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幕，但看在周蔷薇的眼里却觉得有些刺眼，仿佛叶司这一走就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她觉得这个想法实在荒唐，甩了甩头继续吃面。黄昏的时光过得很快，她吃过东西后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带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就给叶紫薇做晚饭。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整个晚上都很安静。既不找叶司也不多话，甚至对她做的饭菜也没多加评论，乖乖吃了一碗饭后又由着周蔷薇帮她洗漱干净，然后回房看了两集动画片后就上床睡觉了。
周蔷薇却毫无睡意。叶司出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令她有些担心。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黎沁，两个人谈得怎么样了，黎沁会承认自己故意害她吗？这个一眼望上去端庄而高贵的女人，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说实话，周蔷薇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她没回房休息，就这么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叶司。电视声音被调到了很小，里面在演些什么她也没看明白。只觉得男男女女都吵得很，这个喜欢那个，那个又喜欢另一个，争来抢去没完没了。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不搞个三角四角就不罢休，就不能有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爱情吗？
周蔷薇扯着嘴角笑了。谁说没有呢，若是没有，“两情相悦”这个词又是怎么发明的呢？这世上自然有这样的感情，只是不属于她罢了。她一个跟前姐夫结了婚的女人，就不要再奢求这些纯洁无私的爱情了。她的感情本就一团乱，复杂到理都理不开，还有什么可不平的呢？
她就这么边看电视边想心事，完全没留意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午夜的钟声刚刚响起，叶司就带着一身的疲倦回来了。他开门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家里的人。但周蔷薇一下子就听到了，裹着毛毯回头去看他。
叶司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到了常态。他手里似乎还拎了点东西，换了鞋后就走到沙发边，将手里的袋子递到周蔷薇眼前。
周蔷薇没料到半夜了居然还能收到礼物，忙不迭接了过来，发现还是热的。拿出来一看是两个面包，还是她很喜欢的口味。
“以前在澳洲时你喜欢吃这个，我应该没记错。回来的时候看到便利店还开着，就进去碰碰运气。样子看着挺像，味道不知道像不像。毕竟隔了一个海，就算是连锁便利店的东西，味道可能也会有差别。”
不管味道有没有差别，周蔷薇这会儿满心都是感动。一向高傲毒舌说话气死活人的叶教授，大半夜的居然也会搞浪漫。只是过他知道自己会一直这么等着吗？
“这会儿买回来，不怕我已经睡了吗？”
“我不回来你睡得着吗？”
这话说中了周蔷薇了心事。她把面包放回袋子，起身想给叶司去倒水。走过对方身边的时候闻到了一阵儿酒气，于是凑近了嗅嗅：“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不多。”
“你酒后驾车？”
“没有，车留在了酒吧，我打的回来的。”
周蔷薇心里像是有上千只小蚂蚁在爬似的。她十分想问叶司今晚的情形，但挣扎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话：“我去给你倒水。”
她刚走出一步，叶司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扯进了自己怀抱。周蔷薇感觉脸颊边起了一阵风，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整个儿跌进了叶司的怀抱。叶司的胸膛结实有力，撞得她全身发疼。
她刚想要抱怨几句，却被叶司两手紧紧抱住，禁锢得几乎动弹不得。然后她感觉对方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上，叶司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她说她喜欢我。”
“她？黎沁吗？”
“是。”
“这令你很意外吗？”
“非常意外，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这下子倒轮到周蔷薇意外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按理说你智商这么高不该看不出来啊。黎沁对你明显抱有不一样的感情，难道一直以来你都天真地以为那只是大嫂对小叔子的亲情吗？”
叶司沉默不语，暗夜里只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沉默良久后他又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
周蔷薇瞬间无语：“难怪别人都说，高智商的人情商肯定低。我头一回见她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了，你们认识这么久，你就从来没感觉到她对你的情意吗？”
“她是我师兄的太太。”
“可她现在是单身，说实话她喜欢上你我一点儿也不奇怪。我不知道你师兄是个怎样优秀的男人，但我相信在这个校园里，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你比肩的男人。叶司，你综合素质最高，黎沁会喜欢你一点儿也不奇怪。”
叶司的下巴在周蔷薇的头顶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他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和我想的偏差太大。一直以来我只把她当作大嫂，师兄过世后我跟师弟也曾想过帮她再找一个人，但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我自己。”
“所以今晚的谈话让你触动很深？你们都谈了什么？”
“谈了你说的那些事情。”说到这里叶司突然停住了。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个小时的酒吧里。灯光闪烁中，黎沁打扮得很往常很不一样。不再是一本正经的套裙，而是一身火辣的性感短裙，长发披肩浓妆艳抹，像极了这个城市里爱玩夜生活的女人。
叶司这才意识到，他心里一直庄重美丽的大嫂，其实只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人。即使她是寡妇，也是个艳丽动人的寡妇。
黎沁显然喝了不少酒，人已经有了六七分的醉意。她手里晃动着酒杯，看着里面褪色的透明液体笑得很放肆。面对自己的质问她毫不掩饰，爽快地承认道：“没错儿，我确实是故意的。周蔷薇没跟你说更多吗？我跟大家说她是我表妹，她来参加舞会就是来找男人的，她从前在国外留学生活作风很开放，能喝酒爱泡吧，我甚至还暗示他们她很喜欢玩一夜情。我就是想男人们一拥而上包围她玩弄她糟蹋她，怎么样，你咬我啊？”
☆、27 大醉
嫂子爱上小叔子什么的；实在是很荒唐。
但周蔷薇听到后却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从她第一回见黎沁时；她就已经发现了。女人天生就有八卦的直觉。同样走在路上；一对男女走过身边；在男人看来那或许就是普通的关系；但女人却可以从中看出无数的可能性。
情侣？姐弟？婚外情？男闺蜜和女闺蜜？又或者是好闺蜜抢男朋友的复杂剧码？普通男人们通常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女人们的想像力可以丰富到这种程度。
而叶司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是这个：“既然你明知道黎沁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她一起去舞会？”
“不是你让我跟她去的吗？”周蔷薇和他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她双手抱着小腿；理直气壮道；“更何况舞会上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下算计我。”
“所以你就傻呼呼地跟萧如芳她们混到了一起，还喝了那么多酒？叶太太；你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混酒喝是最容易醉的吗？”
周蔷薇摇头：“我真不知道。我长这么大都没喝过几次酒，还都是跟家里长辈喝的，谁也不会这么算计我。”
“你们公司同事聚餐你不喝酒？”
“不喝。我跟他们说我不会喝酒。他们都知道我不会，所以没人逼我。一旦我承认会喝，那些人就会会灌越来劲。根本不要指望他们轻轻松松就会放过我。我有个朋友就是当初托大说会喝，结果每次聚餐都被灌得人事不知。男人在这方面都是禽兽。”
叶司伸手摸摸她的头：“看来还挺聪明。可这么聪明的周小姐，怎么会跟罗茂那样的人恋爱？不怕酒后他直接把你给吃了？”
“不怕。”周蔷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本来就打算把自己卖给他了。就像我把自己卖给你一样，我当时只想赶快凑齐弟弟的手术费，其他的我已经顾不得去考虑了。罗茂这个人其实还不错，虽然是个纨绔，但脾气还可以，也不喜欢仗势欺人。”
“哼，评价还挺高。”
听着叶司那句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声，周蔷薇微微一笑：“你也别太损人家了。他智商是没你高，可他对我不错，不见得比你差。”
“别拿我跟这种人作比较，连香菇多糖的分子结构式都不会画的人，凭什么和我争老婆。”
周蔷薇满头黑线：“这个东西本来就没几个人会吧。”
她发现今晚的叶司似乎有些狂妄，大概是喝了酒之后不自觉地就把本性全都暴露出来了，不像平日里还会装一装。天才大概都这样，在普通人面前总有一种控制不住的优越感。
“不会这个也不要紧，但总得会点别的。那个罗茂除了会花钱会玩女人外，大概就不会别的了。”说到这里叶司转头盯着周蔷薇，“你最近没跟他联系吧？”
“没有。你既然自信自己比他好很多，又怎么会认为我会扔下你转而去找他呢？”
叶司不赞同地摇摇头：“人生在世，谁也保不齐会被狗屎糊住一两回眼睛。”
周蔷薇简直无语。她再次意识到耍嘴皮子是耍不赢叶司的，他头脑太好，转得也比自己的快很多，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于是她决定放弃这个话题，重新转到黎沁身上去：“你后来怎么样？黎沁跟你耍酒疯，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除了送她回家也没别的法子了。又哭又闹又喊又叫的，所以说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再优雅的女人喝醉了也不能看。”
周蔷薇想到自己的醉态，不由脸上一红：“那，那你送她回来的时候有撞见隔壁楼的同事吗？学校里会有流言吧。”
“我没送她回学校。她在校外还有一套房子，原本是为跟我师兄结婚准备的。后来师兄出了事情，她就搬回学校来住了，偶尔周末会回那边住几天。”
周蔷薇很想问叶司的师兄到底是怎么出事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她自己的隐私也不喜欢被人打听，同理叶司这样的人，肯定也不喜欢在人背后尤其是在去世的人背后说人家的私事儿。
于是她就“哦”了一声，嘴角扯了两下，就算是笑过了。叶司折腾了一天似乎也累了，整个人都露出疲倦的神色。他拍拍周蔷薇的肩膀：“早点睡吧。明天紫薇还要上课，你得早起。”
“那你呢？”
“我不用，明天早上我没课。”
周蔷薇突然很后悔等他到这么晚。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叶司洗完澡上床去就可以一觉睡到明天中午，而她却必须早早起来侍候他女儿穿衣洗漱吃早点，回头还要开车送她去幼儿园。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当老板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了。在这种时候她这个员工就没有权力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叶司送女儿去上学。人家花了二十几万买她一年的劳动力，这么高的薪水她也不能白拿。更何况叶司这个人近乎完美，却偏偏有一个爱睡懒觉的缺点。所以他平时的课都安排得很好，轻易不排在上午。他宁可熬夜做实验写论文到通宵，也不愿意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地搞学术研究。
没办法，周蔷薇只能认命地点点头，拎着叶司带给她的面包回了房。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她一直有些虚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刚才叶司问她为什么跟萧如芳她们搅合在一块的时候，她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他后面还问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