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别太在意，好吗？”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就是这个样子了，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也就随他去了，至少我不是还活着么？傻丫头，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残疾的不是我，反倒是你一样，你看，伤口总是会愈合的，对吧？”
愈合吗？
素素咬了咬嘴唇：
“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她就飞奔出去，杨笑凡还来不及问，就已经看不到素素的影儿了。
等到女孩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时候，杨笑凡才看清楚，素素的手里举着一个小瓶子。
“诺，我买了瓶碘酒给你，随身带着，以后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就涂涂伤口，这样就不会感染了。”杨笑凡看着素素的眼睛，那双眼睛有着柔软而又认真的光泽。他的心也跟真变得柔和起来。
他没有说过，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随身携带着消炎药，小的时候，因为没有手臂，一开始无法平衡身体，摔倒了，自己又爬不起，常常浑身是伤，于是父亲就把药放进他的裤子口袋，可是等他真的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拿不出来……带着药，早已成为习惯了。
“你在想什么啊？”素素看到杨笑凡有些出神，小心地问道。少年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其实碘酒是不能用来涂外伤的，可是白素素那张认真的脸孔，让他觉得整个冬天都变得温暖了，能不能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谢你，本打算去你家找你，没想到竟然在车上遇见你了。”
“蔡老师让来学校练琴的。”素素嘟嘟囔囔。
“这样啊……”直到现在，她才发觉杨笑凡的脸色不大好，不知道是伤口太痛还是因为冷的，素素刚想问，少年却抿了抿唇角，回头望着素素，“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办的，先走了。”那声音听起来简短而又仓促，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般。素素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攥了攥手里的小瓶子。
34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一直被人们误以为是最美好的，正如你所见到的，脑门上亮闪闪的光环？
比赛开始的那天，又降了小雪，虽然只有薄薄一层，可是却冷得要命，素素不得不起大早准备演出服和化妆，她叫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之所以去得早，因为不论是化妆还是弄头发，素素都要自己一个人完成。比赛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今年大赛变成了自由参赛，于是人数也随之增多，比赛时间比过去也提前了，素素要做更充分的准备，乐谱虽然已经背诵熟练，可是上台后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如果忘记，结果不堪设想，丢人倒是小事，关键是素素手里的音乐教室钥匙，那可是她的宝贝啊！
比赛归比赛，这样的活动在近几年成了这个城市里节日的一道风景线。虽然往年都是在元旦后两天法定假日里举行，今年却出新变成了新年的第一天。有很多市民关注比赛，因为这次比赛的正规程度都不是往年能相提并论的，也正因如此，比赛的水准达到新高。
素素起床的时候还不到五点，来不及吃东西，她就匆匆赶去了会场。
至于蔡老师，这次比赛她担任了参赛人员的协调组织工作，比赛当天几乎没空管素素的事情了。
然，素素早已习惯一个人，可心里的失落，多少还是会点。
她是最早走进化妆间的，也最早换上了漂亮的演出服，那是一条垂至小腿的白色连衣裙，丝质的面料配上简单的剪裁，别有一番味道。然而这是她不在舞台上的模样，如果真要在舞台上，还是那些穿着大面积蕾丝纱裙的女孩子，更出彩些。素素并不怎么会化妆的，蔡老师嘱咐过她，必须浓妆，不然在舞台上会显得特别暗淡，素素笨手笨脚地拿出几盒往次上台时使用的化妆品（严重质疑其是不是已经过了有效期限），打粉底，眼线，假睫毛，眉毛，眼影，唇彩，定妆，每个步骤按部就班，素素只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甚至吓人得像个鬼，头发挽起来，绑成发髻，不算整齐，天然的微卷，让她有些头痛。
时间飞快指向了八点，人逐渐多了起来，很多少男少女的身边，跟随他们的亲友，老师，那些不间断的打气声还有关怀，素素只当做听不见，看不到。
可惜，这却是真正办不到的。
她一开始就特意选择了不容易被找到的角落准备，那个矮个子的女生来得有些晚，看起来极不情愿地走到了素素的身边，她已化好妆，穿好演出服，和素素一样，暂时没有弄好头发，跟在她身后的母亲怕她冻着，替她抱着厚外套，还拿着用来做头发的一概用品，父亲则替她拿吃剩下的早饭，她娇滴滴的冲着父母抱怨起得太早，困得提不起精神去比赛，她的母亲就上前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帮她揉太阳穴，女孩子有些烦躁的嫌弃母亲手太重。
素素当做身边的人都是空气，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顺来那女生的用品弄头发，她心想，那东西一定价格不菲，超好用的说，至少头发看上去整齐多了。
大赛秩序被印刷成册，发放到所有参赛者的手中，上面详细写着比赛的流程和选手的出场顺序，今年的比赛比往年激烈得多，比赛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在单子上看到了往年几个高手的名字，当然，耳畔也不乏各个学校流传出来的新秀，人多得印了满满两大张。
“你叫白素素吗？”画完妆，整理好头发和衣服的素素，正坐在镜子前看乐谱，她闻声抬头，通过镜子，看到问话的女孩，的确脸孔陌生，她微点了下头，有些疑惑，那女孩接着说道，“门口有个男生找你。”说着她顺手指了指化妆间门口的方向，随即转身离开了。
素素知道，不是正式的参赛者及亲友，是不允许进入化妆间的，她缓缓往门口走去，想着如果是蔡老师的话，应该不会进不了化妆间，可是一拐出门，她就呆住了。
杨笑凡正站在门口，他转过脸，站直了身子，由于周围的人时不时向他投去猎奇的目光，让他的表情稍显不自在。
“嗯，跟我来。”说着他朝走廊僻静的转角处走去，素素跟着他，直到他停下，他微笑面对素素，“那个，你化了妆，我差点认不出。”
“你，你为什么会……”少年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素素讶异疑惑的目光，勉强露出笑容：
“那个，你饿了吧，我知道你化妆，应该不能吃东西，”说着他微微侧身。背包的带子上绑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一杯插着吸管的豆浆，“这个不大好带给你，我拜托豆浆店的大伯帮我绑在这里了。”说着他扬起嘴角给了素素一个大大的微笑。可是素素的眼睛早就湿了，她一直以来，总是不屑，不屑那些周围的人们被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关怀着，在乎着，可是，其实从心底里，她才是真正羡慕着那些人的啊，她羡慕她们比赛之前不是孤身一人，羡慕她们有亲人陪伴，羡慕着那样的家，羡慕着他们得奖，就会有人为他们的成绩很开心很开心，可是，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杨笑凡就出现了呢？素素把眼泪硬生生逼回去，免得被杨笑凡看到。
“快点喝吧，要凉了哦……”说着，少年熟练地通过身体的扭动微微调整背包的位置，方便素素解开那杯豆浆。素素死死地用牙齿咬着舌尖，生怕哽咽出声泄露了秘密，她不住地点着头，拿了豆浆，小心翼翼地咬着吸管，开始大口大口吸着。那液体，直指人心的温暖。
“慢点，别呛到了。”他温和地望着素素，“对了，还需要什么吗？我去买。”
“没……”素素的声音听上去太委屈了，杨笑凡吓了一跳，他怀疑地弯下腰望向素素垂着的脸，“你怎么了？不太开心的样子，是紧张吗？还是累？”素素没动，盯着杨笑凡，少年的眼底，泛着一丝青绿的苦涩。
“哎？笑凡，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人寻声望去，魏晓军那家伙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他揉了揉鼻子，看上去心情不错。
“嘿嘿，我遵守约定来了哦……乘老爸还在睡懒觉，翻窗户出来的……要是被他老人家抓了，我就出不来啦。”他笑着捋了捋后脑勺乱蓬蓬的头发，傻气地笑着望向素素，“对了，白素素，你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我去帮你加油……”那个瞬间素素瞥见杨笑凡，那是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魏晓军，你来，我就放心了呢！替素素加油的事……就拜托你了。”说着他回过头，对素素道，“我得先走。”可是魏小军跨出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喂，你要去哪里？你不帮白素素加油吗？”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可是更多是时愤怒，冷冷的，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可是杨笑凡却有意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得有些吓人。素素没有见过这样的魏小军，更没有见过这样的杨笑凡。
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的。只是，魏晓军不明白。素素伸手轻轻推了下魏晓军的胳膊：
“你让他走吧。”魏晓军几乎瞬间就喊出声：
“白素素，你在想什么啊，你叫我来的时候，明明说最想要杨笑凡来的啊，为什么现在他说要走你又不拦着他！！”杨笑凡猛然抬起了头，脸上是微微惊讶的表情，魏晓军很愤怒地望着杨笑凡，“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走不可！你难道没有看到，其他那些参赛选手，有那么多亲友给他们加油助威吗？只有白素素是自己一个人，你怎么忍心？你是不是她男朋友！！”
“你，你不要这么说他……”素素露出欲哭的表情，看上去那么矛盾而又痛苦。杨笑凡沉默了，他丝毫没有去回应魏晓军的意思，就这样默默盯着素素的脸孔：
“素素，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他望着她，目光专注，“你没有叫过我来看你的比赛啊。”
“我，我不是……”素素嘴笨，垂着脑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隐瞒。
“你是不是拨过电话给我？”他问道，微蹙了眉头，已经猜到了，“我爸有跟你说什么，对吗？”
素素咬住了嘴唇，低着头一脸委屈的难过，她不能再任性，杨笑凡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怎么能戳他的伤疤呢？
“你，你不要问我了……”素素的手指头纠缠在了一起，声音都变得干涩，杨笑凡侧过头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阵子，才微笑着：
“别再难受了，好吗？我不知道我爸对你说了什么，不过如果是你特别希望我留下来……”他的笑容闪烁了一下，素素不是没有发觉，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的确有些受伤害，虽然只有一点点，“我留下来，我……”素素抬起头，想要捕捉到他脸上的神情，可是却心头一怔。
“我也非常想，听到你的钢琴声。”那是个暖到人心底的笑意。
“你不要勉强自己，我不想。我不要你，我不要……”
“我明白……”素素看到杨笑凡暖暖地冲她点点头，“没事的，你别想太多了，先好好准备比赛。”他回过头看了看连接大厅的走廊尽头，那里挂着一个很大的电子钟，“再背背谱子吧，还来得及。”说完他爽朗地笑笑，可是看到素素的脸上还是只有难过的表情，他便微微侧了身：
“素素，把手伸过来，我包的最外层，摸摸看。”女孩子脸上扫过一闪即逝的疑惑，她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探到包包的底部，摸起来，那好像是什么的包装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