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一眼，就那一眼，葬送了母亲一生……”
讲到这里，林夕的声音带着哭腔，也有着浓重的恨！原本平静的嗓音多了些起伏，脸色更加的苍白，被风吹得有些蜷缩，但她好像感觉不到一样，自顾自的陷入自己的回忆。陆观澜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站在她身边，好像能挡住清风，也好像能挡住她心里的寒意！
林夕好像陷入了沉重的梦靥，好像陷入了滚滚的漩涡，一发不可收拾……有些悲伤的嗓音，继续响起：
“母亲不顾外公的反对，执意要嫁给林同修。林同修，他娶过一个女人，已经去世了，自己是个鳏夫，底下还有个七岁的儿子。母亲嫁过去就相当于古代的续弦。外公一世好强，怎么愿意母亲委屈了自己。所以态度十分强硬！”
“越是这样，母亲越是爱的深沉，那时候的林同修，人近不惑之年，没有青年的浮躁，有着中年人特殊的成熟和稳重，对着母亲，许下诺言，永世结好，也许就是这点打动了母亲吧！让母亲不顾一切。”
“那你父亲的态度呢？”陆观澜也抽起一根烟，慢慢的问道林夕。他没想到林夕有这样一面，很意外，也很震惊，但他愿意听，愿意知道林夕的秘密，林夕的过去。于是继续靠在林夕的身边，吸着手里的烟……
“林同修吗？他当然同意了，母亲当时还很开心，认为找到了自己生死同穴的爱人了呢，也许她原是明白一切，不过欺哄自己一场，到了图穷匕现，才终于绝望。一个女人要到了如斯田地方才死心？就像一条鱼，对水死了心！”
林夕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也有点漫不经心！
她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八月中下旬的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林夕又穿的这样单薄！
陆观澜感受到晚风的凉意，掐灭的手中闪烁着的红光，看着林夕干涩的眼睛，没有眼泪，空洞无神，如古井如沧源！却比痛哭还要悲怆！心中说不出怎么样的感觉，他见到的女人，即使哭，也会选好时机和角度，保证每滴泪珠滚下来的时候，样子都是绝美的，最能打动人心的，像林夕这样，硬撑着不哭，说起自己的往事却如同一个说书人，带着最质朴的爱与恨，去讲述别人的故事。陆观澜能感觉到林夕的心凉，下午还盈盈笑语的姑娘，仅仅是打了个照面就这般的失魂落魄，曾经的打击该有多深？心疼之余，马上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林夕的身上。
林夕感觉到暖意，抬起头，对着陆观澜感激的笑了笑。这笑容里没有狡黠，多了些浓的化不开也散不去的哀愁。
很多人就是这样，表面上越是快乐不在乎的人，心里隐藏的就越深。一旦伤口被撕开一点点，溃烂就会越来越大。林夕不是个内隐的人，她觉得有必要说，一切能让自己好过的事儿，她都会去做，比如恨林同修，比如跟陆观澜倾诉……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的倒叙出现了……上一辈子的爱恨情仇是一条副线！
第14章 第十四章
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林夕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母亲以死相逼，外公害怕她真的性子刚烈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一气之下与母亲断绝了关系，母亲就这样，在她二十三岁那年，跟着三十八岁的林同修来到了北方。有点像张爱玲和胡兰成吧？”
“母亲嫁到了林家，看到林同修的儿子，就是你今天见到的林云清，后来也就是我哥哥，觉得这孩子很是懂事听话，于是尽心尽力的抚养，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半点没有芥蒂和隔阂，记得以前林云清生病的时候，我妈抱着他去看医生，陪着挂水打针到凌晨三点多才回来，林同修在外头应酬，一夜未归，我只能跟着奶奶一起，她都从来不抱怨！”
“林同修其实对母亲并不多好，当时求婚时候说的情意缱绻，但后来都没有实现。母亲从没有过记恨，反而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侍奉父母。如果母亲早明白任何过程，若隐若现，半明半昧，疑幻疑真，如半脱胎的玉，这样最好，最后也不会那么饮恨而终了吧。”
“母亲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拖了几年，就越来越不好，恰逢林同修在外生意做的不错，想要搬家，母亲就在家中收拾行李，想一同搬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次收拾之后，母亲的身体更加不好，搬到新家，在床上没躺多久竟是去了！ ”
林夕慢慢的站起来，走到栏杆处，看着满天的星星继续说道：“母亲临去世前，穿了她最喜欢的旗袍，那是她走的时候，外婆偷偷塞给她的，算是她的嫁衣。结婚时她穿上过一次，父亲盯着看了许久，母亲以为是看自己的，但又好像是透过母亲盯着别人看。就穿过那一次，母亲就换下了绸缎，压入了箱底。”
“直到临死时，母亲又穿上了，我来到母亲的身边，母亲那时候已经很瘦了，脸上无半分血色。那时候我都要十五岁了，正是上初中的时候，明白一些，知道母亲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不敢哭，不敢让她担心！母亲拉住我的手，喊我囡囡，那是我的小名，只有妈妈会喊的小名。”
林夕的脸上挂着死笑容，只有讲到母亲那么温暖的话题的时候，心才不是冰冷的吧！林夕继续说道：“母亲说林同修终其一生都没爱过她。只是把她当成了替身，借由她去缅怀另一个女人。她在收拾父亲的行李时，发现了一个铁盒，打开后，是父亲写给他过世妻子的信。嗬，从来只会做生意，不会读书的父亲，写的信还真是挺深情的。”
林夕擦了下眼睛继续说：“ 信里写道，自从她离开后，林同修一直没有娶妻的想法，一来是害怕林云清会抵触，而来是不愿意背叛对她的那份纯洁的感情。母亲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因为母亲有五成像林同修的那个死去的前妻，并且为人善良，不会对林云清刻薄，所以才动了娶回来的念头。父亲还说，娶回来之后，他每每对着周慕云的脸，好像都能看见她的影子，更加愧对，所以不欲与我母亲亲近。”
“我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林同修对自己冷淡是自己做的不好，于是对林云清更加的周到，甚至超过了对我，对父亲更加的体贴，对爷爷奶奶也更加的孝顺。可她一直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他人做的嫁衣啊，没人感激过母亲这些年的付出，她怎能够由明知假装作无知呢？”
“我说林同修为什么不经常回家，不愿与母亲多相处，原来，只因为他不爱母亲！母亲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吧！在我面前咽气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虽然她只字未提她恨不恨林同修，但我能知道，她是恨的，当年爱的多惨烈决绝，如今带着这份恨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会消弭吧。所以我也恨上了林同修，恨上了我父亲。恨他不懂得珍惜母亲，恨他明明不爱，为什么还可以理直气壮的享受一个女人对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他做梦都不会被惊醒吗！不会梦到母亲吗？”
林夕讲到这里，很激动，整个人的意识有点涣散，陆观澜走到她身后，把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她点安慰。让她平静一点。
林夕苦笑一下，继续说道：“从母亲死后，我就偷偷的离开家，今天林云清叫我云夕，因为我以前叫林云夕，但离了家我就改了名，改成林夕，林夕，林夕，不就是梦吗？那是母亲未完的梦！林云清早在母亲去世前就出国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我偷偷离开家后找到外公，外公是恨毒了林同修，当年的婚事本来就不赞成，如今自己唯一的女儿，还这么香消玉殒了，怎么不恨。于是我靠着外公家的远房舅舅资助，才在北京上完了高中和大学，我一躲就是十一年，没想到还是被林云清看见了！”
陆观澜低沉的问道：“这就是你今天看到他才那么失态的原因？”
林夕叹了口气说：“其实看见他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他带给我的回忆太过苦痛，看见和母亲有关的人，我都会想到母亲去世时苍凉的样子，那时候他已经出国了，我更怕，他会告诉林同修，我真的不想再见他了。”
陆观澜把林夕往怀里带了带说：“林同修从没爱过你母亲吗？”
听到这话，林夕终始苦笑出了声，微微离开陆观澜的怀抱，仰着头，对着天空叹息的说道：“母亲，终其一生都是朱门旁惨白的余灰，只有那女人，父亲心中的女人，才是树顶青翠欲滴的爽脆。人都说红尘孽债皆自惹，何必留痕呢？母亲好歹也受过高等教育，竟还相信永远爱她这句话！别说永远了，她连爱都没有！”说这话，带着自嘲和落寞！
听完这些话，陆观澜真不知道作何感想，他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长大，从小就是严父慈母，在大院儿撒泼打滚的长大，走哪都是霸王，从来没吃过亏，也没遇过什么糟心事，他接触的女人，也都是这样，要不是家里含着的宝贝，要不就是一心向上爬的女人，心思细如针眼，多如蜂窝，林夕这毫不做作的就把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倾吐给他这样一个只有过几次接触的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异性，陆观澜还真不知道怎么回报林夕。听完这些，他只觉得心疼，揪心，有点想把林夕抱到怀里安慰一下的冲动，林夕是个女人，是个脆弱的女人，陆观澜是个男人，是个充满保护欲的女人，这样的组合在一起，陆观澜很难不对林夕上心。
看到林夕的脸色好了一些，心中一口浊气也出，握住林夕肩膀的手收紧了一点，低头温柔询问道：“心情好了？”
倾诉本就能驱散苦痛，陆观澜在身边温柔体贴的照顾着，林夕更是感激，顿时觉得心中压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微微轻松，好像倾诉真的能让人豁然开朗。能让盘踞在心房的痛苦就这样随风而去。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陆观澜看见林夕终始好过了些，也放下了心。
回过神来的林夕，感到到自己跟陆观澜靠的那么近，有些尴尬，忙离开的远点，对着陆观澜歉然一笑：“不好意思陆总。”
陆观澜并没有在意林夕的疏离，只松开钳制着林夕肩膀上的那只手，然后双手抱臂，脸色清明淡淡的说：“一切的错，不是你造成的，你母亲有你母亲的选择，你父亲有你父亲的爱人，人常说，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你不要把自己困住在上一辈的恩怨中。你能做的，只有过好自己的生活，别让这些苦痛，影响了你的人生。”说这些话的时候，陆观澜并没有看向林夕，眼神飘渺，并不真挚，但林夕却觉得意外的温暖，她所接触的陆观澜一直都是高傲冷淡的，对一切漠不关心，没想到竟会为了自己的伤心事儿而开口劝慰，受宠若惊！
抛开之前的印象，气愤，委屈和辛苦，林夕对着陆观澜有着全新的印象，她觉得这个男人不赖，真的不赖。于是对着陆观澜就感激的笑了笑：“谢谢您陆总，你能愿意听，我已经很感激了。”
说完之后林夕又看了看天，已经不早了，对着陆观澜说：“很晚了，耽误您不少事儿，我们快走吧。”说完就要把外套脱下来。
陆观澜阻止了她的动作，把外套给她重新披好，拢了拢衣服，拉着她的手，就向露台外走去：“天太黑了，你小心点。”边走，边对林夕说。沉稳的嗓音飘荡在耳边，让林夕心里温暖了许多。也就快步跟了上去。
陆观澜开着车送林夕回了家。上次来过，于是这次就熟门熟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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