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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兰非常羡慕地说肖晨，你现在可变多了，在学校，傻的连女生来例假都不知道。到现在，能毫不害臊地把男女之间的这种事都说得这样叫人羡慕，真叫人不可思议。我对你喜欢的那种‘小男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可是，你把你的那个小男人吹得那么好，就冲这个，我也要亲眼见见他。一点都不是吹，他也一点都不‘小男人’，他懂得爱也很会爱，别看你的刘重一比他要大五岁，我敢说你的刘重一，肯定不如我的黎军那么会爱自己的女人。肖晨不愿意江兰说黎军是“小男人”。还别说，刘重一还真的从来没说过爱我。江兰像是突然觉悟了一样说，他都没说过爱我，我凭什么让他在我们家这么随便呢？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肖晨带着对往昔的甜蜜说，反正黎军特别会哄我高兴，一天要对我说一百遍的爱我，他怎么说我都爱听。最让我忘不了的是那天送黎军回部队，火车的预备铃响了，我们俩不顾一切地抱在一起，当着站台上那么多的人接吻来着，一直到火车开起来。现在一想起那天的事，我的嘴还有那种被黎军吻过的感觉呢。
江兰笑着说看给你美的，你才开窍几天呀，就把你幸福成这样了。等我见到黎军一定要跟他说说你在学校露怯的事。
肖晨也说自己身体发育的太晚，进厂以后才来例假，才长起个子来。她们分配那年，自己要比江兰矮一大块，可现在她已经超过了她。没办法，自己在家里是老大，没有人对她讲这些生理上的知识，母亲是一个一心忠于党的人，一个不关心孩子成长的母亲。她们上学时也没有这方面的课程，能从哪里知道那些事呢？跟黎军在一起，她确实长了不少知识，懂了不少事情，现在想起来，黎军能算是她的启蒙老师了。说到这里她心情又沉重起来，分开这么久，我都没收到过他一封信，就连他的一点消息都听不到，我心里总好像没着没落的。
刘重一是二炮大院的，我让他先帮你打听着，只要他没去外国，早晚会有他的消息你就等着吧。她俩有说不完的话，最让江兰遗憾的是肖晨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江兰希望她那时要是能把孩子生下来该有多好，说你生下孩子就放在我家，咱俩一块养，你不要了就给我，我家就缺男孩子。
肖晨用很沉重的口气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大姑娘生孩子，还不把我枪毙了？在这个社会里无辜的孩子也没有安全保障，他就是不死也会像牲口一样，受到歧视和折磨，被人随意侮辱、打骂，那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
许久俩人谁也不说话，肖晨听到江兰的抽泣声说，兰兰，你怎么了，大过节的，哭什么？江兰哽咽地说，肖晨，我真想象不出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黎军不在身边又自己去医院做引产，没有人安慰你，我能感觉到你心灵上的创伤。你太坚强了，如果你想哭，就在我这里哭一场吧。不，兰兰，你感受不到我心灵上的创伤到底有多深，你站在你的角度上，永远也不可能想象得出来我受了多深的伤害。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哭，我答应过黎军，我的眼泪只在他面前流。其实，我现在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上我有你还有王明霞和李珊珊这样热心帮助我的好朋友，真的，我挺有福气的。我觉得自己的家人，只是血缘上的亲近。在很多问题上，自己的亲人并不理解，或者说，根本就不想去理解你。你认真注意一下，真正的亲人之间从来不会像咱们这样敞开心扉的聊天。我觉得自己的亲人并不亲，其实我特别喜欢我的妹妹和弟弟，可是我却不能和他们说一句心里话，同在一个屋檐下，都各自紧锁自己的房门。我说的房门，是心房的房。所以，有血缘的亲人并不是最知心的人。因为除了血缘上的亲，没有其他形式上的相亲相近，心贴心才叫亲。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肖晨，两年不见，你好象长了十岁，一下子就成熟了，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没有倒下，还能在我这里谈起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你真了不起。
兰兰，我自己知道自己，我不像你说的那样了不起，在我的心里，早就有了质的变化。我已经不会像过去那样，把别人对我的不好尽量往好里去想，我变得特别敏感，爱猜疑，我像一个无耻的小人，经常做一些很卑鄙的见不得人的事。我还像泼妇一样，脏话连篇。我的善良也没有了，总想给别人使坏，总希望别人过得不如我。上个星期，我们车间有人开车床铁屑飞到眼睛里，差一点打瞎了眼睛，我当时一点同情的感觉都没有。我恨那些整天美滋滋的人，甚至恨整个社会，我还想过要是我有炸药，就把我们车间党支部书记和副书记的家都给炸了。我老幻想着自己能有一支枪，有很多子弹，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悄悄地到我恨的那些人家周围埋伏着，打死他家所有的人。过去我对那些龌龊的人只是看不起，不爱理。而现在，我老幻想着那些人的家里着火，或者他们得癌症，要不然就被汽车撞死，做梦都想让他们断子绝孙。如果现在我们厂还在生产军工产品，我肯定会成为国家的敌人，我会想办法搞破坏的。我甚至差点就把毒药放进我们车间的饮水桶里。我还经常幻想，有一天我们大院的氢气罐突然爆炸，整个东郊这一片都被夷为平地，我也死在里面，只有那样，才能结束我心里所有的仇恨。我心里装了很多见不得人的想法，这两年来，我完全生活在仇恨里面。我一走进车间，心里涌出的全是恨，可是，我的脸上总在笑。我觉得笑可以使人放松对我的警觉，能有更多下手的机会，我想让那些人死无全尸。我自己现在没有人格，没有信念和理想，我就是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坏分子！我知道那些想法和做法都是错误的，是一种罪恶。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总有一个罪恶的小人在我的脑子里作祟，它时常提醒我不要忘记仇恨，一定要寻机报复，直到大家一起毁灭！我多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心地坦荡地过自己的日子。可是，我怎么也走不出来。你还能说我没有倒下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她睡着了。
初五这天，肖晨一早就到了班组，春节期间，她把憋在心里两年多的话都说出来了，同时也得到了真情和和友谊，这让她心情很不错。她把三只暖瓶都打满水，把班组的卫生搞干净，坐在休息室里，自己沏上茶，慢慢地吃着路上买的早点。她听到有脚步声，再仔细一听知道是温保国。尽管她一千次地为自己鼓劲，但是，一听到他的脚步声还是有些心发虚。她急忙拿过一张旧报纸，假装低头认真地看。温保国的皮鞋底下还钉了一副铁掌，很有节奏的声音，听起来就会让人想到电影里日本鬼子进村的情景。咔、咔、咔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大厂房里响起回音。
那铁钉的咔、咔声来到休息室，站在屋子里，肖晨假装看报，头也没抬地说，过节好。
温保国没说话，站在原地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肖晨想；不就没去他家吗？他要是先问这事还更好呢，我就明确地对他说清楚，彻底打消他的非分之想。反正什么事情该来就躲不过去，何况还是在一个班组。于是就抬起头来对温保国说，小温，过节好。肖晨只抬头看了一眼他就马上低下头去，因为她看到温保国的那双眼睛正闪闪地盯着她。她只好继续假装认真地看报纸，她真希望班组赶快有人来。
你春节过得好吗？温保国站在那里终于说话了，但声音很冷。
还行，挺好的。她尽量不让自己受到影响，继续看报。
你知道你妈和你爸都住医院了吗？他说，你知道你们家是怎么过的春节吗？听得出来，他情绪有些高，在尽量压低自己的说话声。
肖晨很吃惊，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她抬起头来看着温保国说，我妈我爸怎么都住院了？三十那天还是好好的呢。现在怎么样？你知道吗？
你妈你爸都是我送进医院的，大概是吵架生气了吧。温保国坐下，也拿了一份报纸假意地看起来。
肖晨心里很不安，不知家里现在怎么样，想起父母住院，弟弟一个人在家。她马上往更衣室跑，她现在马上要回家去。在更衣室外，她遇见了班长，向班长请了假。
回到家，又往医院赶，好在父母都住在一个医院。她先去了父亲那里，才几天不见，父亲又显老了，他浑身水肿刚刚消下去，脸上和手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皱皮。肖晨望着病床上的父亲心里难过极了，她说爸，真对不起，我不该春节在外面过，让你为我着急。
父亲伸手拉着她的手说回家来吧，不要和你妈治气。
爸，我知道，我已经回家了，我妈怎么样，她病得厉害吗？
你也知道，她是心脏病，不能生气，你就不能顺着她点吗？
爸，我不喜欢温保国，真的不能跟他搞对象，你们都别逼我，让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什么事情都能听你们的，就这件事情上，谁说也不行。肖晨知道，自己必须要明确自己的态度，不能因为父母的病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父亲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要认真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去看看你妈吧。
肖晨来到母亲的病房，母亲正眉飞色舞地和病友们说着什么，看见她来，立刻停止说话把脸阴下来，那脸阴的能流出水来，她躺倒在床上。肖晨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她硬着头皮走到母亲的病床前说，妈，你现在好点了吗？母亲没有说话，肖晨又说：家里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
原本以为母亲会一声不吭地臊着她，让她在这间病房里遭遇尴尬，但是肖晨太低估她母亲的能量了。正当她想拿起暖瓶给母亲到水时，母亲却突然坐起身来，大声地嚷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不想看见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安静的病房里立刻充满了她炸雷般的声音。肖晨被吓了一跳，病房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们这母女俩。
妈，你别这样，有话慢慢说。肖晨想劝解母亲的激动情绪。
可是，适得其反。母亲的声音更大了，我不是你妈！你是我妈！我跟你没话可说，你马上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来收尸！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尖厉，听起来像拉响的警笛声，这声音把肖晨的心揪在一起。大概这层楼的病人都在往这里聚集，大夫和护士也来了。
请您出去吧，病房里要保持安静。一位护士站在肖晨面前很客气地对她说。
肖晨一声不吭转身离开，身后那令人揪心的警笛般尖厉的声音，就像飞驰的警车从她的头顶轧过去，她的头被压得要爆炸。你没有父母，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人生养…。。
生活中最大的难题，就是家庭问题。在单位，无论是领导或是同事，谁有什么问题在得不到很好地解决方法时，可以攻击、诽谤、谩骂、暗箭伤人，这些手段都可以互相使用，到最后还有一个舆论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