃,褚英闷哼一声,身子急遽一颤,我感觉手上暖融融的湿了,缩回一看,竟是满手鲜血。
  “啊!”我失声惊呼。褚英的左侧肩后胛被划破了一道伤口,血正汩汩的往外直冒。
  “洪巴图鲁!哈哈……建州的洪巴图鲁也不过如此……简直不堪一击!”
  这个笑声好熟!我回头,看见一脸狰狞狂笑之人竟是乌拉的胡达利——博克多之子,布占泰之堂弟!
  举目环顾,不禁骇然失色,代善迟迟未至,竟是被一人纠缠住,两人斗得异常凶狠。代善手持阔指长刀,眼眸犀利,仿佛一柄利剑直透人心扉!我微微抽气,那样浑身充满霸气的代善,我竟是平生头一次见到!
  记忆中那个淡泊儒雅,有着一双温润眼眸的少年,与眼前这个骁勇果决,浑身透着力道和霸气的男子,渐渐合二为一。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思维已经无法正常运转……
  “嗯……”身侧的褚英又是一声闷哼,我幡然觉醒,这才注意到因为我的存在,褚英处处受制,竟被胡达利压打得险象环生。
  “放我下去!”我尖叫。
  “不要乱动!”他闷声低斥,左臂微抬,竟是硬生生的替我挡下一刀。
  胡达利!好个卑鄙的胡达利!他为了能战胜褚英,竟是频频将攻势集中到我一人身上。褚英为了维护我,已是伤痕累累,虽说都不是致命的伤口,但是看到浑身浴血的他,我心直抖。
  “褚英!让我下去!”我痛声哭喊,早知自己是累赘,还不如让胡达利一刀砍了我!
  胡达利的刀尖又向我挑了过来,我想也不想,上身往前一冲,直接抢在褚英动作之前扑向钢刀。我等着领略刀尖扎入体内时的那份刺痛感,可是没有……胡达利在刀尖触到我袄褂的一刹那,缩回了手,刀尖只是在轻轻我厚厚的棉褂上割破了一道小口子。
  我愣住。
  “东哥——”蓦地,代善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竟似发狂般向我冲来,浑然不理他身后之人正用刀斫向他的后背!
  “不……不要——”
  “当!”火花四溅。
  我的喊声噎在了喉咙里,那柄钢刀并没有砍在代善的背上,而是在半空中被一柄长刀拦截住。
  “嘿嘿!我扈尔汉来会会你!”刀身一绞,三匹马错身而过。扈尔汉接替下代善的位置,代善乘隙纵马向我奔来。
  “东哥!东哥……”他焦急的喊着我的名字,“你受伤了?!重不重?”
  “代善!滚开!”褚英咆啸,“东哥的事不用你管!”
  “不要吵了——”我尖叫,“现在在打仗!拜托你们团结一点!我不想死在这里……”
  两人互瞪了一眼,亲兄弟之间的火药味竟似比对待仇敌更加凶猛。
  我内心一寒,忽听身侧传来一声冷笑:“东哥……莫非你便是女真第一美女布喜娅玛拉?”我回头一看,胡达利正寒着一张脸瞪着我,“布占泰念念不忘,一心想要夺回的女人,原来就是你!”他狭长的眼线微微眯了起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瞄我的眼神太阴鸷诡异了。
  这时乌拉兵卒已被建州追兵逼得疾退,与扈尔汉缠斗的大将勒马后退,叫道:“胡达利,赶紧撤!”
  身后扈尔汉心有不甘的挥舞长刀,奋起直追,不停嚷嚷:“常柱,有种你小子别跑,咱们再行打过!”
  胡达利冷冷一笑,勒转马首,随常柱之后退走。
  我大大松了口气,乌拉人终于大军撤退。建州以一千人对抗数倍于己的兵力,能不败而胜,实在侥幸。
  猛然清醒回神,忽然在代善脸上看到一抹阴冷的残笑,他缓缓张起巨弓,修长的指上拈起三枝羽箭……
  褚英在我头顶冷哼一声,随着那一声轻哼,代善的手指遽然松开。弓弦嗡地一声,三枝羽箭疾射向胡达利身后。
  “胆敢伤东哥,岂容你如此轻松遁逸?”代善冷笑。
  褚英又是一声冷哼。
  三枝羽箭笔直的射向胡达利,他回身用长刀挡开一枝,常柱又替他挡开一枝,可第三枝箭矢却是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开了,他背影一颤,左侧后肩上已然中招。仓惶奔走间,扈尔汉仰天大笑:“厉害吧?我们二阿哥还没使全力呢,不过是给你小子一个教训——胡达利,回去告诉你老子,叫他趁早带着一万人滚回乌拉去,少他妈的出来丢人现眼!再敢胡来,我扈尔汉见一个杀一个!”
  胡达利的身影跑得早没影了,他却仍是意犹未尽的啧啧有声:“二阿哥,啥时候你把这手绝活也教教我,听说你能将三枝箭的力道控制得轻重缓急各不相同,从而令对手防不胜防?下回可得让我开开眼界!”
  代善轻轻一笑,敛眉耸肩,眸底凌厉的波光褪去,剩下的仍是一抹温润儒雅。
  我的心怦怦狂跳,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哀伤。只是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已将我全部的心力耗尽,待到精神放松下来后,我随即感到四肢无力,微微颤抖着瘫倒在褚英的怀里。
  褚英胸口一震,突然将另外一只胳膊也揽了过来,紧紧环抱住我,朗声:“暂且收兵!下令全军戒备!乌拉人随时可能会再来偷袭!”
  

  乌拉兵马退至图们江对岸,犹如一头蛰伏中的猛虎,随时随地可能扑过来撕咬。
  两军隔江扎营对峙,傍晚时分,舒尔哈齐才率领正蓝旗逶迤而至,问起情由,他语焉不详,推脱因路况不熟,队伍被困守在山后云云。
  褚英面上已有怒意,代善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不妥。
  其实舒尔哈齐解释未加援手的理由甚为牵强,连我这个旁观者也瞧出了某种猫腻,而他身旁的两员部将常书和纳各部,态度格外蛮横高傲,竟似一点也没将褚英、代善两位阿哥放在眼里。
  入夜,我在帐篷内正欲歇下,忽然听到帐外有人声低语。
  “格格已经歇了。”
  “是么……”停顿许久,那声音才叹息道,“那便算了……”
  我急忙掀帘而出,唤道:“等等!乌克亚……你找我什么事?”
  那人果然是乌克亚,漆黑夜空下;他消瘦的身影让人感觉有种恍惚的孤寂和伤感。
  “阿步……”他轻声嗫嚅,然后转瞬目光凝聚,表情严肃起来,“布喜娅玛拉格格,请问你可曾见到阿丹珠?”
  阿丹珠?!对了!阿丹珠白天的时候……
  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怎么把阿丹珠给忘了?
  “她没回来?”
  “我找不到她……”
  我心里冰凉:“你……等等,我去找个人!”顾不得套上外衣,深一脚低一脚的摸黑往褚英的营帐那边赶。
  “谁?!”门口的侍卫突然出声喝阻。我一震,这才感觉后怕起来。
  孤身一人,我如何胆敢贸然进去见褚英?
  正犹豫不决,帐帘忽然一动,褚英赤裸着上身,低头走了出来:“去把医官给我找来……那丫头笨得连换药也……”含含糊糊的讲了一半,抬头惊愕的与我四目相交,然后僵呆。
  “那个……我……”
  “进来!”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不由分说的将我拖入帐内。
  帐内温暖的空气刺激得我鼻头发痒,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身子抖成一团。
  “笨蛋!怎么只穿夹袄就敢跑外头乱晃?冻病了怎么办?”他冲我吼。
  “你还说我?你不先瞧瞧你自己!”我指着他的光膀子,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我这是在包扎伤口……况且,我是男人,体质比你强百倍!”他从毯子上抱来一条毛毡子,兜头将我裹住,动作粗鲁得差点将我推倒。
  我目光转了一圈,他这帐篷里烧着暖炉子,倒也不觉多冷,于是便想把毡子拿掉,可转念一想,却反将毡子拉住,将自己裹得愈发严密。
  “下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匍匐在褚英脚下,颤颤发抖的两个小丫头顿时如获大赦般站了起来,逃也似的出去了。我冷眼旁观,见他自己扭着头,反手绕到肩背后去绑纱布,却笨手笨脚的怎么也弄不好,满脸的狼狈,我不由心里一软,开口说:“我来吧。”
  我走到他身后,轻轻将纱布绕到他胳肢窝底下,他微微一颤,肌肉绷紧。
  “我碰到你伤口了?”我觉得没用什么力啊?只不过……他全身上下遍布的大小伤口,确实教人不忍目睹,看多了有种心惊肉跳的寒碜感。
  “没……”他咝咝的吸气。
  于是我只得更加放柔了动作,小心翼翼的替他裹伤,眼光无意间落在他左侧肩头的一个清晰的齿状疤痕上……我心里像是被人蓦然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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